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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一千年-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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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或许才是这片东方古国的常态。

    实际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很多自认通晓世事的人眼中都是这般看法。

    但,人世间多数时候并非是激情澎湃,多数事情终究都是发生在平常琐碎之中的。风吹过的时候恍若无迹,却在人不知不觉中改变着世界的轨迹,比如会卷起一堆尘埃,比如会带来一些种子……

    不过,无论尘埃卷去何方,还是种子发芽生长,都暂时与罗开先一行人没了关系,他们的目标是趁着河水封冻过水容易,快速赶路直奔荥阳②。

    …………………………………………………

    注:担,古典质量单位,宋担大约相当于五十千克。

    ②荥阳,xingyang,现今郑州辖下荥阳县级市。荥阳附近多处均在史上留有盛名,譬如东虢、成皋、汜水、荥泽、武泰、河阴等等。宋初,这里为东京汴梁近辖州县。

    ——————————————

    附:更新是一种惯性,偷懒也是一种惯性。好吧,我承认自己最近有些懒惰,实在是有些缺乏动力。

    读书是一种享受,因为可以徜徉于书中的故事,写书却是一种类似织补匠的苦力活,因为丝丝绕绕错了任何一处便难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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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节 郑三七 上() 
荥阳,老城,西门外,一轮斜阳正偏西。

    “三七叔,据说午后这西门来了一队甚子使团,你老可曾得见?”一个头发歪歪的挽起,身上套着一件粗制皮甲的半大小子扯着公鸭嗓子问道。他腰间挎着一柄朴刀,嘴里还叼着一根干枯的草棍,拐了过来斜倚着城墙,像地痞更多过像守城兵。

    “混账行子!”被称作三七叔的是个高瘦汉子,骂了一句的同时,抬手把半大小子嘴里叼着的草棍扯下,接着又训斥道:“廿六郎,你这小子怎还是这般模样,若让你家祖爷见到,少不得罚你去祠堂跪上几天,连你爹娘难逃斥责!”

    “三七叔,俺家如何你岂有不知?”被训的廿六郎没有丝毫忏悔之色,反是面色不改的说道:“祖爷十四个儿子,他那眼睛只盯在长房身上,俺爹是庶出第九子,俺娘又是出身小门小户,祠堂是给嫡出子孙预备的,哪里轮得到俺这庶出晚辈?”

    “你……你这混子!怎又凭多牢骚!”三七叔抬手又放下,顿了顿冻得有些僵的脚,颇有些无奈地劝慰道:“自唐末黄贼造反之后,先祖已有宗令,我郑家庶出有功于主家者,三转为嫡,其母亦改为平妻!廿六郎,你若真有不忿,当改弦更张,如能为族中添光增耀,族中诸老岂会闭口不言?”

    “嘁……”鼻孔出气挤出了一丝不屑,廿六郎还是那副轻浮样子,只是眼中多了几许难以让人察觉的暖意和郑重,“三七叔,俺知你关爱俺这不肖晚辈,不过这荥阳城多半数都是郑家子②,俺这远房庶子,便是立上些许功劳,那住在高墙大院里面的族老又岂能看在眼里?何况那三转之功岂是那么容易?若想让俺爹和俺娘过几天安生日子,族内是依靠不得的……三七叔你有四长老关照,能在西门当这个守门官,俺可不想做一辈子巡丁!”

    瘦死的骆驼大过马,作为在荥阳存在了的千百年的郑氏,自唐之后经历了上百年战乱,却仍是荥阳第一大族。

    赵宋崛起之后,虽说有大多新贵迁来这东京首善之地,聚居在这荥阳方圆百里的郑家影响力稍减,但丁口众多的郑家仍然不是常人所能觊觎的,就比如眼下这荥阳城,皇帝虽然派了中官在这里坐镇,但是城中官吏至少半数是郑姓,还有外人说不清数量的人是郑家的女婿,皇帝的中官又能如何?

    相较而言,郑三七一介守门官,清闲悠逸而不缺油水,也算是常人梦寐以求的美差,但对庞大的郑氏来说,也只是无足挂齿的小人物罢了。

    不过,小人物或许只是所处位置低下,在守门官这样一个职位上历练多年的人,常见三教九流,除了尽忠职责之外,眼界又怎会逊色于人?

    郑三七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身前的本家侄子,改了教训的口气,用不能再严肃的口吻问道:“廿六郎,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作甚?”

    “三七叔你可莫要诳俺!”仿若针芒在背,廿六郎忍不住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勃颈,然后才有些沮丧的说道:“有人找俺向你打探些消息,开了百两赏银……俺想拿了赏银去汴梁卖处小宅子,把俺爹娘接去,省得在这荥阳城受人白眼!”

    “打探消息?”郑三七只是稍一琢磨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转而愤怒地说道:“是东城王家的狗贼找的你?你这蠢货就不怕有命拿银子没命花?就不怕你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廿六郎打了个冷战,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回道:“三七叔……你别吓我,不过是……帮人打探点事情,哪有甚子死……死不死的?”

    郑三七恨不得狠抽一顿眼前这个没见识的侄子,只是顾虑到所处位置才不得不忍了下来,快速抬头周围扫量了一眼,见手下们都在各忙各的,才回头揪住廿六郎的后勃颈就往僻静处走。

    “哎,三七叔,你别抓俺啊,唉唉,疼……我跟你走就是了……”被扭着后脖颈的廿六郎开始还执拗的嘶叫,少顷便没了胆子。

    转到无人注意的墙角,逼着廿六郎贴着墙站好,郑三七压低了嗓音开始说道:“冬节已过,春节将至,东城王家作为太原王氏远支,少不得要赶往汴京王大人那里走动关翘,出门见主家,少不了要带些贺礼……王家人缺甚子……珍珠玛瑙珊瑚玉石都是寻常物,参芝皮草也各有来路……定是马匹!王家人惦记上了灵州人的马匹,找你来向我打探他们的底细?”

    廿六郎老老实实地听着郑三七的低声分解,听到问话,忙不迭地回道:“到底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三七叔!三七叔智慧似海,三七叔慧眼如炬……啊,莫打!”

    放下抬起的手臂,郑三七愤愤地低喝道:“还不快说?!王家人究竟找你作甚?”

    脖颈处红了一片的廿六郎不敢抱怨,忙不迭地说道:“那灵州一伙人进城的时候,只有三七叔你亲眼见过他们的通关文牒,王家那个王庚认为……认为三七叔肯定了解些旁人不知晓的事情,所以许诺纹银百两,让俺,让俺……”

    “啪!”郑三七抬手冲着廿六郎的后勃颈又是一巴掌,打了后者一个趔趄之后,又拉住他,低声咒骂道:“廿六郎,你这混子平素看着蛮机灵,怎如此不晓事情深浅!”

    廿六郎没敢反抗,只是有些委屈地嘀咕,“不就是几百个灵州人嘛,什么乡村野人,有甚子了不得……”

    “有甚子了不得?”郑三七把眼睛一瞪,身上顿时少了几分平庸,多了一分悍勇,“那些灵州人若没有了不得,为甚那王庚有事不亲来问我?还要你这混子旁敲侧击?”

    “三七叔……你是说?”从小混迹街头巷尾,廿六郎自然不是无脑的夯货,一下就听出了这位亲近的本家叔叔话中有话。

    郑三七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低声说道:“你能来找我,想必是去过灵州人下榻所在,那里如何?”

    “是啊,俺去过,他们全部住进了城南的丁瘸子车店,包了整整八个园子……他们凶戾得很,把老瘸子店里的伙计都赶了出来,外人……外人没得靠近……”廿六郎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不在意,但随着诉说也发觉了不对路,声音便渐渐低了起来。

    “哼!你这混子也觉察到不对了?”郑三七没好气的反讽了一句,转而又有些慨叹般地说了起来,“那些灵州人的真正厉害之处,你这等年轻小子是体会不到的……你们只看到人家骑着高头大马,身材壮硕,盔明甲亮……哼哼,廿六郎,三七叔现教你一个乖,你要记住了!”

    “是,是,三七叔,你老乃沙场悍将,出生入死……”廿六郎到底是个机灵的,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只是这手段有时候并不好用,“啪!”的一声过后,他的脖颈处又挨了一巴掌,当然这下比之前的要轻微多了。

    “休得胡言乱语!”郑三七板着一张脸,肃然说道:“你去过丁瘸子那里,想必见到了灵州人的马匹,看到那些马匹不类凡种,有没见到那些马匹身上毛发并不均匀,前腿外侧还有些刮擦痕迹?”

    廿六郎仔细回忆了半响,才开口回道:“确如三七叔所说,那又怎样?”

    “蠢!还怎样!你知道否?那是马铠摩擦的印记!”郑三七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白,“似灵州人那种高头大马,绝非禁军那些样子货,熟悉马匹的人只看身形,就能知道那些马匹必定负重远超寻常战马,更可披挂重甲,是真正能充任具甲骑兵坐骑的良种!”

    “怎能够!”惊叹了一句,廿六郎的神情有些呆滞,“听人说灵州不过党项人命名,那等贫瘠地方,怎有人能制铁甲?”

    “你怎知不能?亲眼看了?还是亲耳听了?”郑三七有些没好气,这个侄子确实机灵,但还是太过稚嫩,“那灵州人不许人靠近,但凭你的眼力,应该见过他们的人……你看过他们的装扮了吗?有没有闻到他们身上有什么气味?”

    “哦?”廿六郎又仔细回味了一番,才缓慢的说道:“午后俺在北城,没能得见,后来去丁瘸子那里,也只是远远见了几个,他们多半比俺们高大,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身上都有铁甲,擦得比禁军那些鼻孔朝天的家伙还要明亮……至于气味……他们身上到没有蛮子身上那种膻腥味,倒有一些铁锈和甜腥……”

    “嗯,还算你长了眼睛!就是有些没脑子!”郑三七的语气缓和了点,接着又开始教导本家侄子,“知道否……铁锈味是说明他们的铠甲经常修补,甜腥味……那是杀戮之后的人血味道!想来你没能靠近细看,午后他们进城时,我可是亲眼所见,每个灵州人的盔甲缝隙里都有些擦不净的暗黑色,你知那是何物?”

    “何物?”廿六郎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那是杀人之后,血溅在上面干涸了的痕迹,不用上好的鬃毛刷子绝难清洗!”郑三七脸上完全没有了平时笑眯眯的神色,换上的除了郑重还是郑重,“我敢断言,这些灵州人都是能披重甲的好手!每个人手里都不会少于十条人命!”

    “啊?”廿六郎彻底愣了。

    ……………………………………

    注:唐末黄贼造反,指唐末王仙芝黄巢起兵反唐一事。王仙芝和黄巢均为贩私盐出身,起兵之后,更是大肆杀戮门阀中人,作为SD五宗七望之一的郑姓后人,郑三七自然不会说黄巢好话,故有黄贼之称。

    ②荥阳城多半数都是郑家子,意为荥阳有半数人归属于郑家一个大家族,这并不夸张,作为传承自春秋郑国千多年的郑姓后裔,这类古典望族的人数真的难以估算,荥阳城东有郑州,其中的“郑”恰是源自荥阳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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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郑三七 下() 
作为荥阳城内的巡街兵丁,年仅十七岁的廿六郎腰间挎着的朴刀却从未真正杀戮过人命,尽管他平素喜欢穿着盔甲各处乱晃,但追捕盗贼和砍人脑袋终究不是一回事。

    在这还算平和的荥阳城内,挂着一个郑家的名号,与其说他是巡防的士兵,不如说是走街串巷的小混混。

    当然,作为城防的巡丁,杀人的场面他也不是没曾见过,只是……荥阳这种处于皇帝脚下的地方,每年处死的作奸犯科之人又能有几个?

    整个城内,除了卖肉的屠夫,也就只有行刑的那几个刽子手能时不时见些血腥,至于那些个禁军出身的家伙,鼻孔朝天逞凶斗狠嚣张得可以,但也没见有谁敢砍掉谁的脑袋。

    心如念头转来转去的廿六郎抬眼看了看站在身前的三七叔,木呆呆的问道:“三七叔此话当真?”

    “你甚时听过三七叔诳你?”郑三七有些忧心忡忡,没好气的回道。

    “那……灵州人……”廿六郎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却怎也说不完整。

    “唉……”郑三七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月前从河西返回的郑楼,你知道不?”

    “晓得,十一房的六伯……他与灵州人打过交道?”廿六郎仍旧是满脸懵懂。

    “你这不学无术的混子!”无奈地咒骂了一句,郑三七解说道:“灵州人的消息就是他带回来的,这些灵州人可不是定难军那些党项胡人,他们祖上是前唐安西军!安西军知道不?在西域和大食人打得天翻地覆的狠人!”

    “三……三七叔,这事……坊间也有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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