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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是这个道理,非得让地方上劳军……”
“光是徐州一个地方不行,还得拉上其它的地方一起劳军?”
“……别小看了徐州,徐州这里也是富裕之地!”
“怪不得上次进城时,瞧着那城里的烟花巷的娘们一个个都挺水灵的!”
“哼,非得让地方上出出血不可……”
不过只是瞬间,这帐中的诸人的心思,都放到了地方劳军上,这地方劳军正是他们贪污的机会,只要这边大将军开了个口子,那边他们就能打着劳军的名义勒索地方,即便是达素知道了,也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大清国自有国情在,别说是逼着地方拿饷献粮,如果惹恼了他们,直接屠了徐州城,到时候朝廷也不会说什么,那些个史官们最后还会把这屠城的屎盘子扣在海贼的身上。
甚至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中,达素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想到不过只是刚一提到粮草,他们一个个想的都不过只是银子!
“你们那……”
冷眼瞧着这帐中的诸人,达素冷哼道。
“这眼睛里除了银子,难道就没有大清国的天下吗?”
霎时,众人的议论声都被达素的这番话给震住了,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被扣上这样的一个帽子。
“将军就爱开玩笑,这,这诸位兄弟吃朝廷的俸禄,自然应为皇上分忧……”
第78章 安南(第一更,求月票)()
“分忧?”
冷哼一声,达素继续说道。
“就是这么分忧的?这粮草不足,地方是自然要劳军,可难要不成就一直这样久师无功?”
达素眼中闪着狠毒的光,他的声气却是依然如故,阴沉沉的没有丝毫情感。
“若是我等再于久耗下去,这天下之局又将如何?郑贼于浙江、张贼于江西,朱贼于江北,即便是那永历小儿被逐至缅甸又能如何……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身为皇上的奴才,就要尽心办差,为皇上分忧,为我大清国扫清贼寇!还我大清一片朗朗乾坤!今个达某于此立誓!以此月为限,若踏不平江北,生擒不了朱贼,达某这军法可是无情,到时候达某便另送诸位老兄每人一口棺材!”
说罢,达素的神态平静如故,这中军大帐内顿时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也能听见。身为内大臣的他很清楚,这帐中的这些骄兵悍将,非得动军法,才能驱使他们如臂膀。
“嗯,这个——将军所言甚是。”
巴牙喇纛章京赖塔清清嗓子,眯缝着眼幽幽说道。
“这江南陷贼,天下震动,江北是江南之门户,欲取江南,非得取江北不可。我们做奴才的,讲究的就是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你们这些个汉人不也讲究个个文死谏,武死战。这一阵打不赢,且不说天威不测君恩难负,便是咱们自己又岂能对得起自己。这江北,不过只是个弹九之地,虽说那姓朱的如了几万灶丁,可不过只是新卒炮灰,全不堪用,大家伙别忘了,这清河当年可是直接纳降的地方,未曾遭以兵劫,如此富庶之地,若是夺了下来……”
巴牙喇纛章京赖塔的话声不大,他的目光扫视大家一眼,那目光中透出来的意思,其它人又岂能没有看出来。
清河之富,可谓是天下闻名,这可是运河上的有名的富地啊!
若是夺下了清河,岂不就等于当年夺了扬州!一时间,这中军大帐中的将军们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无不是为之心动起来。
“瞧赖大人您说的,我等拿朝廷的饷,自然应该为朝廷分忧,自然应该灭以贼寇,不就是几万贼寇嘛,我等还怕不够咱们杀的那!”
原本还想着劳军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为朝廷分忧时,那眼光中流露出的尽是贪婪之色。
见赖塔已经挑起了众人的情绪达素又问道:
“既然如此,不知大家伙可还有其它的话要想讲吗?纳海,你可有什么话要讲?”
“不敢!”
纳海在椅中一欠身,说道:
“这大道理,标下不懂,可当奴才的就要为主子分忧,皇上心忧江南,咱们就要打下江南,别的没什么说的。”
说完站起身,纳海微笑着双手抱拳,言多必失,在这个时候,他谨慎的选择不说话,反正不就是拼命吗?
达素点点头,对身边的赖塔道:
“昨晚我们商议了一夜,你和大家说说,看各位将军有什么高见。”
将军的吩咐让赖塔笑了笑,然后说道:
“将军,咱不是说好了的嘛!既然您是安南将军这军中事务,我等诸将自然以将军唯命是从!”
“那好。”
达素转脸过来,稍稍提高了嗓门,说道:
“我等目下已经于徐州休整两日,兵卒皆已经养足精神,正是南下用兵之时,此次用兵,当首取清河,那朱贼曾言绝不过河,如此,正好为我等所用,地图……”
达素的一声令下,那边的戈什哈便抬来一个图架,上面绘制着地图,达素用杆棒指着沙盘,说道:
“大家请看,这正是清河一带的形势图!”
“喳!”
几十名军将齐应一声纷纷起身,纷纷在这图墙前围成一个半月形,听达部布署指挥。
“大家来看这便是清河!”
此时达素整个都变得有些兴奋,颊上泛出潮红,目中也是微微泛光。
“目下,朱贼所领贼寇之中,虽说号称八号,可实际上不过只有五万,近两万水军以及万余驻于扬州等地之后,实际上兵力远逊于我,这是当下江北的大形势。”
达素顿了一下,声音仍然显得有些嘶哑,在提到这些情报时,他自然想到了那位陆传逢,如果不是因为他带来的情报,又岂会下定决心南下。
“如若我军从徐州南下,朱贼必定领迎战,这徐州一路往南直至黄河,一路上一马平川,我军可以步骑合路进击,以精骑袭其侧后……如其大阵动摇,到时候,朱贼自然难撑,到时候,朱贼于我数万大军合围之下,也只有束手就擒——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一时都没有言语,达素的这个筹划本身挑剔不出什么毛病。可是他们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每次战前布置何尝不都是头头是道?但每每到了交战的时候,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变故,总是使人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那朱明忠的悍勇之名可是已经名声在外,包括他的忠义军也是如此,这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达素他们几个人仅仅一夜就想出这样的一个方略来,众人都觉得心中没有底。
怔了半日,达素见无人发言,便直接问道:
“大家没有意见,本将军可就要发令行动了!”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道:
“我有几句愚见!”
众人一齐转头,看发言的竟然是傅进忠,他插起话来,倒也是干脆利落。
“咱们以四万精卒攻朱贼大营,再用两万精骑抄其后路,此计妙是妙,可众周周知,朱贼素有悍勇之名,其又出自郑军,标下听闻,那朱贼有数万披甲兵,若是其以披甲兵冲我营阵,又怎样应付?”
他刚说完,便有人冷冷问道。
“哼哼,这有何难?不就是披甲嘛?就他有甲,咱们没甲?”
“可这军中有的弟兄们却无甲!”
傅进忠说的是事实,有甲的是满蒙汉八话,但是绿营兵却没有盔甲。
“很好!”
傅进忠的提醒让达素点头赞同道:
“这个建议很好,不过我即便是他有甲有何妨?哼哼,佟济,还记得当年太祖皇帝起兵的,咱们怎么对付明贼的带甲兵的吗?”
第79章 地狱(第二更,求月票)()
黑色的烟在黑色的天地间翻滚,腥湿的风都无法吹去这天地间的黑烟,曾经繁华无比的城市,被那浓浓的黑烟笼罩着,在黑烟中通红的火焰几乎点燃了整座城市,
“杀光他们!”
马蹄声嘎然而止的同时,骑在马上兵将猛的一下勒马身,手中仍然滴血的腰刀朝着前方一指,那双腥红的眸子中满是浓浓的嗜血之色,而那脸上同样也带着嗜血的狞笑。
“一个都不留!”
魔鬼!
一个个如魔鬼般嚎叫着的被黑烟熏的满面通黑的兵丁们,他们的嗓间发出亢奋的、发泄的、狂欢的嚎叫声,朝着前方正在逃难的百姓追去。
缨枪前刺,鲜血飞溅、腰刀抽砍,血肉横飞。
尸体,在那滔天的烈焰中,一具具尸体散落在街道上,曾繁华的嘉定城,此时完全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可那扑来的恶魔却依然在这座城市中游走着,恶魔手中的刀枪依然在割取着人命。
逃不走的百姓跪在地上,手中举着银子磕头乞求着,而骑在马上的骑兵在勒马的瞬间,手中滴血的腰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红,鲜血飞溅中,那拖着血的脑袋在空中飞舞着,那目中依还带着卑微的乞求。
在另一条街道上,数千名嚎哭着的百姓疯了似的朝着城门跑去,在他们的身后,是嚎叫着的兵丁,在人群中,几十名手持菜刀、柴刀以至木棍的青壮哭喊着朝着兵丁扑去,他们绝望的嘶吼着,在缨枪与刀锋中嘶吼着,似乎那天地都听到他们的嘶吼,乌云遮挡了天空,似那老天都不愿见这地狱中的惨状。
红,通红的烈焰映红了天空。
红,鲜红的腥血染红了河流。
红,赤红的眸子中透出的是嗜血的光茫。
雨,下了下来,似乎那老天都不忍睹这人间的悲惨,这一天,天地为之哭泣,可却无法阻挡那些双眼赤红的魔鬼,这一天,魔鬼在欢呼着,魔鬼在嚎叫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欢腾的魔鬼背着大小包裹,马鞍上系着的绳索捆着抢来的妇孺,嚎笑着出了城,魔鬼终于满足了,在他们的身后,曾经繁华的宿迁城,依然在燃烧着,那老天的泣哭似都无法浇灭那滔天之火。
成千上万的妇孺就这么被绳子捆系着,拖曳着在那道路上被魔鬼驱赶着。
躲在黄河边芦苇荡中的李朴梁手中握着柄生锈的柴刀,他双眼通红的看着燃烧着的城市,他的胯下湿凉,原本在城外做买卖的他,一直躲在这芦苇荡中,他被吓那腥红的血给吓坏了,以至于直在这里躲了几个时辰。
在那河上数百艘用绳连系着的数百条随军商贩的船上,装满了刚刚低价从清兵手中购得的杂货、绸缎,还有一个个被捆着绳的女子,即便是在河岸上,李朴梁都能听到女子的哭喊声和那些商贩欢喜的笑声,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正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
在黄河上飘浮着无数尸体,那尸体漂到了岸边,看着那尸体,李朴梁想到了自己的妻儿,他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他几乎不顾一切的朝着城市的方向奔去。
在火焰中,繁华的城市只剩下了废墟,还有数千名侥幸幸存的孤魂野鬼,绝望的在城市中游荡着。此时,清兵已经走了。满是残尸的街上除去那些孤魂野鬼外,只看见几只野狗悄悄的走动。
雨下着,青石路上的血被冲到了路边的阴沟里,可是却无法冲去的那无边的罪恶,在街上奔跑着的李朴梁,终于在变成废墟的城市里找到了他的家,家里的门大开着,屋子就像是被抄家似的,在外间屋里,一个桌子翻在地上,地上还有散乱的衣裳,都是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提着刀他进入睡房,他脊梁骨不由得发麻,手也颤抖了起来。
“啊!”
下一瞬间,一声尖叫从他的嗓间发出了,他看到媳妇赤裸裸躺在床上,身上满是刀伤,血肉模糊的已经断气,在喊叫中,他看到孩子四仰八岔倒在地上。他赶紧去抱,只是一堆血肉,骨头就像是全碎了一般。
李朴梁把被摔死的儿子抱在怀里,抬起头来看看媳妇那赤裸裸还在流血的肉体,自己也忘了怎么回事,手一松抱着的孩子就软软的掉在地上。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堕入了地狱,要千年万代受苦受难。
并不是感觉到自己此次得免于难,而是自己正陷在紧紧的魔掌之中,而自己完全无力挣扎对抗。他并没有哭。他浑身的都在颤抖着,甚至不受控制的唾沫向外流,眼泪和汗向里流,两眼出奇的发干,汗毛竖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禽兽能够干下这样的事情。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让他从神志恍惚中惊醒。他冲入后屋,看见母亲的身体用绳子吊在窗子附近,浑身一丝不挂的吊在那,就那么吊在那里。
“啊”
他吓得闭上眼,泪水从他的目中流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鼓起了勇气,迈步向前,把破旧的没人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