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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谁都明白,唯独阿达心中不服,他一路之上也不知挑衅过忽博尔赤几次了。这家伙最近武力进境很快,已经有赶超忽博尔赤的势头,所谓少年轻狂得势不饶人,尤其他又一直愤恨忽博尔赤,常年压抑造成的心性扭曲,让他忍不住在大战前便挑衅起来。
可惜忽博尔赤连话也不搭理一声,仍旧奋力撕咬着肉干,不时喝下一口烈酒,大雪之中,他呼出的热气遇冷凝结,远远看去好像在喷吐白雾一般。
他这般冷静避让,却更加惹恼了阿达,青年心性狭隘,感觉自己又受了侮辱,他脸上赤红变幻,半天终于忍耐不住,开口喝骂道:“忽博尔赤,你是哑巴吗?你不是一直叫嚣着等我挑战么,来来来,趁着现在南征机会,你我先战上一战。我要让所有突厥人都知道,我阿达才是草原第一高手,你忽博尔赤没有资格与我并肩,你只是个胆小鬼……”
他说到这里猛然一拉硬弓,空弦对着忽博尔赤嗡嗡作响,这个姿势乃是草原上最侮辱人的做法,大概的意思就是我看不起你,和你交战我空弦就行,根本不屑用箭。
草原之上一旦摆出这个挑战姿势,那几乎就是不死不休之争,阿达敢这么做完全是自认为武力进境已经赶上了忽博尔赤,常年压抑终于有了翻身希望,说话做事来便少了三分谨慎,多了七分肆意。
忽博尔赤重重往地上一拍,指掌用力之大,崩起无数积雪,他胸膛起伏不断,脸色憋的发青,缓缓站了起来。
阿达嘿的一声,他策马轻轻后退一步,先将硬弓挂到背上,然后抽出腰间弯刀,冲着忽博尔赤嘲笑道:“终于忍不住了吗?来吧,今夜不分生死,但我要将你的荣耀全部打翻。”
他摆出战斗姿态,双腿紧夹马腹,浑身肌肉隆起,刹那间将精气神提升到了最佳。
“阿达……”忽博尔赤重重哼了一声,愤怒道:“如果时间允许,我真想一下拧断你的脑袋。”
“是么?那你来啊!”阿达扬天打个哈哈,继续挑衅道:“还等什么,跃上你的马,抽出你的刀,让我看看你这个胆小鬼到底有多大本领。”
他已摆出如此侮辱姿态,等闲之人是忍受不住的,偏偏忽博尔赤却长长吐出一口热气,他翻身跃上马背,看也不看阿达一眼,反而对着旁边的传令兵大喝一声道:“时辰已到,传令下去,全军出击。若是天亮之前能拿下雁门关,我允许大家掠夺一日。”
“嗷呼!忽博尔赤威武!”那传令兵高叫一声,突厥人天性贪婪,听到能够自由掠夺一日,顿时兴奋的满脸通红,他策马转身飞驰,不断将命令传播下去。
全军沸腾,战意腾腾而起,目标直指雁门关。
忽博尔赤缓缓将大氅披好,然后缓缓抽出玩刀,就在阿达以为他要应战之时,忽博尔赤却突然一夹马腹,刹那间人马和一,速度如飞,宛如一道闪电,他的方向分明不是迎上阿达,而是对着南方冲去。
那里正是雁门关……
……
雁门关,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无数人曾为这座城池浴血搏杀,打生打死,鲜血染红了大地,白骨铸造过京观。
这里既是大唐的门户,也是突厥南下的近途。
其实不止大唐时期如此,纵观历朝历代,每次异族入侵,必然要攻打雁门关。
拿下雁门,便能长驱直入,拿不下雁门,便要绕过重重群山。异族不善后勤,作战必须取捷径,就算雁门关再怎么易守难攻,他们也得硬着头皮猛攻。
中原王朝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几乎每个朝代都会在雁门关部署重兵,并且连年加固城防,渐成固若金汤之势。
可惜的是,再怎么固若金汤的坚城依然还是要靠人防守,若是守城的将领出了问题,随便一个命令下去,城防便减弱七分。
雁门关守将是太原王氏的出身!
更加确切的说,他是王凌云的人,他从三年前便被王凌云控制着生死,每一个命令都必须遵从。
而今夜,从未出过长安的王凌云突然出现在他府中,王凌云并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吩咐了他一件事。
“以大雪为借口,让将士们回营安歇,城头值守之人只留一队……”
雁门关将领震惊失色,他想要反驳一声,抬头却看见王凌云脸上淡淡的笑。这个笑容是那么温和,然而却整整折磨了他三年,这让他顿时想到三年来生不如死的痛苦,忍不住浑身都抽搐起来。
名族英雄毕竟是少数,面对自己生死和民族安危,此人终于没能鼓起反抗的勇气,他乖乖听从了王凌云的命令,甚至还亲自去做了撤军的监督。
于是,这一夜的雁门关,城防几乎形同虚设。
王凌云是目送着雁门关将领从府中离去的,他缓缓走出房门,负手立于大雪之中,脸色时而茫然,时而清澈,心中天人交战无数,最终却变成了阴狠。
“既然不能名垂千古,那边遗臭万年……”
他缓缓吐出一口热气,望着风雪之中的城墙,淡淡发出了一声感叹。
第112章 瑶瑶在侯爷家()
不能名传千古,那就遗臭万年,王凌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很痛苦,但这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他要做枭雄,而枭雄从来都不会甘于平庸。
三国时期曹阿瞒曾说过一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此语王凌云深以为然,枭雄就要有枭雄的残忍,为了完成心中抱负纵使亲人也可杀,区区骂名又能怎样?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袭村屠民的恶人,逃离大唐,流亡北地。而他在所做之事估计早已经在长安流传开来,从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下变为穷凶极恶的杀人狂,这种巨大的转变让人惊愕,王凌云能够想象出长安百姓的震惊和愤慨。
辱骂肯定是逃不了的……
既然注定要背上一身骂名,那又何妨将骂名变的更大?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王凌云完全不在乎这些。
今夜他就是要打开大唐的门户,用雁门关这座兵家必争之地向突厥人示好,只要拿下这座雄关,他便能顺利跻身突厥,从而在这场战争中攫取巨大的利益。
他还记得两日前投靠颉利时的场景!
那一日他昂然立在大汗牙帐之中,侃侃而谈,视周围手举利刃的护卫于无物。他用自己的机谋和谈吐说服了颉利,并向对方献上了平南三策,招招狠辣,策策凶残,完全是用大唐百姓的生死做踏脚石。当时的颉利满脸震惊,随后便扬天长啸,大笑道:“得凌云公子为谋士,我突厥便如猛虎生出了双翼,天下尽入囊中矣,啊哈哈哈,设宴,摆酒,本汗要与凌云公子共谋一醉……”
于是一夜豪饮。
颉利在狂笑,王凌云在微笑。
一如他往日那般优雅淡然。
牙帐中燃着粗壮的牛油巨烛,熊熊烛火将帐中照的亮如白昼,然而却怎么也照不出他隐藏在淡雅轻笑之下的那一丝阴冷。
他心中早已有了万千勾划,包括如何取信颉利,慢慢跻身上层,最终寻找机会干掉颉利然后自己来做草原的王。
只要百万空弦之士在手,天下谁敢轻攫其锋?李世民都得乖乖看他脸色……
为了这个巨大的抱负,就算搭上全大唐的百姓又何妨?
“我只是个枭雄,我的眼里只有我自己!”他这样喃喃自语,仿佛是在打气,又似是在逃避,眼中偶尔闪过一丝后悔,随即便被阴冷掩盖。
他站在风雪之中向南而往,目光似乎穿越了万水千山,眼前轻轻浮现出一张俏脸。
“阿姐!对不起……”他眼中闪过一缕痛苦,有泪水轻轻滑落下来。
出卖民族,叛国投敌,如果李世民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恐怕第一个迁怒的人就是他姐姐。
皇帝举起屠刀,姐姐香消玉殒,这是一个必然会出现的结局,也是王凌云心中最大的痛楚。
但是,他依然还是做出了选择!
“待我站稳脚跟,必屠李家为你报仇,阿姐,原谅我……”他泪水汹涌,只觉得心中无限疼痛,仿佛有人用丝线栓在他的心口窝上不断拉扯,一抽一抽的疼。
大雪纷扬,似要将天地掩盖,他就这么孑然立在风雪之中,忽然扬天一声悲啸,痛苦大叫道:“阿姐,原来我!”
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他的泪水已干,脸色渐渐变得像一个厉鬼。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凌云。
有的只是,魔……
……
雁门雄壮天下秀,易守难攻数百年,自古至今雁门关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代王朝不断加固城防,这里早已经成了扼守中原的最强门户。
今夜有风雪,寒风冻死人,值守的士兵们正犯愁晚上如何御寒,忽然喜从天降,上面传下命令让大家回营安歇,这等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士兵们欢呼雀跃着撤离了城墙。
天气这么冷,几乎滴水成冰,如果不是因为当差谁愿意缩在风雪中?现在好了,当官的专门下令让大家休息,就算出了问题那也怪不得别人。
士兵们三三两两讨论着回营,点燃了火盆,吃一块干粮,然后钻入温暖无比的被窝,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唐大石没有离开城墙,因为他属于值守队!
虽然王凌云想要消减城防,但他不会将事情做得太过露骨,雁门关几乎算是天下第一兵城,常年打仗不断,士兵们经验丰富,如果连个巡视城墙的值守队都不留,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怀疑。一旦被士兵们发现异常,那可就得不偿失。
所以,王凌云没有让雁门将领撤下值守队。
此时大唐刚刚立国不久,军事编制大部分还是照搬隋朝,一城之防守必须配备巡城值守,日间两支,夜间四支。值守队一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每支编制百人,负责来回巡视城墙,以便随时发现不妥。
唐大石足足当了三十年兵,几乎从前隋时期就驻守雁门关,一生经历战阵何止数百,他不是将领,却很得士兵们尊重,虽然熬了三十年还是个兵卒,但是在值守队却一言九鼎。
今夜风雪很大,唐大石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他带着值守队足足在城头巡视了两个时辰,直到看见大家都饥寒交迫困倦难耐,这才低叹一声下令歇息,众人顺着城墙回到了值守队临时落脚的小屋。
小屋中燃着熊熊的火盆,进门便觉一股热浪袭人,吹的人浑身都很舒坦。一个年轻战士使劲跺着脚,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轻笑对唐大石道:“大叔,我看您就是太小心了,这么大的风雪,滴水就能成冰,整个城墙都被冻得滑溜溜一片,猿猴都无法攀登,何况是人?傻子才会在这种天气下攻城……”
“总是要小心些为好!”唐大石憨厚一笑,伸手帮这个战士拍打身上的雪花,郑重告诫道:“大叔我当了三十年兵,见过了太多的战阵。自古沙场无小事,为了赢一场战争,打仗双方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趁着大雪之夜偷袭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年轻战士嘿了一声,他也知道唐大石说的在理,只不过年轻人脸皮子薄,一时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他眼珠转了一转,顾左右而言它道:“大叔咱们还是别说这些了,城已经巡视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您还是讲讲其它的事吧,比如说说你家的唐瑶妹子,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顺利达到长安,有没有书信传来……”
“这个还真有哩!”唐大石憨厚一笑,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仿佛宝贝一般捧在手里,乐呵呵道:“你们看,这就是瑶瑶不久前托人捎过来的书信,她现在过得很好,在一个侯爷家里做事!”
“侯爷?”年轻战士眉头一皱,忍不住道:“大叔,您不是让唐瑶妹子去投奔老友么,怎么现在却到了一个侯爷家?”
唐大石呵呵笑道:“是啊,我本是想让瑶瑶去投奔一个老朋友,他二十多年前曾和我同袍,现如今听说在长安也算富户。你们也知道雁门关不太平,突厥人动不动就入侵攻城,所以每年快到冬天的时候,都有担心打仗的百姓离开这里去逃荒,前一阵子我让瑶瑶带着她弟弟离开,就是打算让她去长安投奔老友,谁知在半路上却被一个侯爷给截住了,专门领到家里安排住下,给吃给喝,人可好了!”
唐大石忠厚老实,说话没有什么冠冕语言,一句‘人可好了’听起来普通,然而话语中却隐藏着浓重的感激,显然对自己女儿的现状很是满意。
那个青年战士却有些生气,他脸上青红不断,半天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道:“大叔您就这么放心啊。当官的可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还是个侯爷,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