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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太太之所以走神是因为她突然发现郭尚贤长得很像一个人，却又说不出哪里像，恍惚间以为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下午。那人也是身着月白长衫，如墨长发仅用一根簪子挽在头顶，有几缕发丝垂下，风一吹随风飘起。就是那个下午改变了她的决定，为了他，旦夕间决定听从父亲安排嫁给了小岱的爷爷。那还是一个悲伤的开始，奈何任凭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也消减不了盘根错节扎根在心底的薄愁浓恨。应该是有恨吧，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光景，她还不到五十，还不到五十
第13章 有子尚贤（）
“老夫人，贤家中尚有要事，能否现在带母亲侄女赶回家中？”
过尚贤见老夫人盯着自己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句。孟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玉沁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意识到自己失态孟老太太拍了拍玉沁的手。
“玉沁，你生了个好儿子，对你如此上心，我这辈子是没这福气了。”
玉沁松开孟老太太的胳膊，指了指站在他们面前的尚贤。
“刘姐姐要是不嫌弃，从今往后她便如同你亲子一般，有他在，你便不会是孤家寡人。贤儿，赶紧过来见过你义母！”
贤儿，贤儿，她家原来也有个娴儿。孟老太太别过头，眼泪簌簌而下，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许是真的老了总感觉一点事儿都能让自己心里不舒服上大半天。要是她家娴儿还在身边，如今已年过而立，娴儿成亲的那天眼前的这个贤儿还是个蓬头稚子。玉沁拿出帕子为孟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对她舒心一笑。
“刘姐姐这是想起了娴丫头了吗？其实是妹妹冒昧了，贤儿的字是他父亲求一位方外长者赐的，姐姐不要怪罪妹妹才好。”
孟老夫人当即领会，玉沁所说的那位长者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曾经的大衍王爷。太师与父王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当初他们的亲事还是父王做的媒。如今两人恩爱如初，他那位媒人却抛弃俗尘，她曾经好几次去见他都被小道童挡了回来，所以干脆在贤儿没了之后将抱朴斋做了庵堂。这么一想父王赐名乃是出于爱才并非无故招惹她伤心，尚贤，尚贤，若是当今君主能崇德尚贤，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老夫人当然不会怪罪母亲，出嫁从夫，父亲做出的决定又与母亲何干？况且虽然府里都称道生姨为老夫人，要是出了这孟府估计大都以为是哪家出来的新嫁妇。貌美之人心肠一般都比较软，估计刚才道生姨那是被母亲感动了。既然刚才母亲都说过让贤喊道生姨义母，还望义母受贤一拜。”
过尚贤说完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出的声音让孟老夫人不禁一愣，有种疼从心底萌芽，瞬间如藤蔓般肆意蔓延开来。孟老太太强笑了一下赶紧扶起地上的过尚贤，看着他们母子一唱一和试图将她哄开心心里虽然苦却不敢溢于言表。
“尚贤不必如此，义母这俩字我便应了，玉沁，你且快快随尚贤回府吧，我这边唤小岱她俩来花厅。”
“义母不必了，婷丫头好不容易出来疯一次，就遂了她的愿吧，我将母亲送回府后便赶往安定观与她们会合。她们去时的安全便拜托义母了，贤定会将他们豪发无伤的带回来。父亲来时交代过让贤为义母带来了一样东西，还望义母遇到难题的时候再行打开。”
孟老太太接过过尚贤手里的玲珑骰子，里边的珠子明显是腊塑的，可见内里有乾坤。孟老太太记得这个玲珑骰子，这是孟娴亲手做了送给郭尚贤的二哥过盘的。如今过盘镇守边疆战功赫赫，却至今未曾娶妻，世人皆认为他是忙于征战无暇他顾，只有孟老太太心里清楚，他是在怨她。
“你二哥可还好吗？自从娴儿出事后便未曾见到过他，不知道他此时过得如何？”
“劳义母挂记，二哥很好。实不相瞒，此次贤回来便是为了二哥的事，相信不久义母就能吃上过府的喜宴了。”
玉沁一听她的盘儿终于肯成家立业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当初可是怎么劝说都于事无补，倒落得个自请镇守边疆的光景。
“贤儿是你二哥回来了吗？还是收到了你二哥的家书？”
郭尚贤凑到母亲身边，将头歪在母亲耳边，轻声说了句：“二哥此刻便在家中跟您未来儿媳妇等着您这位婆婆回去。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看到后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父亲就被吓了一跳，我来前刚刚缓过劲儿来，如今怕是跟她的佳儿媳品茶闲话家常呢。”
孟老太太虽然距离他们有段距离，还是听到了过尚贤的话。心里瞬间疏解了不少，赶紧唤来秋凉去她房里将她的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来。玉沁本想阻拦，却见秋凉腿脚麻利的奔出了屋子。
“刘姐姐这是干什么？还只是见见人，又没有正式成亲，等到正式成亲之时你再将你的宝贝都送过去也不迟。再者说了，盘儿不比贤儿，你这个义子可是实实在在尚未娶妻，你现在就将宝贝拿出来，轮到贤儿你还拿什么来填补？”
玉沁笑得合不拢嘴，如今老二即将有家室，接下来贤儿便没有理由再来搪塞她了，不久的将来她便会儿孙满堂，含饴弄孙了。
“盘儿如今有了家室，我高兴，将来要是贤儿成家，我就算是没什么宝贝了将这半个孟家送给他也不算丢了我这个义母的面子。”
孟老太太呵呵一笑，将桌上的茶端在手里打算往嘴边送去。过尚贤伸手接下了茶杯，倒在了旁边花盆里，又重新沏了一杯双手捧着放在孟老太太手里。
“天渐渐凉了，义母要当心切不可再喝凉茶了。尤其是这雀舌，茶凉之后香气都散尽了，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口感不好还伤身体。贤儿这次外出带了些上好的普洱回来，回头让小厮给义母送到府上。”
“贤儿还是第一次这般细心，姐姐可比我好多了，我都没被他这么伺候着，就是知道每天变着法儿的气我，再不然就玩失踪到处游历一年半载也不知道捎个信儿回来。倒是便宜了他身边那俩小厮，跟着他到处风流快活不用待在府里干重活。”
玉沁虽句句说的都是过尚贤的不是，可脸上宠溺的笑是掩盖不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的。过尚贤并不辩驳，乖乖的站在那儿聆听。
秋凉抱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放在了孟老太太手边的小几上。
“老太太，这些都是你平时最宝贝舍不得拿出来佩戴的，如今秋凉可算是又让它们重新见见太阳了。”
秋凉这么一说，把旁边的母子逗乐了。孟老太太笑着白了秋凉一眼，说了句“就你这丫头话多”不好意思地打开盒子，各式各样的首饰虽然算不上顶好的，却也是皇家所出，样样儿都是别致的精细之物。
第14章 猝不及防（）
孟老太太拿出一对龙凤镯，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又重新放回箱子。初次送一个未嫁之人龙凤镯，虽然可以添置妆奁，难保新妇的娘家不会为她准备。又拿出了一根镶着碧玺的簪子，又觉得这颜色不太适合年轻人佩戴。挑来挑去竟然自己都没了主意，无助地看着身边的母子。
“刘姐姐你这怕是挑花了眼吧？倒是比自己出嫁还要上心，妹妹都有点惭愧了。依我看这红宝石的项链就很好，和和美美的寓意也好。妹妹代儿媳谢过姐姐，将来成亲后一定带儿媳过来亲自道谢。”
孟老太太看了一眼也觉得尚能入得了眼，便让秋凉拿了精美的盒子装了，方便玉沁带回去。玉沁接过盒子一看，那雕工不是一般的好，怕是这盒子也绝不比那盒中物逊色。
“我这儿你随时来都可以，只不过一条，别巴巴的跑来待不了一会儿就跑了。”
孟老太太刚说完过府的小厮便在门外禀告，马车已经准备妥当，问何时可以启行。孟老太太指着门外，摇了摇头笑而不语。玉沁捂着额头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姐姐说的是，这次情况特殊，下次我定在这儿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就算你赶我我都不出大门一步。姐姐留步，妹妹跟贤儿就先回去了，婷丫头还得麻烦你送到安定观。”
随即在孟老太太耳边耳语了几句，便拉了过尚贤告辞离开孟府。马车已经走出了很远，孟老太太还在门口站着。过尚贤为母亲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母亲孩儿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是想问母亲为什么要让你叫道生公主义母是吗？”
玉沁语气平淡，刚才在孟府的那种热情荡然无存。过尚贤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扇子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他认为就算孟老太太曾经贵为公主，也不用这么巴结她，况且太师府如今在大衍也算是举足轻重，如此对一个没落王室卑躬屈膝不像是一个名门望族该有的。
“贤儿，你且记住，太师府之所以有今天都是因为老王爷跟刘姐姐，他们的情我们家几辈子都还不完。刚才我试探过刘姐姐对于此次选秀的看法，可以看得出她并无让岱丫头入宫的打算。而她那位皇帝侄孙，怕是也不想让刘姐姐的后人再入宫廷影响他的江山社稷。”
玉沁闭上眼，将头歪靠在马车上。她玉沁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太师也不是。而她要做的就是保住刘姐姐，必要的时候她会大义灭亲。这个念头一浮上脑海，玉沁不禁全身一凉，猛然睁开了眼，盯着过尚贤看了一眼，眉眼里的愁意渐渐被坚定取代。
“贤儿，如果母亲让你娶岱丫头为妻，你可愿意？”
过尚贤被母亲的举动吓了一跳，孟小岱，那个幼时被唤作萌小呆的女子，他怎么可能娶她？他可是他的叔叔！
“母亲，你是说错话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回到府里贤儿马上为您传唤大夫。”
“贤儿，母亲是认真的，母亲没有在说胡话。你且告诉母亲心里是否有了意中人？如果没有可愿娶岱丫头为妻？”
过尚贤有些不知所措，他未来的妻子有一千种可能，就是没想到母亲会让他娶的是萌小呆，那个一直把她当做自己晚辈的女子。见儿子迟迟不肯回答，玉沁不想为难儿子。
“你不必现在马上回答，有的是时间去考虑。我相信你父亲也会同意的，只是母亲想听听你的意思不想让你为难。岱丫头会跟着弗盈修行，弗盈是谁母亲就不用跟你细说了吧？她的弟子就那么几个，大多是从小便领在身边，岱丫头是唯一一个肯让她同意半路收了的弟子。你如此聪明定然也能想得到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非让她收的理由，不然依弗盈的性子，就是有人跪死在她面前，她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况且看得出刘姐姐很喜欢你，岱丫头做了我过家的儿媳我们过家定然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掌上明珠，刘姐姐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贤儿，母亲的意思都已说明，接下来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虽说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这也算是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权力。你要是不愿意母亲不会再干涉，只不过是把岱丫头认到你大哥名下做他义女也是可行的。我们过家要想护住孟家的根苗，必须要给孟家大小姐一个合理的身份。”
“母亲，可是我是孟老太太的义子，如果要是跟小岱成亲不是会被整个宣城的人当成笑话吗？”
玉沁没有理会过尚贤的疑问，再次字字铿锵有力的问道：“贤儿，母亲只想问你愿不愿意，至于你是刘姐姐义子一事本无几人知晓，况且他们也不会到处宣扬，宣城这么大不会有人去关心你跟孟老太太的关系。母亲知道用你去护住孟家有些不对，可是母亲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况且如今的冰晶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我怕会出什么意外。”
过尚贤听到母亲提到舅舅的名字很是诧异，舅舅这几年已经销声匿迹了，又怎么会跟孟府有什么关系？
“舅舅他”
过尚贤刚想辩解便被玉沁打断，“贤儿，记住，冰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冰晶，如今的他已不再是你的舅舅，母亲没有这样的哥哥，自此你也要提防着他点儿。他已经害得整个家族为他的自以为是发配边疆，父亲母亲惨死异乡，灵魂不能安息。如今又害了孟府两条人命，他倒是快活自在得很。要是刘姐姐跟小岱出什么意外，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跟他势不两立。”
“母亲”
看着母亲的表情，过尚贤竟然一时语塞，他印象里的舅舅跟母亲说的舅舅貌似不是一个人。那个总会把他好好举过头顶逗他玩笑，给他买各种各样的糖人儿的舅舅怎么会无故害人性命呢？
“那母亲刚才在孟老太太耳边说的话肯定与舅舅有关了。是不是母亲有什么打算需要贤儿配合？”
玉沁重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