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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吕布,又是何人。
走进府衙大堂,吕布余光扫视了一眼在场诸人。论官职地位,随便拎一个都比他这小小的校尉要高上许多,吕布微微欠了欠身子,抱拳朝众人行了一礼,“扬武校尉吕布,见过刺史大人,见过诸位将军。”
张懿最不喜欢的就是武夫这种自大到不将任何人都放在眼里的表情,但他好歹也是久历宦海的人物,强按心中火气将惊堂木一拍,沉声问道:“吕布,你可知罪?”
吕布在来的途中就猜想到准没好事,如今这大堂之内又坐了这么多的高级将官,看情形大有一股三堂会审的意思,吕布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何事。
等到张懿这么一问,吕布愈发的想不通透,再次抱拳道:“某不知,还请刺史大人示下。”
“哼,真是鸭子死了嘴壳硬,若不是我熟知一切,还真让你蒙了过去。”
张懿心中冷笑连连,在他看来,吕布摆出这副毫无所知的态度,无非是在装傻充愣,想瞒天过海逃脱罪责。张懿可不想给吕布丝毫翻盘的机会,抽出案桌上的一枚令箭,掷在地上,口中喝道:“大胆吕布,你唆使明威将军秦兆冒然攻城,致使主将阵亡,七千汉家儿郎尽数折损,你真以为本帅不知?如此大罪,本帅又岂能饶你!来啊,给我将吕布拿下!”
听着张懿噼里啪啦的一阵怒骂,吕布稍微有些愣神,这件事情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是受害者之一,如今张懿怎么就将这天大罪过,强行扣在了自个儿身上,难道是准备先下手除掉自己了么?
随着张懿的发号施令,事先就埋伏在堂外的二十余名刀斧手一窝蜂的涌了进来,想要上前擒拿吕布。
“呵,原来早有准备。”
吕布的嘴角露出不屑,他转过身毫不为意的瞥了这些个刀斧手一眼,眉峰扬起,连带尾角的眉梢也随之自动斜挑,微微有些粗宽的眉毛在这一刻犹如狼顾,这种眉形在记载中有个很有趣的称呼,贪狼。
仅仅一个眼神,那二十余名刀斧手心中同时‘咯噔’一下,竟不自觉的开始后退,从他漆黑眸子里散发出的阴寒,就像是一头恐怖凶兽蛰伏在黑暗中的窥视一般,令人胆颤心寒。
与河内军的一无所知不同,他们对吕布的战功可是一清二楚,那可是只身就能破掉鲜卑人六千铁骑的存在,仅凭他们这些个杂耍把式,真的能够擒下此人吗?
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谁要敢第一个冲上前去动手,肯定会立刻被干掉撕成粉碎的。
没有人会傻到去充当炮灰。
精心安排的刀斧手们一个个望而却步,堂堂北伐主帅下达的命令居然没有一人执行,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河内将官的面。
倍觉失了脸面的张懿怒不可遏,以至于忘了去拿面前的惊堂木,直接用手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大声斥责道:“吕布,你还想反了不成!”
吕布看向堂上的张懿,直起身躯,不卑不亢的回答着:“刺史大人,吕某做过的事情自然会认,若没做过,就算是刀斧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点头。”
“难道周汤王崇两位将军,还会构陷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不成?”张懿冷哼道。
周、王二人曾是秦兆的心腹,从广衍一战中逃出活下来的也就是这两位。虽然不知道为何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推在自己身上,但面对张懿的质问,吕布也不甘示弱的反击起来:“大人,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凭他二人的一面之词,便要吕布这颗项上人头,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听完吕布这番话后,张懿的怒气明显小了许多,但口气依旧是咄咄逼人,“我本以为你乃一介武夫,没想到竟也这般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你莫真以为,本帅对你束手无策了?”
作为圣上钦点的主帅,张懿先斩后奏的权利还是有的,更何况他所统率的六万士卒,就在这平定县外。
吕布不肯就范,张懿也想借此杀一儆百,大堂内的气氛,一度低至零点。
“张大人,我观这位将军气宇轩昂,雄武不凡。如今我军又正值用人之际,不如暂且留下,待到日后查明真相,也好服众,您意下如何?”大堂左侧的将官中站起一名男子,朝张懿面色和善的说着。
吕布倒是没想到还会有人替他说话,下意识的侧头看了此人一眼。尽管此人身穿的是武将特有的甲胄,但从其身上流露出的,却是股文人书生的儒雅气质。
身在狼骑营的杨廷若是在此,定会识得此人。此人名为王朗,字景兴,东海郯(tan)人,拜师于他的祖父杨赐,通晓经籍,杨赐屡屡称赞其‘腹有大志,胸藏经纬’。
张懿本不欲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吕布,但他多少有些顾忌王朗身后的杨家,却也只能作罢。
不过很快,张懿就又心生一计,他示意王朗先行坐下,随后又看向吕布,慢条条的说道:“既然王大人给你说情,那本帅就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堂内的众人屏声凝气,等待着张懿的下文。
“明威将军战死在了广衍城,那本帅就给你十天时间,若能攻下广衍,就算你戴罪立功,”张懿顿了一下,语气变得阴沉起来,“若攻不下,那可就别怪本帅无情,两罪并罚了。”
张懿的话音刚落,一旁担任此次北伐粮草官的郑嵩就站了出来,头发花白大半,脸上浮现的笑容完全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和善老者,但他口中接下来的话却是阴毒无比,只见其笑呵呵的朝着张懿说道:“哎呀呀,大人您糊涂了。您忘啦,咱们吕将军是何许人也?鲜卑大王步度根亲口封的飞将军,区区一座广衍城,哪用得了十日,依下官看来,三日足矣。”
张懿装出沉吟思索的模样,却也很快的就给出了回复:“嗯,那就三日。”
两只老狐狸在堂上一唱一和,根本没给吕布半点说话的时间,彻底断了吕布退路,将其逼至绝境。
不知三人过往恩怨的河内将军们自然是一头雾水,想不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刺史和别驾大人,会如此难为一名低阶校尉。不过倒也没人出声,只管坐观好戏登台。
吕布听完郑嵩这番说辞,就知道他对自己杀死他儿子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吕布也懒得去解释其中缘由,将目光移向张懿,出声问道:“敢问刺史大人给某多少兵马?”
张懿轻捻下巴处的胡须,眯起眼角,“我听说狼骑营将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那本帅就把狼骑营划分给你,哦对了,还有你的冲骑营,也一并算上!”
张懿说得大度,吕布却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如今的狼骑营加上冲骑营,人数撑死也就千人,守在广衍城内的鲜卑人可是数千之众,这么点儿人前去攻城,估计城墙还没爬上去,就已经死光了吧。
吕布刚想开口,张懿却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本帅还有要事和诸位将军详谈。”
走出平定县的府衙,抬头望去,晴空之中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北雁南飞。
天上的阳光明媚,吕布的心中却是阴霾蔽日,他回头看了一眼衙门府邸,俊朗的面庞显得有些阴沉,贴在裤腿处的手掌陡然紧握。
声音不大,只有自个儿才能听见,“张懿,你不要逼我。”
(有很多感慨想跟大家说,可我,真的没有时间。)
第一一五章 斩将()
从县衙回到军营后,吕布再未踏出帐外,静心调息着身体状态。第二天,便领着狼骑营去了广衍城外搦战。
此时正值上午巳时,秋阳高照,金色的光芒印洒在这座城池,巍峨的城廓下,狼骑营的数百人渺小如蚁。
身披暗鳞甲的吕布骑着赤菟只身走上前来,将狼骑营远远的落(la)在身后。
“城上鼠辈,可有人敢来与我一战!”
吕布卯足气劲的一声巨吼,似滚滚沉雷,清晰无比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感受到主人散发出的强烈战意,赤菟粗健的蹄子抬起往地面一跺,踩踏之处的沙尘轰然炸开,飞扑四面。
“武!武!武!”身后的狼骑士卒一个个扯开嗓子,眼神狂热的大吼起来,手中的吕甲刀高高举起,前方叫战的那道魁拔身影,在他们心中,无法逾越,近乎神明。
厚重高耸的城墙上,坐镇广衍城的鲜卑统帅卡祁双手撑在墙垛,他粗略计算了一下狼骑营的人数后,便放下心来,将目光定格在了吕布身上。
这个‘胯下烈焰火龙驹,手中丈长方天戟’的家伙,不仅令他白白损失了上千精骑,更是斩杀了他的心腹将领察尔特。为此,卡祁心中也是深恨吕布。
听到吕布的叫阵,那些曾经从长谷惊慌逃回城内的鲜卑士卒一个个面如土色,只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人,才会明白,在城下搦战的青年是怎样的一头怪物。
卡祁对此充耳不闻,权当作没有听见,依仗着城墙居高临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吕布。
卡祁能忍,可他身边的将军们却忍不了,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抱拳请命,说是要下城去给那不长眼的家伙脑袋瓜子开瓢。
“不准。”卡祁从嘴里吝啬的吐出两个字来,便没了下文,目光依旧停留在城下吕布的身上。
胡将之中的一个虬髯大汉受不了了,将粗眉一挑,也不管官职的尊卑贵贱,径直朝卡祁喝道:“卡祁,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贪生怕死!你不去,我去!”
这个身高八尺的胡汉名为鸠摩延,脾性尤为暴躁,平日里就不服卡祁的将令,如今见卡祁一心想龟缩在城内自保,他更是怒气满腔,我大草原战无不胜的鲜卑男儿,什么时候被一群汉人给吓得不敢出城迎战?
“鸠摩将军说得对!这些年,从来都只有我们去劫掠汉人,什么时候轮到过汉人来挑衅我们!”
“我也去!”
“算我一个!”
有了鸠摩延带头,其余诸将也都跟着嚷嚷了起来,表示不甘心就这样呆在城内。
见城上的将领们已经完全倒向自己这一方,鸠摩延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想着若是能够斩下那汉将头颅,必定能够在所有人面前抖擞威风,大涨自个儿在军中的威势。一想到此处,鸠摩延心花怒放,将手一挥,“大伙儿,我们走!”
身旁的将领们互相对视几眼,一个一个的丢下卡祁,跟着鸠摩延往下城的石梯处走去。
而作为主将的卡祁,身边除了几名亲卫,再也没有一名穿戴甲胄的将军。
一群白痴!
卡祁在心中咒骂一声,脸上却将恼怒掩藏得滴水不漏,朝着弃他而去的诸将说道:“你们要去送死,我不拦你们,但我作为主将,有必要告诉你们城下这个汉将的名字——吕布。”
此话一出,那些个嚷嚷着要汉人好看的将领们霎时停住了脚步,就像被人施了法术一般,再也前进不了半步。
卡祁嘴角斜挑,尽管这些将领们背对着他,但他已然能够猜到他们脸上此刻所浮现出的表情,震惊、错愕、甚至是恐惧。
人的名,树的影。
雁门关一战,吕布杀戮成魔,斩杀胡将无数,以一己之力破开六千铁骑的围剿,还差点击杀掉了他们的大王步度根。
守在广衍的这些将领们虽未亲眼所见,但这些邪乎的传闻却屡禁不止,总归不会是空穴来风,再加上前些时日察尔特长谷大败,遭汉人割了头颅。
如今想来,将察尔特斩首之人,必是这吕布无疑。
“哼,我管他是吕布还是抹布,我就不信他真能有个三头六臂!”鸠摩延怒哼了一声,粗着嗓门儿大声吼道:“弟兄们,跟我走!”
鸠摩延嘴上说得铿锵有力,其实心中也是没底,但他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了卡祁一通,若是此时自己也怯而退战,那岂不是啪啪啪的打了自个儿的脸吗?
所以不管如何,鸠摩延都要去跟吕布会上一会,就算斗他不过,保命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吧。
而方才那些还声势高昂的鲜卑将领们,此刻却立在原地缄默不语,显然是打起了退堂鼓。
见无人跟随自己,鸠摩延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极为恼怒的骂了声‘懦夫’,独自下了城楼。
卡祁也不阻拦,由他而去。
排除异己这四个字,并非只有汉人的字典才有。
紧掩的城门打开,鸠摩延带着本部的千余人马踏过吊桥,直冲出来,与吕布相隔百米而望。
吕布独自一人立在阵前,身后的狼骑营与他隔了许远。见到鲜卑人终于出城迎战,吕布不仅不慌,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微趴着身子,伸手梳弄着赤菟柔顺的鬃毛,示意它不必狂躁。
吕布的这一番动作深深刺激到了鸠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