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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说一个堂堂的齐王,怎么可能因为几只鸭子就惩罚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狐狸咬鸡鸭时,鸡鸭是叫不出来的。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杀死自己的府官,手里只有几千人就敢造反?这也太没个脑筋了!
她看得慢,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令史也不干扰她们,他坐在凳子上往后靠了墙、闭目养神。
他叫陈少与,今年五十多了,为着儿子娶亲之事,他已经被妻子闹得心力憔悴。他一个穷吏、薪俸不多,家中几口人的生计全指着他。
儿子已经有人做媒,但是房子还没有着落。新妇进门后,一家人还挤住在一起是绝对挤不下了,挤下也不成啊。买房没银子、没房子儿媳妇不进门、儿媳妇一天不进门,他妻子就一天不饶他,天天吵闹。
妻子说,你看看,谁谁谁和你同一年办的差,人家好房子就有三处、住着一处空着两处,你怎么这么没本事。陈少与大人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上个好觉了。
正好趁着今天来的两人专心致志在那里翻看卷宗、连一句话也没有,令史便在这里抓功夫眯上一小觉。
丽容也在翻这些卷底,她比谢金莲看得快一些,但是她是配合着的。柳玉如也不大好明着对她说、是借着查纥干承基的晃子、了解侯君集的事。
再说她是从田地城来的,卷案上边所说的什么大夫、柱国的名词都要费去好多心思理解,等她们把这些案宗翻看完了,一上午的时间也到了。
谢金莲这才发现,虽然故事挺吸引人,纥干承基只出现了一回,更不要说侯君集了。等高峥大哥出现在门口时,她们才有些傻眼——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下午还有没有?!
高峥一上午就与史馆的几位修撰胡吹海侃,还说到了他的兄弟——西州别驾高峻。几位修撰说,这个别驾谁不知道,简直太牛气了!
别驾的那些事情先不说,只说他那几位夫人,就敢卸了倭奴国使者的膀子,而且还没有事!这个谁比得了!我们都听说了,倭奴国使者不但丢了膀子、还挨了鞭子!
修撰说,我们的上司——中书舍人王前明王大人,还专门去了高府一趟呢,本打算能见到高别驾的一、两位夫人,谁知一个没见着!
高峥暗乐,高峻的两位夫人就在你的案卷房里翻东西呢!
看看时间不早,高峥起身过来,问谢金莲和丽容,“找到了?”
谢金莲和丽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大伯,而那位陈令史终于歇过劲儿来了,他一看这情景就有些不大好意思,连声道,“是在下偷懒了!偷懒了!要不两位后晌再来一趟,由在下帮你们找。”(。)
第634章 机会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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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金莲和丽容两个,像做了错事一样站在柳玉如面前。谢金莲道,“要不姐姐你就打我们吧,”高峥开解道,“那么一大摞东西呢,要找个人也不大容易。不要说她们了,我也不行。吃过午饭我再带她们去一趟也就是了。”
柳玉如对她们说,“大哥都说情了,怎么好再怪你们呢?再说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她说,“既然下午还可以去,不必难为情。”
高峥离开后,谢金莲为难地对柳玉如道,“姐姐我哪是干这个的料,我一上午只把那四十只鸭子数清楚!”
柳玉如看她是真为难,咬着嘴唇想了一阵子道,“机会难得,我和你去!”
丽容道,“那个陈令史眼花、嗜睡,应该没有事。”
柳玉如一说动,樊莺就说也去。谢金莲说那怎么行,上午是我们两个,吃顿午饭就变了两个好看的,那位令史再眼花也不行啊。樊莺不干,“要么都去、要么谁也不许去了。”
柳玉如知道她的想法,是不放心自己。商量来、商量去,她们最后决定三个人一起坐车前往,但是由柳玉如和谢金莲乔装进史馆、樊莺在外边的车上等候着。
谢金莲的身量与柳玉如差不多高,在高峥的后边是谢金莲,柳玉如再躲在谢金莲的后头,接待她们的还是上回的那位陈令史。
这次他的精神不错,到了卷房之后,那几卷东西还在桌上,他走过去翻了翻,把其中一卷指给谢金莲看,“就在这里。”
谢金莲乖了,把柳玉如拉过来让她看。此时,门外有人叫,“吏部的高大人,你须回衙门里去有急事!”
看来是真有事,也许是主官在找。早上出来时,高峥说的那句话让他的同僚忽然记起他的行踪,就打发着人到史馆来找了。
高峥无法,只得对柳玉如和谢金莲说,“你们自管查你们的,陈大人在、就相当于我在这里。”说罢急匆匆地离去。
柳玉如先看那卷东西,正翻在了纥干承基的那段,柳玉如几眼就看清了:
皇子齐王李祐谋反失败,却使太子李承乾的谋反阴谋还未实行就暴露了。李祐叛乱计划的参与者之一纥干承基,在李佑那里挂着名、直至李佑失败也未出什么力。
但是他同时也是太子李承乾指使谋杀皇帝的人。纥干承基揭发了太子的阴谋,这简直比李佑已经付诸行动的谋反还让朝廷吃惊。
柳玉如思索着,怎么才能从纥干承基的身上引到侯君集那里,她头也不抬地问,“陈大人,纥干承基又跑到另一件案子里去了,能给我们找一下李承乾那件事的案卷吗?都是十七年的事,应该不会难找吧……”
说过后,她就发现陈令史和谢金莲同时看着她。柳玉如心说糟了!只顾着想事情,但是她的语调明显就是个女人发出的声音。
这句话也把陈少与的目光集中到了说话人的身上,他的脸上瞬间露出极度吃惊的表情。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哪里可能是个男子,分明、分明就是位绝代佳人!谢金莲飞快地眨着看柳姐姐,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
柳玉如来时用心乔装,被一位老眼昏花的令史识破,显得十分尴尬。她脸上泛红、低了头瞟谢金莲的口袋——来的时候她们是有准备的。
谢金莲在这方面来得一点儿不慢,慌忙由口袋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把银子塞到陈令史的手里,连声道,“陈大人,请你多麻烦,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啊!”
谢金莲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她的身份也是个女的。
但是,那一大锭纹银足足十两,十两,“可是你们、你们不是食局……”难道食局有这么漂亮的女差官?!令史扭头看看房门外,没有一个人,“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到此时柳玉如也豁出去了,不然事办不成、让他一嚷嚷什么都来不及。她再示意谢金莲,谢金莲一把又掏出一锭来,再往陈令史的手里面塞——这一次是金黄色的。
柳玉如道,“陈大人,我们是西州来的,因为西州那边的人都说侯君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们好奇、就求着大哥带我们过来,想看看他临死时的详细情形……不过你放心好了,有我们大哥在前边呢,我们姐妹怎么会让他和陈大人为难呢?”
令史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随后他就想到了儿子的新房,想到了老婆的笑脸、安稳的睡眠,手里这些沉甸甸的早足够买到这些了。又没有第四个人在场,他转而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谁让你们是高大人的妹妹呢!”就把两锭金银揣了起来。
“等等……夫人你说你们是……西州?!”他吃惊地瞪了大眼,眼里少有的神采奕奕起来,“痛打倭奴的是……是你们?!那么你们就是……”
柳玉如道,“不是我们,是家里面的另外两个。”
令史慌忙把东西掏出来,连声说,“别驾夫人们的东西我不好要。”
柳玉如道,“不必,先生肯帮忙,我们谢一下应该的。”
令史已经什么都不再问了,他跑过去,从柜子里翻出一大摞卷宗,“都在这里了,只管看,无论两位想看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
连中书舍人想看、都未能如愿看到的人物,他一个小小的史馆的令史、却一下子见到了三位,想想都够气死人的,而且看了还有黄金白银!不知道王前明知道了会怎么想。
柳玉如放了心,笑着对令史道,“只是我们姐妹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陈大人能替我们守住这个秘密吗?”陈令史连连点头,“会的、会的!夫人放心就是。”
是纥干承基这个人,于李佑事发之后,为了自己活命,把李承乾供了出来。他确实是受李承乾所托,要扮演那个越墙进入大内、刺杀皇帝的勇士。
大内离着东宫只有二十步。
也许他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个计划付诸行动,他只是想从李承乾那里多捞一些许诺与酬劳罢了。可怜的李承乾!
柳玉如一边看、一边心怦怦乱跳,她如饥似渴、一目十行往下找。她要找到与侯君集相关的内容。
而陈少与令史,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门口。吏部高大人带来的人,没有人想到过来怀疑一下,门外安静极了。
纥干承基还有个好友,为着活命,他把这个好友也供出来了——这个人叫贺兰楚石。
柳玉如不知道的是,上边居然说,侯君集有个女儿!她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呢?柳玉如进入侯府后,侯夫人视她如女,还曾多次说过,“我无女儿,你便做我女儿”的话。而她知道侯夫人就是侯将军的原配夫人。
可是卷宗上说,这个贺兰楚石居然是侯君集的女婿。
但是此时这些都不是她最关心的,她只想知道侯君集如何获罪的、他死时是什么情况,尤其想知道自己和高峻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贺兰楚石时任东宫千牛卫,当然最容易成为李承乾的心腹。李承乾在谋划着造反时,就是这个贺兰楚石、按着李承乾的指令,“数次引君集入内,问君集以自安之术”。
有一份纥干承基的供状,上边说,侯君集在太子的面前,曾经反复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对李承乾说,“如此好看手,当为殿下用之!”供状的下边是纥干承基的签字画押。
他的手的多好呢?柳玉如比谁不清楚!当年侯将军对侯无双表示喜爱时,曾多次被病中极为虚弱的侯夫人马上赶开,“将军这双丑手还是不要伸出来的好……别吓到孩子!”
再说他从来不会这么说话,他总是沉默少语,讲的是战果、而不是吹嘘。柳玉如很难想像侯将军会同这么一群办事极不老成的人混在一起。
接下来,柳玉如又发现了一份证词,下边签着她早就熟悉、和刚刚知道的几个人的名字。(。)
第635章 不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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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如飞快地看那几页证言,内容太多了,她直接翻到后边,发现画押的人里面有好几个人都是到高府里来过的,其中还有她十分熟悉的一个名字。
但是她没时间细看了,瞥见陈令史此时已经心满意足地靠在墙上、再次眯起了眼睛。她牢牢地拉住了那几页纸,另一手摁着卷背,把它们从几道细麻绳子的束缚中拉了出来,纸张只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她看看令史没有反应,将它们折起来,无声地揣到贴身的地方,然后再往下看。
“群臣争进言,‘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请诛之以明**。’陛下语君集道,‘与公长诀矣,从今而后,但见公遗像耳!’……斩满门于四达之衢、籍没其家资。君集临刑,容色不改,谓监刑柴将军绍堂道:‘君集岂会反乎!然尝为将,破灭二国,颇有微功。请为我言于陛下,乞活一子、一妇,以守祭祀。”
柴绍堂问,“公有两子,欲活哪个,我必为公言。”
侯将军沉默……“无双独子而身弱……我如何放心!不如随我去吧!到了地下也好与夫人共抚之……请活峻!柳氏无辜,我已愧对其父数年。悔一时之怯懦、而致每日之鞭笞!辗转不能寐、抚心不能平,生莫如死……请活柳氏!则君集虽死、犹解脱也!”
柳玉如猛地一下抽噎,吓得谢金莲赶忙伸出袖子替她遮掩。因为柳玉如长久地死死盯了这一段话、两大滴泪珠落在上边晕染开来。谢金莲也看清了这一段儿,这便是他最后的话、最后的情景,好像发生在眼前。
幸好陈令史并未睁开眼睛。
两个人匆忙擦擦眼睛,发现眼圈儿红红的。她们生怕陈令史突然醒过来,想起在西州的家中时,高峻曾经让她们互舔眼皮。于是不须商量、牵了手,彼此去舔对方的眼皮。
好半天心情平复下来,她们不忘小心合上案卷,再把它个罗列起来。又静了一会儿,发现门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谢金莲对陈令史道,“陈大人……”
“喔、喔,两位夫人,可看好了?”
他发现那位下午来的美貌夫人始终不说话,眼睛看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