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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首辅-第3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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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国子监培养出来的监生在文官系统内部都没有什么地位。

    传统的做官途径无非就是那么几条,一是科举。这是康庄大路,是最正确的道路。

    别管是进士还是举人,都有了做官的资格。进士做的是现官,当期兑付,一旦登科立即授官。举人做的是期官,延期兑付,中举之后要候补,运气好了一两年就能补上缺,运气不好了也许三五年也未必能够变成官身。

    第二是坐监。

    国子监毕业的监生同样可以授予官职。

    监生也分两种,第一类监生是各县学的大龄生员。这些生员一般考了多次乡试都不中,继续考下去也是蹉跎岁月,故而选择退而求其次坐监混文凭。

    一旦国子监毕业也能分配工作。虽然官职远不如科举出身的好,但至少也是官啊。

    官和民可是有着阶层区别的。

    第二类监生便是高官公子,譬如某大学士的公子不学无术,考科举肯定没戏,但天子为了表彰这位大学士对朝廷的贡献,便恩准荫其子入国子监求学。

    这位高官公子不出意外肯定会顺利毕业,成为一名光荣的国子监毕业生,顺利走上工作岗位。

    这倒也没什么,父做高官子登科,这是千百年来人们的共识。

    除了这两种,剩下的一种便是极为无耻的官职了——传奉官。听名字这种官就不靠谱,其实就是皇帝陛下一高兴发了中旨,跳过合法程序直接授官。

    这种官一般都是方士伶人担任,最被文官鄙视抵制。

    别管这些传奉官多么风光,一旦失宠便会遭到文官们疯狂的反攻倒算,下场极为凄惨。

    谢慎力推匠作学院,学员毕业后身份等同于国子监毕业生,虽然合法但身份地位并不高,只能做二等官。

    而如果把匠考纳入科举,那么登科的匠人岂不就是‘匠进士’了?这样一来,匠人岂不是能名正言顺的做到高官了?

    这当然是文官们不愿意看到的。

    故而他们能允许谢慎创立匠作学院,却不准许谢慎运作匠考入科举。

    谢慎之所以这么坚持拔高匠人的地位,便是看出文官创造力的匮乏。许多匠人不仅是优秀的手艺人,还有着无数奇思妙想,如果引导得当,未必不能发明出许多划时代的东西。

    明朝已经有了资本萌芽,为什么就不能有工业革命?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有了科技国家才能进步。

    大明要想改变覆灭的命运,大搞科技才是唯一的出路。而这一切都要靠提升匠人的身份来做到。

    任何的改革矛盾都在内部,阻力也出在内部。

    这一点谢慎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阻力会如此之大。

    真是倒下一个何侍郎,千千万万官何侍郎站起来。。。。。。

    在谢慎看来朝廷仅仅由儒士把持是很危险的,这些人精于内斗算计,自然而然的就发展成嘴炮东林党。

    而完全由军人把持朝政更危险,文人最多讽刺挖苦一番皇帝,武将弄不好就造反了,估计皇帝对此也放不下心。

    所以文人武将必须相互制衡。

    唐朝武人太盛,这才有了藩镇割据。宋朝文人太强,这才导致国家羸弱。

    大明有向宋朝发展的趋势,故而需要及时矫正。

    最理想的状态是让文人、武人、匠人达成一个平衡状态,国家有多种声音,不至于走偏。

    但实现起来无疑是困难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武将要想崛起需要不停的立功,而这需要不断有战争发生。

    东南暂时已经安定,只能将视线放在北面和西北。

    至于匠人。。。。。。要想提升地位必须要拿出足以令人信服的发明。这可不是什么肥皂牙刷能做到的,必须得是燧发枪一类的革新性发明。

    光靠匠人本身显然无法做到,这就需要谢慎暗授机宜了。

    。。。。。。

    。。。。。。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运河顽疾 【4000字二合一大章】() 
顾鼎臣这些时日来可谓春风得意。

    自从被天子任命为会试副考官以来,他便知道自己时来运转了。

    从万人艳羡的状元郎到清贵的翰林修撰,再到差强人意的东宫讲官,顾鼎臣的仕途并不能算完美。

    好在天子没有忘记他,加之小阁老一再提携,他直升至礼部右侍郎,入阁参与政务。更在谢迁致仕后补了大学士头衔。虽然只是排名最后的东阁大学士,但那也是大学士,可谓宰辅相臣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一切除了皇恩浩荡外,多亏了小阁老谢慎。

    顾鼎臣自然对谢慎感激不已,发誓要竭尽全力报答小阁老大恩。

    谢慎叫他主推匠作学院一事,这本是个烫手的山芋但顾鼎臣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这在他看来是个展现能力的绝佳机会。他入阁以来还没有独自主持过什么大事,如何让百官信服?

    越是有争议的事情越是能够让人信服,顾鼎臣现在急需证明自己。

    匠作学院的博士训导都是匠人,可高层官员还是儒官居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朝廷是由文官把持的,不可能一朝一夕改变。

    匠作学院祭酒孔谕原本官职是工部郎中,也算是不小的官员了。虽然被授予品级更高一级的匠作学院祭酒,可孔祭酒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吏、户、礼、兵、刑、工。

    这是六部的排名。工部虽然在最后但好歹也算是六部。

    从这么一个重要衙门“下放”到劳什子的匠作学院,估计正常人都不会高兴。

    但不高兴也没有办法,这是天子亲自下的旨意,孔祭酒总不能入宫抱住天子的大腿大哭一场叫天子改掉圣旨吧?

    以朱厚照的性格,那孔祭酒估计就要被锦衣卫驾到午门外廷杖打屁股了。

    既然不能拒绝,那就老老实实的干吧。何况连东阁大学士顾大人都来主管此事,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这日顾鼎臣来到匠作学院视察,孔祭酒满脸堆笑的陪在一旁。

    “顾阁老,这些都是国学院招收的学生。。。。。。啊这些是国学院的博士,训导。。。。。。”

    孔祭酒殷勤的介绍着,生怕因为错漏了什么导致顾鼎臣对他的印象减分。

    顾鼎臣推了推手咳嗽一声道:“孔祭酒不必着急介绍,这些本官都看在眼里。本官真正关心的是这些生员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发明?”

    “呃。。。。。。”

    面对顾鼎臣的询问,孔祭酒显然有些手足无措。

    发明这东西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啊。

    “启禀顾阁老,目前还没有。”

    “哦。”

    顾鼎臣有些失望,沉声道:“授课之余还应该多引导生员思考,毕竟朝廷培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能够推陈出新的。”

    孔祭酒忙不迭点头道:“下官明白。”

    顾鼎臣甩袖而去,一路来到内阁。

    一进内阁值房,他便冲谢慎礼道:“小阁老,匠作学院的情况恐怕不像想象中那么理想啊。”

    谢慎放下笔来点头道:“这是自然,发明不似作八股文章,怎可能信手拈来。九和也不要太着急。”

    “唉,下官是担心长此以往,给了那些嫉妒之人攻讦的理由。”

    谢慎微微眯着眼睛,并没有立刻作答。

    “九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他们攻讦又如何?难道就能改变陛下的意志吗?”

    谢慎不疾不徐的说道:“匠作学院是陛下力推的,怎么可能朝令夕改。九和放手去干好了,天塌下来有陛下和本官给你顶着。”

    顾鼎臣闻言大喜,谢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他再说任何话都是矫情了!

    “九和看看这份奏疏吧,这才是当务之急。”

    谢慎将手中奏疏递给了顾鼎臣,顾鼎臣小心翼翼的接过一字一句的读来。

    读过奏疏后顾鼎臣神色极为凝重。

    “小阁老,这运河一事事关国运不可草率处置啊。”

    谢慎点了点头道:“九和说的本官又如何不知呢?运河是连接南北的要道,是大明的命脉。现在河道淤塞,通航能力大大下降,若不治理情况只会更加恶化。”

    顾鼎臣试探着问道:“小阁老心中可有计较了?”

    谢慎轻叩了叩手指道:“现在大致有两个办法。其一是重新挖一条新渠,连接大运河。其二是清挖淤泥,疏通河道。”

    顾鼎臣恭敬道:“小阁老倾向于哪一种?”

    谢慎苦笑道:“其实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一项浩繁的工程,对财力物力的要求极高。”

    这真的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干的好了别人会说你是应该的。干的不好立刻会有人跳出来攻讦,说你是糟蹋国库存银。

    实际上隋唐大运河到了明朝运力已经大大降低。山东至北京段是重新挖的新渠。

    可即便如此,刚过了一百年河道便又是被淤泥垫高,通航能力大减到了不得不整治的阶段。

    究其原因是因为大运河是人工河,河水流速太慢,淤泥容易沉积。所以每到一段时间便需要人工进行清淤,要不就得重新挖一条河道代替原本的。

    挖河道肯定耗资巨大,但能维持的时间长,至少一百年内没有问题。

    而挖淤泥收效快,可没准十年二十年又得犯老毛病。

    “这件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吾辈也只是将利弊陈给陛下而已。”

    朱厚照的意志在此事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没有皇帝的支持运河不不管是重挖还是清淤都不可能完成。

    “嗯,自该如此。”顾鼎臣也认为先将奏疏陈报给天子最稳妥。

    明代大运河之所以十分重要,是因为其具有不可替代性。

    漕运主要是将江南湖广的粮食运到北面,如果走陆路损耗太大,走水运则相对好些。

    在更好的运输方式出现前,大运河的地位都不会改变。

    谢慎希望将来有一天大明不再依赖运河,那就证明运输方式上有了革新。

    有了匠作学院,他相信这一天终会来临。

    。。。。。。

    。。。。。。

    内阁将难题抛给了正德帝,这让朱厚照头疼不已。

    他已经习惯了内阁帮他处理政务,突然间要他乾纲独断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何况一上来就丢给他这么大难题,没有缓冲啊。

    开挖运河这种事情绝不是拍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一旦处理不当将引起极大的民怨甚至爆发骚乱。

    正德初年就已经发生过农民起义,这让朱厚照心有余悸,一直谨小慎微生怕再激起民怨。

    背负双手在殿内踱了数步,朱厚照还是不能决断,懊恼之下连叹数声。

    见天子这幅愁苦模样,张永小心翼翼的说道:“既然陛下也为难,不妨叫九卿廷议看看。”

    朱厚照眼前一亮。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内阁也一时给不出答案,多问问意见总是好的。

    张永遂前去外朝传口谕了。

    六部尚书、通政使、都御史、大理寺卿等九位重要朝臣遂聚集在一起讨论,运河之事本就是很难讨论出个所以然的,加之九卿都急着表现自己,难免出现意见不一致,好在九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懂得克制情绪,最多便是负气不语,并没有出现拳脚相向的尴尬情况。

    整整一天过去,支持清淤的人占了上风,张永遂回到豹房向天子奏报--九卿主张对运河清淤。

    这也和朱厚照的意见不谋而合。

    他确实不太敢在这个时间下旨重新开挖运河。一旦挖掘新运河,国库甚至内帑的银钱全搭进去都不一定够。最重要的是开挖运河需要征发大量的徭役,这可是会引发民怨的。

    朱厚照虽然贵为天子,但也是怕生变的。

    唐太宗不是说过吗,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假使一个皇帝作出有违民心的举动,肯定会引发危机的。

    朱厚照长长吐出一口气,朝张永摆手道:“还等什么,把旨意传到内阁去吧。”

    。。。。。。

    。。。。。。

    张永到内阁宣旨时适逢内阁三巨头都在。

    华盖殿大学士内阁首辅李东阳沉吟了良久才问道:“陛下英明,不过即便是清淤河道也要征发徭役,是只征发河北布政司的还是连带山东也要征发?”

    “这个。。。。。。”

    张永不过是个传声筒,哪里知道该怎么回答,哭丧着脸道:“李阁老这个奴婢也不知啊。”

    从理论上来说整个山东到京师的河道都应该清淤,但若如此征发徭役最少几十万,数量并没有比开凿运河减少太多,只不过徭役时间大大减少。

    而如果偷些懒清淤部分严重淤塞的河段,征发徭役数量也能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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