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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慎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说说,这诗会上该如何合作?”
王守文狡黠一笑道:“慎贤弟,这你便不知道了吧?其实能够出的题目大类无外乎那么几个,什么怀古,什么咏春,什么闺怨。。。。。。所以我们之前能够猜题,若是能够多准备几首,万一压中了就占了大便宜了。”
听到这里,王章摇了摇头道:“这可不行。甄可望老大人虽说不会限定死题目,但今年的形式据说有一些变化,诗社的成员将会轮番上阵,输的人就自动下去,再由诗社另一人顶替。”
谢慎心中一沉,这诗会比赛的形式在大明朝倒是有些新意。不过这种形式他前世见得多了,考验的是排兵布阵。比如一个人擅长闺怨诗,那么出到闺怨诗题目的时候便应该由其顶上。而如果出到边塞诗,闺怨诗的能手就显然不占优势了。
当然,像谢慎这样的全能型人才,若是准备充分,在诗会中以一当十,一穿到底还是有可能的。
“诸位且听韩某一言。”一直沉默的韩晅终于发声,几人纷纷转过头来。
“既然参加诗会的都是县学生员,想必诗文的水准都不差。我们要想稳操胜券便需要在细节上打磨。不如诸位便把自己擅长的诗词类别说出来,我们也好先坐安排。”
这种诗文的比拼,排兵布阵是很有讲究的,谁来打头阵,谁来压轴关系到最后的胜负。以甄可望老大人的资历,自然是公正决断,在一轮对决中双方都有机会,但也只是一首诗的机会。若是一轮对决中有人被甄可望老大人裁定落败,那么他即便剩下的诗词品类极为擅长也不能再上场。
沉默了片刻,众人纷纷将自己所擅长的诗词品类说了出来,自然又是一番热闹的讨论。
多年以后,一些士子读到《明史·谢慎传》关于姚江诗会的这段记载时,纷纷惊呼谢阁老才学无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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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转瞬即至,终于到了姚江诗会的日子。
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用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这句话形容六月的姚江是再合适不过了。
姚江诗会,顾名思义,诗会的举办地就在姚江岸边了。
姚江从余姚城外蜿蜒流过,比起钱塘江,姚江显得十分清秀,自是别有一番韵味。
谢慎与海棠诗社一众友人来到诗会地点时,不由得感慨了一番。
都说读书人会享受,如今看来确实不假。这些县学的生员已经将诗会变成了野宴,若不是德高望重的甄可望老大人会作为评判者出席诗会,还不知道他们会把姚江诗会准备成什么豪奢样子呢。
甄可望老大人曾经官拜吏部侍郎,都御使等显赫要职,如今告老还乡在余姚颐养天年,仍忘不了兴学教,对后辈学子是很照拂的。
谢慎和海棠诗社诸生已经就各人擅长的诗词品类进行了梳理,并拟出了一个条目。
因为谢慎在众人中所擅长的诗词品类最多,被一致推举为最后出场的人。
就是说,不管甄可望老大人出的诗词题目是什么,谢慎都会最后一个出场,这是提前就排定好的。至于其他人的出场顺序,则是临场随机决定。
这样排兵布阵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最擅长诗词的谢慎一直不出来,让对手摸不清海棠诗社的底。毕竟谢慎的名声在外,这么大的名气的对手一直不出来,他们肯定心有忌惮。
换言之,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战。
当然,这样布局需要最后一个出场的人有很好的心理素质。不然若是诗社的社友都败下阵来,其心理崩溃,那就是有再好的才学也发挥不出来了。
谢慎偏偏心理素质极佳,由他做最后出场的人,绝对不会出差池。
虽然诸生分为三个诗社的社员,但都是县学生员,见了面面上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谢慎和海棠诗社的诸生一道与孙传的醉翁诗社,卢霖的岳麓诗社社员打过招呼,便各自回到诗社划分的区域。
姚江诗会遵的是古礼,故而并不设桌椅,只有铺在草地上的席子,和乌木凭几供诸生倚靠。
当然,各人面前都摆着一方矮几食案,上面放了一些瓜果点心,因为诗会要进行整整一天,必要的吃食还是要有的。
不然要是有生员在诗会上饿昏了过去,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既然要遵守古礼,自然是要跪坐了。
自宋以后,士子就很少跪坐。
明代自然也是如此,故而诸生动作都有些生疏笨拙。
倒是谢慎极为熟练跪坐在席子上,左手搭在凭几上,目光深沉。
他前世曾经专门学习过唐礼,这跪坐自然是必修课了。
众生员坐定,被诸生请来作为诗会评判的甄可望甄老大人便发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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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姚江诗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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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可望甄老大人在余姚士林圈子里那可是一等一的人物,他环视了一周跪坐的诸生,咳嗽一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今日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当此诗会雅集之际,某便忝为大伙介绍一番。本次诗会赛诗的规则有所变动,具体条目皆由甄老大人拟定。”
孙传作为参加诗会士子的代表,站出来侃侃而谈。一段说完他扭头朝甄可望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以诗社为一派,各个诗社自己拟定出场生员的顺序,两两赛诗,败者退,胜者继续等待败者方选出生员挑战。”
这些规则条目早已事先通知,孙传不过是再说一遍。
“好了,按照甄老大人的意思,第一场由醉翁诗社对海棠诗社!”
孙传一口一个甄老大人,简直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十分无耻!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冲身旁的王章使了个眼色,缓声道:“一会章兄先上!”
王章郑重的点了点头,在赴姚江诗会前他们早已计划好,由他来打头阵。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在这些人中,王章的才学是最差的。这有点田忌赛马的味道,用王章来试出对手的整体实力。
反正王章不会对诗会的结果造成什么影响,以他做试金石是再合适不过了。
醉翁诗社派出应战的人谢慎看着十分眼熟,应该就是那个冯似章了。
此子才华出众,在余姚也是小有名望。最重要的是,此人的诗作的极好,在谢慎扬名前他可是余姚年轻学子中的翘楚。
第一场题目是事先定好的,比拼的是军旅诗,那冯似章似乎早有准备,沉吟了片刻便作出一诗,王章虽然憋了良久也作出一首,但比之冯似章的诗确实差了不少。这第一场,自然是冯似章胜了。
这之后海棠诗社连上谢丕,王守文和诗社原先的一些生员,却都无一例外的败下阵来,直到韩晅出场才算是止住了颓势。可韩晅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在接连战胜冯似章和刘甚后也是饮恨败北给孙传。
转眼间海棠诗社竟然败得只剩下谢慎一人,这么快的溃败速度,可是大大出乎谢慎的意料。
在他原先的计划中,他们怎么也能够逼出对方主将的啊,这下全部的压力就集中在谢慎的身上了。
不过谢慎腹有诗书气自华,倒也是沉着淡定。他拂然起身,冲甄可望拱了拱手,笑声道:“还请老大人赐题。”
诗社前几轮的题目已经用完,便要由甄可望现场出题。甄老大人捋了捋胡须,淡淡笑道:“便以江南为题。”
谢慎心中一沉,这算什么题目,也太泛泛了吧。
不过好在他存货够多,单手背负踱了几步便吟开来。
“江干多是钓人居,柳陌菱塘一带疏;
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
吟诵完,谢慎笑着冲甄可望拱手:“学生临时起兴所作,没有想好题目,便叫《姚江绝句吧》”
“好,好一首《姚江绝句》。”
甄可望甄老大人,已是花甲之年,须发皆白。但他精神头很好,听到谢慎所作的这首《姚江绝句》,直接拍了拍凭几,起身道:“老夫一直以为姚江之美难以用笔墨勾勒出,但谢贤生此诗让老夫改变了这一看法。江干多是钓人居,这一句勾勒出渔家屋舍。柳陌菱塘一带疏,这一句则尽写闲适之感。最让老夫感到惊奇的是最后两句。”
甄老大人一边捋着长髯,一边感慨而道:“日影西斜,将江水染成通红。恰在此时,一渔人在江边叫卖鲈鱼。妙哉,妙哉!贤生这诗与白乐天那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甄老大人看来,谢慎此诗中的各个景物都很平常。不论是钓人居,还是柳陌菱塘都是余姚常见之景。但这些常见之景组合在一起,便有了不同寻常的效果,直是叫人拍案称奇!
若是谢慎此诗只停留在前两句的境界,那么甄可望也不会如此称赞。关键是诗的后两句,直接将境界提高了一个层级,将江南生活的闲适疏懒刻画的淋漓尽致。
这哪里还是诗,明明就是画嘛。
在甄可望看来,作诗的最高境界便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一点唐代大诗人王维做的很好,谢慎这首诗至少有王维七成的功力。
“多谢甄老大人夸奖,学生愧不敢当。”
谢慎冲甄可望拱了拱手,说了一句客套话。
甄可望感慨道:“自三杨阁老后,本朝再没出什么天纵之才的学子了。你一定要戒骄戒躁,切勿被外物带走初心。”
谢慎心中暗暗腹诽。您老仕途一帆风顺,历任都御使,吏部侍郎等要职,现在告老还乡倒是关心起同乡晚辈学子的志向了。怎么看都有些虚伪啊。
在少年看来,做官和做诗人有时候是互相矛盾的,而且是针尖对麦芒的矛盾。做官就意味着必须要做一个实用主义者,而做诗人恰恰相反,需要做一个完完全全的理想主义者。
甄老大人的意思是让他骑墙找平衡?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便被谢慎否决。苏东坡够有才的吧?就是被浪漫主义害了。谢慎可不认为自己比苏东坡还有才,诗词歌赋对于他更多的意义是刷声望的工具。至于做清流闲散隐士,他可从来没有想过。
接下来便是醉翁诗社的社长孙传作诗了。
方才甄老大人对谢慎夸奖有加,这让他身上的压力陡然大了不少。好在这题目也不算难,孙传倒也不至于作不出诗来。
“情烟随风化轻絮,十载西湖尘雾软。
梦醒执扇惜金缕,破鸾离恨江南怨。”
孙传不多时的工夫便作出一首诗来。这诗要单看,也算的上好诗了。可要是和谢慎所作的比起来,无论是意境还是遣词造句上都差了不少。
孙传显然自己也明白这点,再无之前的神气,只把希望都寄托在甄老大人身上,希望甄老大人能够给他一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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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姚江诗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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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可望却是叹息一声,皱了皱眉道:“你这诗怨气太重,年纪轻轻怎么这般暮气,从立意上就落于下乘了。”
这下孙传彻底绝望了。
甄老大人这么说等于不留一丝情面,非但是孙传便是整个烛湖孙氏都会跟着面上无光。
孙传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谢慎为何会作出这么好的诗来,不然他也不至于败得如此惨。
见谢慎取胜,海棠诗社诸生皆是欢欣鼓舞,心中大喜。
方才他们被醉翁诗社的人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可现在气势却是完全找了回来。
孙传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灰头土脸的退了下来。
这一轮,显而易见是谢慎完胜。
孙传十分懊恼,原来他是想以一己之力穿掉海棠诗社全部人的,却不曾想临了惨败给了最后出场的谢慎。
接下来醉翁诗社出场的是萧封,这人年岁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十分眼生。
他冲甄可望拱手礼道:“还请甄老大人赐题。”
“便以姚江为题。”
甄可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悠悠江水,随口说道。
萧封得了题目不敢怠慢,自是开始思忖立意。过了多是他才将思考良久的诗作吟诵而出。
“系马江边坐看船,篷中轻纱扶风软
堕云里雾饶羞黛,暖香熏熏吹鬓乱。”
“好诗,好诗啊。萧兄这诗作的甚好!”
孙传哪里还坐的住,早在一旁为萧封助起威来。
“萧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