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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非是我不愿,而是不能,如果我与此事上徇私,我如何面对下属?毕竟法不容情!”
喟然一声长叹后,朱明忠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柳如是同样也沉默着,她看着身边的这个男子,发现他似乎有了些变化,目光比之过去更加有坚毅,其它的,还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成仁,你似乎变了!”
注视着秦淮河,良久之后,柳如是叹道。到底是那里变了,她说不上来,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变化。
似乎变了……
柳如是的话,让朱明忠选择了沉默,他变了吗?
“如果是去年,也许你不会如此决绝。”
摇摇头,朱明忠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前向迈了一步,感受着那从秦淮河上吹来的清风,这清风虽是略显清凉,但心情却略显沉重,他的朋友不多,在这个时代,更没有什么朋友,而身边的这个女子,他却一直视其为友,甚至为知己,既便曾是为其美色所动,但终归还是止于友人,视做知已。而此时的这一声“你变了”,多少总让他的内心显得有些感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在脑海中浮现出纳兰性德的这首词时,朱明忠不由自主的吟了出来,此时的他就像是许多士子一般,借诗词道出内心的想法。
而一旁站着的柳如是在的听到从他的口中吟出的词时,心头更是微微一颤,于唇边更是轻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瞬间,那双眸便是一热。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区区数十字,过去无法理解意境,在这时,面对曾经的故友,朱明忠终于理解了词中的意思,这首词从来都不是爱情词。
双眸发热,心头微颤的柳如是,同样沉浸于这首词间一时居然无法自拔,沉浸于那词中的“幽怨”之中。一时间,两人就是如此于这凉亭中,相立无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沉吟着这首尽是女子闺怨的词,在内心感伤之余,柳如是更是只觉有些面热。
“成仁,此词何名?”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
听着词名时,柳如是的肩头先是一颤,脑海中尽只剩下了“决绝词”,那煞白的俏颜更是展出苦笑道。
“人生若只初相见,若只初相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好一个若只如初见,好词,好词!”
无意间听到的吕潜,一时难耐,忍不住出言赞叹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此词甚美,甚美。”
赞叹中,见那人已经回过身来,吕潜又揖礼道。
“在下吕潜,字孔昭,见过仁兄,实非有意偷听,还请见谅。”
“……”
看着这不请自来的吕潜,原本内心有些伤感的朱明忠,只是微微点头,算是连礼。
“乍一见是美,可道不尽的却是哀伤。真切如此,实是罕见,兄台只凭这首“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必可名扬天下!”
整个人完全沉浸于这首词意境中的吕潜那里会在意眼前这人的失礼,而只是感叹道。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仁兄词中借汉唐典故而抒发“闺怨”之情。虽说此是词以一个女子的口吻,抒写女子为人所抛弃的幽怨之情。词情尽是哀怨凄婉,屈曲缠绵。可若在下所料不差的话,想来仁兄本意定是用男女间的情爱为喻,说明交友之道本应始终如一,生死不渝。”
煞有兴致的瞧着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吕潜,听他这么说,朱明忠倒是禁不住打量他几眼,后世人们读到这首词时,往往只看到其中的“哀怨凄婉,屈曲缠绵”,总误以为这是首爱情诗。倒是这吕潜,一语道破了词中本意。
而原本沉浸于那“决绝”中的柳如是,这才明白朱明忠这首词的意思。
“柬友、柬友……你怎的能如此胡思乱想!”
待想通了一切,柳如是反倒是释然了,想着吕潜说的“交友之道本应始终如一,生死不渝”,她的心底更是略觉有些失落,但失落之余又有些激动,他没变!
是的他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朱明忠。
是了,他之所以会做此词,正是因为她那句“你变了”,他何时变了?只是她的那个要求,让他太过为难了。
哎,你怎能提出这样的要求。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看着摇头晃脑,闭目吟咏着这首词的吕潜,朱明忠总觉有些诧异,即便是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像古人一般,沉浸于一首诗词之中,看着吕潜那时而赞叹,时而幽怨,时而感伤的表情,他的心中略微一叹,似乎自己又剽窃了……也罢,将来是否还有纳兰词,尚且不知,既然如此,这纳兰词便从自己这传下去吧!
“甚美、甚美!”
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的吕潜,那语气、神情中尽是感叹状,好一会之后,才双拳抱揖感叹道。
“方才一时尽是感叹仁兄的这首“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实是冒昧的很,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还未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这一次,朱明忠倒是没有像先前那么失礼,双手于胸前揖合道。
“鄙人朱明忠!”
朱明忠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在他看来也没有必要摆出一副微服出巡的作态。所以便直接道出了他的名字。
朱明忠!
虽是声音不大,但这三字传入吕潜耳中时,只让他双目猛然一睁,惊讶的看着面前这青年。他就是那位以悍勇之名而名扬天下的江淮经略使?
“可,可是江淮朱经略。”
“正是朱某!”
第187章 何须马革裹尸还(第一更,求月票)()
秦淮河上,一艘涂饰鲜艳的画舫上,作为盛会的主角朱明忠坐在这里,以甘辉为首的郑军的高级将官们罗列四周,一个个与朱明忠殷勤叙谈。言语间夸耀他的战功,赞扬他的军事才能,当然也有他对部下的仁爱,顺带着也会提到他们之间的情谊。总之,尽量把好听的话都搬出来,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次国姓爷对朱明忠可谓是极为欣赏,已经不见了过去的丝毫芥蒂,他们自然也不介意,与这主持着江北四府之地的实权派人物处好关系。
难免的,他们还会称赞一番朱明忠的才学——这几日,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早已经传遍了南京,对于齐聚南京准备参加乡试的生员们来说,“朱明忠是擅长作词的当世才子”这样的传言已是悄悄的传开了,以至于每一次新的聚会,每每总会有人对其称赞一番,称赞“他的诗词”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作为宴会主角的朱明忠也总是会竭力装出一副欢喜样子。
就像现在于这画坊中与这些郑军诸将谈笑风声。毕竟,无论身处任何时代,这样的交际总是无法避免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河中的那一艘艘画舫点起灯笼,船头船尾高悬各种形状的彩灯,有兔形灯、鱼形灯、鹿形灯、龟形灯等等,把一段绵延三五里长的秦淮河映得通亮。桃叶渡上的楼房更是争妍斗艳般点起各种各样的花灯来。秦淮花灯本就是秦淮河上的一景,而现在比之过去,似乎是更加繁华,使得人们欣喜万分。毕竟,现如今,不知多少士子云集于此,或许是于这河中画坊,或是于岸边的酒家之中,比试着文采,每年总有些许士子于这秦淮河畔扬名。
这河中岸上的灯火与天空中的一轮明月互相辉映,加上各处楼馆传出的袅袅丝弦声,竟然造出一个诗意盎然、韵味无穷的太平盛世的月夜来,仿佛时光已倒退到数十年前的那个“太平盛世”。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置身于船上,看着这秦淮河上盛景,朱明忠的脑海中不由的冒出了这首诗来,许是一时感伤,则是自斟自饮起来。
甘辉、万礼、林胜、陈魁、张英、蓝衍等人坐在船尾,怀拥着歌伎边喝酒边欣赏着这岸上河上的灯景,一边畅谈。
“瞧着秦淮河上的灯火,似又到升平乐世了!”
万礼忍不住之感叹道。
“这都是王爷和各位将军以及我大明将士们的福哇!尤其是成仁之福,当日若是不是成仁勇夺通济门,我等又岂能与此相聚!”
望着朱明忠,蓝衍讨好地说,并起身往朱明忠杯里斟酒。
朱明忠忙起身说道:
“有诸位将军在此,明忠又岂敢居功?若无诸位将军随大将军北伐长江,又焉能有今日我大明中兴之势,”
人总是会改变,现在的朱明忠已经不像再过去的一样,完全就是个愣头青,面对蓝衍,这位智武镇总兵的马屁,朱明忠笑着还给了众人,然后更是举起酒敬众人一杯,随后才坐下,然后向四周环视一眼,一副陶醉模样地说道:
“这秦淮夜月当真妙不可言。”
“是呀,不然何以说这秦淮夜月是南京第一景!”
朱明忠的话声方落,那边立即有人在一旁加以肯定,又指着渡口昝矗立的那块一块约有丈把高的牌坊说道。
“因为旧坊毁于兵火,所以新建的牌坊上,“桃叶渡”三字是王爷亲笔题写的,既刚劲谨严,又婀娜多姿,这三个字必定是要和这个渡口一起流传千古了!”
“正是,正是。”
又有一人接言说道。
“字如其人。国姓爷本来既是号令三军、威猛森严的制军,又是文彩蕴藉的士子嘛!当年王爷可是入国子监,投于钱宗伯门下,若非是天下变乱,不过国姓爷早已金榜题名,为我大明之状元了。”
即便是一群武夫相聚,大家伙总会带着些许文人幕客以点缀门面,虽说不知道他们的姓什名什,但这话说得好,马屁拍的妙,满座都报以叹服的笑声。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在众人的笑声中,便听到甘辉在那轻轻地哼着。
“甘将军好记性。”
在称赞声中,万礼又问道。
“前叫陈芹有首诗写桃叶渡,历来被人誉为咏桃叶渡诗之首,不知杨老爷记得不?”
“哈哈,老万,我对这秦淮河,也就只知道刚才那几句,其余一概不知,若不然你给我念念,也好长我见识。”
听着这一群武人在那里谈论着文章,朱明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别说是他们,就是他麾下的张金生,都知道向门客讨教诗书文章,毕竟人到达一定地位之后,总会不由自主的向“文人”靠近,那怕是充点门面也好,总不至于为人所轻视,21世纪尚是如此,现在自然也是如此。
只的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在那里摆出一副文人模样,朱明忠倒觉得的极有意思。
“这次秦淮旧貌的修复,是钱宗伯的佳构,平素看不出,他还有这份才情。”
林胜笑着说。
“我明个要向他提个建议,这两岸除了要栽满桃树之外,还要栽上万株柳。”
“对!秦淮杨柳,也是当年南京又一绝。”
又有一人插话说道。因为秦淮河位于外城,当初郎廷佐守城时,除了焚毁外城之外,还把这河边的树全都砍掉,以免为郑军利用制作攻城器材,只是他没想到,这城居然还是如此轻易的就被打了下来。
“这岸边的旧院也一定要重修起来。”
护权镇总兵李泌醉眼迷离地继续说道。
“还要把媚香楼和旧院之中的其它楼院也按过去的的样子修好。”
“对对,好让这秦淮出来一些秦淮才色双绝的女子来!”
猛地有人插了这么一句,引得大家一阵好笑。周围的人更是笑得嘴巴大开。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指着远处惊喜的说道。
“你们看,那边艳色双绝的女子真的来了!”
立即有人站起身来得意地对甘辉介绍道。
“将军,卑职将这旧院名妓可都都请来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看去,果见一队红烛燃烧、彩灯高悬的画舫缓缓地向这边划过来,并传来一阵阵柔曼的乐声。顿时船上的人都朝着几艘船上看去。只见那艘艘画坊中,似都站着人影,那那薄纱之间,隐约的可以看到她们的身影,那江南女子婉约的身影,于薄纱之间,只看得众人无不是目瞪口呆,甚至就连忙那呼吸亦随之发生了变化。
“云雷,你这个点子可是绝了!”
立即有人对着他竖起拇指称赞。
“好迷人的婊子们!”
不知哪个粗野地迸出一句话,逗得满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