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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动了火气,堂内诸人瞬间安静下来,有些羞惭的低下头去,鸦雀无声。
指望不上逄纪等人,吕布就只能靠着自己以往读来和学来的兵法韬略,进行排兵布阵。
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连面都没碰上,就急流勇退,将来为世人所耻笑不说,更是配不得‘天下第一武将’的这个名号。
目光在沙盘上辗转一圈,沉吟许久之后,吕布有了计较。
“汉升,我与你八千兵马,你去驻守外黄。”
“喏!”
黄忠笃然应道,眼中战意浓烈。
外黄县地处陈留郡城正东,同曹操目前所在的济阴郡,相距两百余里。
“方悦,我与你五千将士,你去驻守襄邑。”
“喏!”
被点到名的方悦抑制不住喜色,抱拳高声应道,像是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领了此番重任。
襄邑距已吾仅有四十余里,随时都可能与占据己吾的张超爆发战争。
方悦对此丝毫不惧,甚至很是向往。自他加入吕布帐下以来,从未立过大功,所以极为迫切的想要立下功勋,用以证明自己。
随后,吕布又令张辽、和送粮至此的宋宪各领五千兵马,去到圉、尉氏两县,作为阻拦桥蕤的屏障。
吕布记得,袁术手下有三大统兵将领,纪灵、张勋、桥蕤。这三人的武力值二流偏下,但统兵能力还是可圈可点。
吕布以陈留境内的四县为屏障,从地图上进行俯视,就像外拱的坚盾,将陈留郡牢牢护在身后。
会议结束,诸将各自领命而去。
吕布坐在堂内,亲笔写了两封书信,令人传至长安。
一封给妻女,一封给先生。
长安城,临近大司马府的某座府宅。
穿着厚厚袄衣的戏策跪坐在书案前,案上铺开的是中原一带的军事战略图。城池要塞,俱被勾画出来,并做上标记。
“近来气候骤减,先生俱寒,平日里还是要多添衣衫。至于曹操、袁术之辈,吾视之为土鸡瓦狗,先生不必忧虑。”
信中说得倒是轻巧,可这些个坐拥一州之地的大诸侯,哪有那么好对付。
将军他啊,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
洞悉到吕布心意,戏策心中流经一丝温暖。他目光凝视着地图上的每一处地方,右手握着卷合起的竹简,轻轻敲打在手心。
一阵寒风袭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
戏策缩了缩身躯,脸色苍白的咳嗽起来。
听得咳声,妻子董妍从屋内走出,手中挽着一件白色的厚狐裘,将其披在戏策身上,尤为美丽的鹅脸儿上带有几缕担忧:“戏郎,你大病未愈,还是回里屋歇着吧。”
“让夫人担心,策之过也。”
戏策止住了咳嗽声,回头看向妻子,病态的脸上报之以歉意。
对于这位十分美丽的女子,戏策却并无过多的感情而言,或许在他心中,至今忘却不了曾经的那道素白身影。
董妍知道劝不住戏策,便跪坐于旁边,耐心的帮丈夫磨墨。
戏策看在眼里,从案桌右角拿过一卷空白竹简,想了许久,才提笔蘸墨,慢慢书写起来。
将军在上:
信已收到,承蒙惦念,策一切安好。
前些时日,获悉曹、袁之辈联合欲攻将军,策只恨残薄之躯,未能在帐前效力,实乃此生遗憾。
故,有一言愿将军听之。
凡事,多问奉孝。
细细算来,奉孝随将军也有六年光景。只是将军从未躬询其意见,甚至针对于奉孝,吾常思之,却未得其果。
元图虽有智谋,却远非荀家叔侄敌手。
要破袁、曹,须得有奉孝相助。
将军若能放下一切,抛去过往种种,广纳谏言,相信成就霸业之日,必不远矣。
另,长安城内虽有暗流,但请将军无须担忧。正如将军所言,土鸡瓦狗,不足为虑。
最后,策在长安,恭候将军凯旋。
——戏策,拜上。8
第六二四章 干了这碗酒,一笑泯恩仇()
时间经不起晃荡,转眼间,便是冬月二十三。
这一天,亦是一年之中极为重要的节日,灶王节。
郡城里的百姓们天不亮的就早早忙活起来,差不多家家户户灶间都设有“灶王爷”神位。人们称这尊神为“灶君司命”,传说他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灶王龛大都设在灶房的北面或东面,中间供上灶王爷的神像。没有灶王龛的人家,便将神像直接贴在墙上。
到了灶王节的这天,陈留郡内大街小巷皆是热闹非常。
裹得严实的妇人们上街采购黍米、蔗糖,放进右手挎着的竹篮,孩童们则在街上追逐跑闹,嬉笑声充斥于空中,为这个凛冽的寒冬添了许多暖色。
街道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徒步而行。
高的那人,蛟目虎相,神俊的面容不怒自威,身躯笔挺而伟岸,给人一种大人物出行的既视感。
因为身高的缘故,即便将此人丢在人群之中,也是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
反观在他身旁的矮个青年,与其说是矮,倒不如说是因为身旁的男人太过于高大,所以才衬托得他这七尺之躯,稍显‘矮’了些。
观其相貌,更是令人惊诧。
此人竟生了张万中无一的白狐脸,石青色的交织粗绫袍加身,一根栗色角纹带束起飘逸的长发,腰间别了个酒葫芦,走起路来微微摇晃。
尤其是偶尔上扬的嘴角,更是勾人魂魄,令人不觉的想起那句诗来。
陌上人如玉,世无双公子。
不少上街的妙龄女子,皆是频频侧目,暗送秋波。若非惧怕于旁边那樽太过高大的凶神,恐怕早就饿虎扑食一样的扑了上去。
要是知道这些女子心中所想,吕布脑海里估计能生出一连串的问号,自己怎么就成了凶神恶煞的坏人?
入主陈留已有两三月,平日因为诸多事宜的缘故,吕布迄今为止都未好好在这城中走上一圈。
今天得闲,遂出门走走,随行也只带了郭嘉一人。
至于安全方面,吕布压根没有丝毫担心。抛开他个人的武力不谈,城中到处都是他的兵马巡防,只需招呼一声,几个眨眼功夫,就能赶至他的面前。
街道上的百姓们忙忙碌碌,吕布收入眼底,顺势抛出话题:“奉孝可知祭灶由来?”
郭嘉闻言,侧首看了吕布一眼,“大司马这是要考我?”
“怎么,难道说郭主薄不肯赐教?”
吕布笑说起来,话中多有揶揄的意思。
郭嘉神色复杂的收回目光,他总感觉吕布今天好像怪怪的样子,至于具体问题出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灶王节来源已久,早在夏商之时就有祭祀灶君的习俗。春秋时,在记录孔夫子言行的《论语》中,就有‘与其媚舆奥,宁媚与灶’的话语。先秦时期,祭灶位列“五祀”之一,五祀即为祀灶、门、行、户、中雷五神。”
郭嘉侃侃而谈,这点小问题根本难不住他。别看他平日里习性放荡,肚子里却是存了不少私货。
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
这是戏策的原话。
吕布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这些妇人所购之物,又是作何使用?”
“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制作‘祭灶糖’用的。好在晚上敬献祭灶,意为糊灶王爷嘴,免得上天之后,胡乱汇报。祭灶用罢后的祭灶糖,一般都与炒玉茭搅在一起握成团子,分发给家里的小孩或大人吃。”
郭嘉随口道来,见吕布还欲再问,索性将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除此之外,百姓还会摆上清水、料豆和秣草,然后将灶王爷的旧像焚之,谓之送灶;除夕又买新灶王画像供上,谓之迎灶。
祭灶的时间各地不尽相同,一般北方有二十三,南方有二十四祭灶的说法。民间还有‘官三、民四、水家五’的说法,也就是官宦人家是腊月二十三祭拜灶神,寻常百姓通常是腊月二十四,而渔民们则是腊月二十五祭拜灶神。
一般在外做官、经商或是读书的人,都会在祭灶日前赶回家团圆,吃自家做的祭灶糖果,以求灶神祈福、来年全家平安。
按传统观念,祭灶日亦为新年到来的前奏。”
吕布张了张嘴,发现想问的内容,竟全被郭嘉答了出来。
于是,他只好又换了个话题:“奉孝,信神明否?”
郭嘉怔了一下,短短刹那,脑海中流过无数记忆。
随后,他摇了摇头,有些自嘲与落寞:“很早之前,就已经不信了。”
他和戏策,皆是如此。
晌午时分,吕布带着郭嘉走进街旁的一家酒肆。
二人坐下,自有小厮上来招呼。
“一壶酒。”
“一碗面。”
两人异口同声。
未几,酒与面皆端上桌来。
郭嘉急不可待的先饮了一口,于他而言,饭可以不吃,酒却少不得一顿。
连续灌上两大口后,郭嘉瞄了眼对面刚刚动筷的吕布,似笑非笑的询问起来:“大战在即,大司马不好好琢磨怎么对付曹操等人,反而拉我出来闲逛,莫非是觉得已经稳操胜券?”
吕布挑起一筷面饼,细细咀嚼起来,眉宇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没有薇娘做的好吃。
“奉孝,我经常做起一个梦。”
吕布嚼着面饼,答非所问。
在他低下头的面庞上,有着一丝的凝重。
“解梦的话,那你可就找错人了。”郭嘉打了个哈哈,继续饮酒。
吕布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在梦里,因为你的缘故,我死于非命。所以每每见到你时,我总是不能忘却,耿耿于怀。”
吕布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更何况,你每次同我说话时,语气都不那么好听。”
“所以,你现在要干掉我?”郭嘉细眯起眼眸,面露笑意的说着,不见丝毫畏惧。
吕布没再说话,直至将碗中汤饼吃完。
随后,他拿过酒坛,给自己满上了一碗,然后举在空中,敬向眼前的白狐青年:“干了这碗酒,一笑泯恩仇。”
以后,请君助我!
第六二五章 奉孝,你以为呢?()
草长莺飞,转眼来年。
冬雪还未散去,燕县的城廓外,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甲胄披身的颜良手握长刀,乘马来到燕县城下,朝着上方的守城将士大声叫嚣:“吕军鼠辈,谁敢与吾一战!”
如此气焰嚣张,自是激怒了城上的诸位将校,遂纷纷请战,愿出城去斩了颜良首级。
坐镇城楼的高顺面容沉稳,对城下颜良的叫战充耳不闻,声音里态度坚决:“没我将令,擅自出城迎战者,斩!”
此话一出,诸将皆是噤声。
纵使心有不服,却也只能暂且忍下。
高顺治军甚严,平日里但凡有违反军纪将令者,无论亲疏贵贱,则重责之。
故军中将士,无不心怀敬畏。
颜良在下面搦战许久,城上守军不为所动,这可将他气得不轻,索性大手一挥,直接号令手下将士进行攻城。
兖州,陈留。
郡守府内,吕布召来逄纪、郭嘉等谋士,进行战略上的部署。
自从上次请郭嘉喝酒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平日里的议会,以前向来都是神游天外的郭嘉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话,吕布也会若有若无表示认可,继而听取采纳。
总而言之,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今天吕布叫他们来此,就是想要商讨出个明确方案,究竟该从哪路兵马下手。
大军在陈留休养了将近四月,原本想着守上一阵子再进行反攻。结果没想到的是,曹操、袁术等人谁都不肯率先动手发难,在各自的领域上,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完全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来,那就只有我主动去找他们了。
这是吕布的想法,继续干耗下去,着实没有多大意思。
“主公若是执意要进军,我建议可以先拿张邈、张超两兄弟开刀。”逄纪出言谋划起来,并对此作出了详细的解释说明。
“其一,张家兄弟的兵马主要来源于弟弟张超,其所经营的区域在豫州梁国,并非陈留。”
“其二,己吾不过区区县地,城池防御算不得坚固,以主公之雄威,想要破城,并不算难。”
“其三,若能击败张氏兄弟,就等同于将袁、曹等人收拢的大网,生生撕开一道裂口,使其不能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