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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吕布眼中杀意升腾,横扫画戟,将周围羌骑逼退,暴戾怒吼起来,如坠疯魔:“唔~啊!”
前方冲来的百余骑想要拦下这名汉将,可哪里挡得了吕布燃起的熊熊怒火。仅仅一个照面,冲锋而过的羌人骑卒,有四十人被刺落下马。
“终于解决了这个扎手的家伙。”
觉乌看着眼前汉将,右手一抖,抽回枪尖,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他正欲下马去将这名汉将的头颅摘下,好回去邀功,却忽然听得耳旁传来怒冲九霄的暴喝:“给我死!”
一杆染满鲜血的画戟裹挟着无尽威势,在右侧竖起,用戟面横砸而来。
觉乌还沉浸在击杀汉将的高兴之中,根本来不及丝毫反应。他刚扭过脖子,整个脑袋就像被木棍砸中的西瓜,‘嘭’的一声,瞬间爆炸。
第二八五章 插翅难逃()
觉乌死了,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却并未就此得以发泄。
吕布看着近在眼前的严义,红了眼眶,满是酸涩。
最初见面时,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话不多说,抄起家伙就跟他干了起来,二人也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成亲拜堂的那天,严老爷子没来,就改拜了兄长。也是这个充满豪气的男人拍着吕布肩膀,爽朗大笑着:“以后啊,你就是我严义的妹夫了。谁敢欺负你,跟二哥说,我带人帮你找回场子。”
再到后来,牛佘野决战鲜卑人,基本上大局已定,是他带着西凉甲骑千里奔波而来,彻底扭转了败局。
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然而就是这般真性情重义气的男儿,此刻却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没了生机。
此时此刻,吕布脑子里很乱,他不知道当薇娘问起她二哥的时候,该如何回答,也不知今后,又该如何去面对严家的老爷子。
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四处搜寻浪费时间,而是直接冲向这里,会不会就能够救下严义。
可惜,想得再多,世间也从来都没有过如果。懊恼、悔恨与自责,在这一刹,全部涌入了脑海。
后方羌骑追赶过来,欲将这名骁勇的青年汉将合力擒拿。
沉浸悲伤的吕布被这些喽啰打扰,本就是满腔的怒意,他猛然回头,眼中绽放出的杀意凛厉。那些冲过来的羌兵纷纷勒缰,坐下战马也跟着不由的往后退了两步。
好恐怖的眼神!
近百名羌骑的同时打了个寒颤,心中被吕布的眼神盯得发毛,摸不着底。
手上不沾染个成百上千条性命,绝不会有如此强烈波动的杀意。即便隔了十余步的距离,他们都能清晰感受得到。
马头回转,吕布面向这帮羌骑,准备发起冲锋。既然严义死在了这里,那就把河谷中的羌人全部杀光陪葬,倘若不幸战死,又有何妨!
别说五万名持有兵器的叛军,就算五万只鸡站那不动,砍到手软,也杀不到一半。
所以,吕布这回,抱了必死之心。
噗~
咳咳~
轻微的咳嗽声响起,吕布双耳清晰的捕捉到了这股声音的来源,他不敢置信的侧头看去。
那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吐了口血水,捂着右胸口,刚刚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没把他给憋死。
觉乌那一枪的力道可以,就是准心差了些,恰好刺到了严义胸口的肋骨,未入心脏。习武之人骨架结实,体魄健壮。
然则主要还是厚重的甲衣卸去了大量伤害,若换作一般布甲,恐怕也早就见了阎王。
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断掉一样,严义躺在草地,上方的天空湛蓝。他喘着微弱的气机,浑身提不起丁点儿力气,眼皮子打架,很是犯困。
长满粗茧的大手从马背上递了过来,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模样,只能听到一句饱含激动的声音:“二哥,上马!”
他伸出手去,想要握紧那只手掌,却被先一步的攥紧,拉上马背。
严义还活着,这令吕布重新燃起了希望。
然则此时的严义极为虚弱,坐在赤菟背上连抓紧吕布腰杆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快点找个地方进行治疗,很有可能会丧命于此。
吕布骑着赤菟前奔两步,伸手扯下插于地面旗杆的汉家大旗,往后包裹住严义的身躯,绕过肩头和腋下,在胸前打了个死结。
“回家,回家……”严义阖上双目,疲累得昏睡过去,侧脸贴在背上的嘴角微张,声音很小。
前方拦路的叛军士卒数不胜数,吕布手里画戟斜拖,好似浑然没将他们放入眼中,神俊的脸庞稍微往后侧偏了一下,轻声说道:“二哥,坐稳了。”
赤菟前蹄高扬,喷洒出强烈的鼻息,重重踏在地面,发起了狂暴冲锋。
马背上吕布左右搏杀,于战场之中奔走救援那些受困的汉家骑卒,挥戟驰骋的身姿夺目,宛如地狱里染血的夜叉。
“不愧是单骑就敢冲阵的无双飞将,鲜卑人栽在你的手里,不算冤。”
李儒轻捻下颌短须,他曾两度派人去探听吕布底细。第一次是在吕布夺走董卓赤菟之后,第二次就是在去年,得知董卓想将其收为己用。
据暗哨传回的消息,吕布父母早亡,他有四个姐姐,因逃避战乱,不知去往了何处。前年娶了房正妻,是严家的千金小姐,二人育有一女,今年刚满周岁。
一介贫寒出身的武夫,从百夫长不靠任何关系爬到将军的位置,可见其能耐不小。
而且在这过程之中,围绕着他身边聚集起了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助他打理五原。
这样的家伙,会愿意投效董卓吗?
还有,他来凉州,真的只是来平叛的吗?
李儒在心间划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得不到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毁灭。
他将目光从下方收回,笑问身旁二位羌人首领:“两位豪帅,拦得下此人否?”
“李掾史大可不必担忧,此人之勇猛的确世间罕见,单对单的捉肘厮杀,也许没人是其对手。但这河谷四面环山,天然的铁壁一块,他已成笼中之兽,再怎么蹦跶,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翻不起多大浪花。”
说罢,弥定柯将手指往前一勾,巨石后方的护卫士卒立马恭敬小跑过来,垂耳听令。
“传我号令,所有人呈坚壁之势收拢战圈,一个汉人也不要放走。”
弥定柯传下将令,亲信护卫点头记下后,立刻飞速传达去了。
这边的命令刚刚下达,下方的吕布就已经重新汇聚齐了散落各处的汉骑,由他打头,往着来时的方向突围。
“看样子,吕布是想夹起尾巴逃跑了。”李儒细眯起的眼珠里精光烁烁,笑容戏谑的说了起来。
汉家骑军冲出不久,很快就又从那方折返回来,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突进。
“三个出入口都设有重兵,别说他这点人马,就算是天上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一时半会儿突围出去。”
滇吾说得笃定无比,他和弥定柯两人,一个负责围剿,一个负责封锁退路。
进退无门,吕布必死!
第二八六章 逃出生天()
厮杀仍在继续,驰骋的战马在河谷之内往来奔腾,践踏着地面沉积的尸首而过。马背上双方士卒挥动兵器,奋力咬牙同各自的敌人拼杀,看着落马的尸首,眼中没有丁点儿怜悯。
战争的残酷从来都是如此,强者生,弱者死。
来时的路口已被羌人彻底封死,仅凭这千余人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破围而出。
看清局势的吕布只好勒马转头,带着身后将士另寻出路。
几番冲奔下来,出口没能找到不说,还折去了两百余骑。
“将军,没别的路了。咱们跟这帮羌贼干吧,大不了一死!”满脸糊着血水的姜冏拍马追至吕布身旁,恳请下令。这样无脑的到处乱跑,被羌人撵着屁股打,真的令他感到很是憋屈。
吕布侧头看了姜冏一眼,目光笃然,“你们是我带出来的,自然也该由我把你们全都带出去。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山谷之中,只有来时的那一个出口。”
说着,吕布又喊了一声:“陈卫。”
“将军,有何吩咐。”紧随而上的陈卫闷声应道。
“你速带五十名狼骑弟兄去后方压阵,让其他的士卒跟紧我,不要再被叛军冲散了。”吕布迅速下发命令,手中画戟也不忘收割着前来挡路的羌人骑卒。
“喏!”
陈卫应了一声,领着五十骑出列,待到后方跟随的自家骑卒冲过时,再尾随跟上。
吕布比谁都清楚,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新的出路。否则,除了投降,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以千人之力硬撼这数万叛军,固然勇气可嘉,但结果只会是死路一条。
擒贼擒王的套路以前倒是用过不少,然则从起初到现在,吕布根本就没发现这股叛军的统帅大将身在何处。
“二哥。”吕布捂了捂背上的汉家旗,往后低声轻唤。
除了周围的交战厮杀,再没有任何回答。
“二哥。”
吕布加大声量,又喊了声,眼中透着浓浓担忧,语气也比方才急促了许多。严义依旧没有答复,这令他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得快点儿离开这里才行!
话是这么说,可如身处在这茫茫叛军的围困之中,连方向都很难摸清,又该往何处逃离。
胯下赤菟的冲击速度渐渐变缓,背上坐着两个敦实沉重的成年男人,外加严义身上还套着重甲。屡次来回奔波,就算是赤菟这样的神驹,也有些吃不消了。
“菟兄,我知道你很累,可眼下不是懈怠的时候,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吕布挥舞着画戟,胸膛的喘息起伏急剧,他背上伏着严义,动作灵活受到极大限制。以前能够一两合就解决掉的对手,现在打个五六合都未必能够取其性命。
赤菟像是听懂了吕布的鼓舞,振奋起精神,甩动两下马脖,打了个响鼻,再度往前发起冲击。
“滚开!”
接着赤菟的冲劲,吕布口中暴喝,手里画戟刺、挑、劈、砍,使出浑身解数,将迎面而来的叛军骑卒,接连挑下马背,
顺着河流往上游奔突,前方矗立高耸的两山之间,有道肉眼可见的缝隙。
这说明什么?
很有可能就是新的出口!
吕布心中一喜,手上动作再次狠厉起来,率着身后士卒就往那边突去。
前方拦道的羌骑不少人都选择了主动避开这名染血的凶恶煞神,在经过一系列的冲杀之后,他们都明白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根本没人拦得住这个汉将,只能靠时间去消耗他的体力,然后利用人海车轮战术将他困死在这谷中。
不怕死是一码事,白白送死又是另外一码事。
出路就在眼前,吕布破开层层重围,身后近千名骑卒紧随而上。在他以为马上就能逃出生天之际,放眼望去,满心的希冀瞬间沉到了谷底。
山谷北边的出口处布满大量羌兵,列好了阵势,拒枪架盾,在原地以逸待劳。
呼~~~
吕布呼出口大气,攥紧手中戟杆,后面的叛军紧追而来,他已没有时间再去找寻其他出路,唯有破釜沉舟,誓死一战。
画戟落下,吕布虎喝一声,拍马前冲:“儿郎们,随我——杀!”
“杀!”
身后的汉军将士怒吼连天,发泄着心中积攒已久的压抑。
是生是死,就看这最后一次了。
“大人,汉人往我们这边来了!”
听着士卒的大声禀报,将枪尖擦拭得熠熠生辉的羌将停下手头动作,冷笑着念叨了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这份大功,我拿定了!”
他翻身上马,将铁枪插于地面,右手轻攥缰绳,左手抬起,时刻准备下令进攻。
冲锋而来的汉军进入到了视野之中,羌将抬起的手臂,却迟迟没有放下。
这股子汉军已是强弩之末,只需他一声令下,保管一个也别想跑脱。
“大人,是否出击?”身旁的骑都领小声询问。
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镇守此处的房当瓦奴正做着这辈子最为艰难的决定。
他看到了冲在最前的那名汉家将军,纵使鲜血沾满他的神俊脸庞,辨不出模样,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雄武气势和手里的画戟,恰如当日长安城下。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房当瓦奴重重叹了口气,缓慢收回左手,回头向身后数千将士高声下令:“所有人,往两旁散开,给汉军让道。”
“大人您……”骑都领目露惊愕,浑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