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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士介兄,你说这是什么事,若不是您苦心操持,他又怎么可能有今天这般成就,若没有你在扬州为他尽心尽力的办差,他又怎么可能……”
不等赵平跃说完,郑侠如的脸色就是一变,冷哼道。
“老弟,既然身处于此,那便认命吧,若怪,便只怪为兄不知进退吧!吃一堑长一智,唉……”
长叹口气,郑侠如的脸上多少总带着些苦笑,可在苦笑之余,他的眼睛却盯着远方。
台湾,快到了吧!
对于台湾,郑侠如是陌生的,甚至可以说,他压根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去台湾。但是那天在监牢中与经略的一番长谈,让他知道,无论如何,台湾他都必须要去。
为了他自己,同样也是为了经略!
“朱某需要一个心腹去台湾!”
“这个心腹必须是要为朱某不惜一切!”
“士介可愿前往!”
为什么会选择他?
现在郑侠如已经不再那么迷惑了,因为他在扬州的所作所为,无不是表明他是最好的人选。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而且因为流放的经历,会使得有些人在未来会相信他。
但是对于这一切,外人却是不知道的,也正因如此,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中,他也算是见识了人间的冷暖。见识到了一些人的嘴脸。古往今来,雪中送炭的人总是太少。能不落井下石,恐怕都已经算是好人了。
而眼前的赵平跃则是他“要来的”,毕竟他在台湾同样也需要一个心腹,也需要一个亲信。说起来还真的有点对不住他。
不过这话不能说!
“经略啊,这次下官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了!”
何止是鞠躬尽瘁,简单就是死而后已,毕竟,从扬州那种如天堂般的富庶之地,一下被流放到台湾这种恶瘴横行的地方,且不说这地位上的落差,就是那天气不定都会要了人性命。
死而后已……
这次可真是把性命都交给经略了!
心底暗自这么思索着,郑侠如的脸上难免也流露出些许苦色,想着休园的景致,想到台湾的恶瘴,想到此行所担负的风险。想着这一切,他的心底,尽是一片五味杂阵。
可是为了郑家,为了他自己,台湾他不得不去,而且也必须要去!其中的风险,可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啊!
“经略啊,但愿,但愿……”
但愿什么?
郑侠如并不清楚,他甚至并不愿去想太多,因为,这个时候,想的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他来说,现在,再想这一切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毕竟,他已经快到台湾了,到了台湾,就意味着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开始?
面对着远方的大海,想象着大海对面那片陌生的土地,尽管有关台湾的消息他曾看过不少,但是现在,当既将亲临那片土地的时候,和其它人一样,对于未知的世界,总是茫然的。
其实何止他一个人如此,在阴暗而潮湿的底舱之中,一群面色苍白的旅客,无不是神情茫然的看坐在舱底,他们大抵都是“汉奸”的家眷,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底舱中,被分置在几间囚牢内,因为底舱的通风不良,所以这些只有铁栅栏杆的囚牢中,仍然充斥着各种味道,对于这些大多数已经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官员家眷来说,天堂至地狱的落差,总让他们尝尽了人间的辛酸苦楚,不过幸好,在这船上不像旧时监牢,至少没有狱卒们对他们的百般的羞辱。
囚狱中,那些神情苦楚的女人们,时而发出一些哭声,即便是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她们仍然沉浸于家破的悲痛之中,甚至暗自恼悔着自家夫君一条黑道走到了底。
“阿娘,我们为什么要去台湾?”
坐在娘的怀中,四五岁的孩子有些不解的问道,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什么是“汉奸”什么是“败类”,或许,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只有一个——要去远方。
去的是一个未知的远方。甚至在许多人的谣传之中,那里不仅是一片蛮夷之地,而且在山林之中还有吃人的生番蛮夷。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自然不能够和江南相比。
不知多少人一想到他们要去的地方,那泪水自然也就跟着流了下来。
“还不是因为你那爹爹……”
女人神情黯然的说道。话还没说完,那泪水就不住的流了下来,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女人的脸上尽是一阵茫然,到了台湾,她们娘两可怎么活下去?
过去,在家的时候,可以靠着家里的田地收些租子,可现在,现在到了台湾,什么都没有,可怎么活下去?
不知多少次,她连想死的都有了,可是若是她死了,孩子怎么办?她跳了河、投了井,孩子可不就得饿死?
即便是她死了,孩子不还得背被送到台湾!不还得受那些罪。
“但愿我们娘俩能在那里活下来吧……”
在心里默默的寻思着,她又一次按了下衣摆,那衣摆里缝着两个金手镯,对于她来说,这两个金手镯是她最后的家当,也是她们娘俩在台湾的唯一依靠。
看着这牢笼中的女人们,她的秀眉紧锁着,神情黯然,一双眼睛望着那舱壁,像是想要看透那船舱似的,想要看穿这舱外的世界,但是映入眼中的却只是那厚实的舱壁。
“郑老爷下来了……”
恰在这时,不知是谁言语了一声,牢笼中的人们无不是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下到舱底的郑侠如,相比于他们这些“汉奸家眷”,郑侠如虽然是个犯官,可人家却不是汉奸,人家是汉官。显然就是这个身份让他却受到格外的照料,就在上船的当天,那船长就派人来照应了他,据说那船长就是扬州人,家中曾受郑侠如的恩惠,这会自然是要报恩的。
还是做官好啊!
在众人的心底这么寻思着的时候,他们却又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若不是家人于满清那边做官,他们又何至于如此?
我本爱官人,又有何错?
感受到众人羡慕的眼神,郑侠如的心底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又有何错?何错之有?
错就错在,你们的家人选错了队伍啊!
看着那一张张茫然而又绝望的脸,郑侠如终于想通了,至少,一直以来,他都站对了队,现在同样也是如此……
但,从来都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像这船底唱的这些人一样,他们之所以遭现在的这些罪,不就是因为他们的家人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要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郑家!为了郑家将来的荣华富贵,为了……
第227章 抵达(求月票,求支持)()
漫长的航行结束了!
在舰队驶入基隆港的时候,整个港口内都沸腾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有关清虏将会进攻基隆的消息,不止一次的传出,尽管每一次都证实是谣言,但是人心总是难免有些惶惶。
而现在,随着这只船队的到达,人们再也不担心了。
“足足四十八艘!四十八艘啊!”
在岸上,人们激动的数着进入港内的船只,在惊讶于船队规模的同时,那脸色更显得有些些复杂,军人们大都是显得很是兴奋,这是因为援军的到达,而商人们大抵都是长松口气,同样也是因为援军。
可却有一些人,那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船队的到来,让他们意识到——获得自由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站在码头上,看着那驶入海湾的船只,正在干活着的孙田宗脸上尽是一片死灰模样,作为商人的他,是在宿迁被俘的,随后他和其它的绿营兵一样,被作为汉奸,开始服起了苦役,即便是他不止一次的提出,愿意用银子赎罪、赎身,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一次次的否定。
不过,银子总归还是有些用处,至少在他花了近千两银子之后,他不需要像其它人一样,去盆地中开垦荒地,在那里开荒因为瘴气多,总会有人感染恶疾,然后死在沼泽之中。在拿出大把的银子之后,通过贿赂的方式,他成了码头上的苦力,虽说同样的辛苦,但相比于开荒来说,却安全许多,毕竟,现在的基隆城,已经不再像初时那样蛮荒,现在,经过上万人近半年的努力,这基隆城已经成为一座海边的港口小城,而且随着人口的日益增加和商业的繁荣,而日渐兴隆。
不过对于孙田宗等人来说,这城市的兴隆,却不是件什么好事——这意味着他们会更为忙碌,终日不得丝毫空闲,毕竟现在这里每日都有大量的物资运往大陆,运往清河,木材、硫磺以及铅锭等各种物资。而这些物资都需要码头的苦力,一点点的将其装上船,如此来,孙田宗自然有一种苦不堪言的苦楚。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渴望着离开这个地方,重新获得自由。当然,他不会想象着逃到商船上离开,毕竟,从那里离开的话,肯定的也是十死无生,毕竟那些船是回清河的,不说其它,就算是逃到了船上,逃回了大陆,估计一上岸,就会被拿下,原因再简单不过——面上的刺字,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羞辱。
既然逃跑不可能,那么获得自由的还有其它的选择,一个是通过立功或者辛苦的劳作来换取自由,前者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而后者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人只有失去,才会知道珍贵。
也正是因为失去了自由,孙田宗才知道自由的可贵之处。才会向往着自由,毕竟自由意味着他再也不需要像现在一样,似牛马一样的被人使唤,似乎牛马一样的终日辛苦。
还有其它的渠道获得自由吗?
如果“官军”打来的话,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
这才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毕竟,相比于其它的选择,“官军”带来的“解放”才是最安全的最快捷的选择。
当别人为官军打来的消息而人心惶惶的时候,和不少人一样孙田宗整个人却沉浸于一种欢喜之中,每一次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他会接连兴奋上几天,甚至就连过去叫苦连天的苦力活,也不再那么辛苦了。毕竟,那个时候,他是有希望的。
但是希望,却总一次又一次的破灭。
一次又一次的消息,最后都被证实为假消息,几个月下来,和其它人一样,孙田宗同样也绝望了,他相信这一切不过只是假消息。
但是现在,看到眼前这支庞大的舰队时,又一次从未曾有过的希望在他的心底涌现出来了,与过去不同,这才是真正的希望——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这支船队,为什么会来这支船队,显然是为了增援基隆的那些“乱匪”
“官军要来了”
孙田宗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说出这句的时候,他的语气都有些激动,但是在激动之余,看着那一艘艘战船,他的脸色又显得很难看。
官军能打得过这些海贼吗?
老天保佑,可一定要保佑官军能旗开得胜啊!
他的心底这么寻思着,可另一个念头却不住在心底翻腾着。一定要把这个消息送给官军,千万不能让这些海贼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怎么样才能够把这个消息送出去呢?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这地方远离大陆。想要把消息送到大陆就非得有船不可,但是他不过就是一个流放犯,又怎么可能弄到船?
当他在哪里这么寻思着的时候,在港口内的一家商号里,同样也有人在看着那些进港的船只。作为商人自然会关注商船进港的消息,只不过现在,徐远帆所看到的却是军舰,几十艘战船,只恨不得把那海湾给占满了,
看着那一艘艘战船,徐远帆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眉宇之中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担忧。
“这可怎么好?这可如何是好?”
表面上徐远帆是个商人。但实际上,除了做生意之外,他还会在基隆收集一些情报,然后把那些情报送到大陆,送到福州,交给官府。
他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他心甘情愿,乐意当汉奸。作为商人徐远帆所看重的,从来都是利益。对于他来说,唯利是图,并没有什么错。
前阵子他刚刚送出一份情报,是基隆港内忠义军水师战船的情报。可是他没想到,现在居然会有这么一支庞大的水师,这么多的战船赶到了这里。
而现在,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没准官府的水师,这会恐怕已经开始这对基隆动手了,与官府来说,他们甚至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基隆突然多了这么多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