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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毕看了一眼向軱,仿佛是猜到了后者的心思,沉声说道:“我亦知道,欲成大事、必不吝牺牲,我墨门子弟欲实现兼爱非攻的理想,再沉重的牺牲也义无反顾。但是……魏国做不到的。”
“您认为魏国不能一统中原?”向軱颇感意外地问道。
“不!”方毕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如今天下,唯有魏国最有可能一统中原,但是,魏国注定无法实行我墨门的理想。……魏国以儒、法治国,国人阶级分明……”
在说话时,方毕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无一都代表着他很看不上儒家,这也难怪,毕竟儒家思想强调「爱有等差」——即仁爱要区分对象,这等同于是在变相地宣扬社会阶级制度。
这一点就连魏国都不能免俗,魏国刑法中的「金赎」,其实就是在包庇有钱有势的群体。
而墨门的兼爱,则主张爱无差别等级,不分厚重亲属。『作者语:思想境界太高了说实话。』
因此,儒家与墨家天生八字不合。『注:有兴趣的书友可以自行了解下。简单点说,墨家思想就跟那共产什么社会什么差不多,思想觉悟太高,太过理想化,但几乎很难实现。——尤其在古代,你一平民百姓还想跟王族平起平坐?疯了吧你?又不是尧舜时代。所以,墨家被淘汰了。类似的还有「农家」,倡导君王跟平民百姓一样亲自耕种,于是乎,如今我们只能在文献中看到这门学术。』
听了方毕的话,向軱微微点了点头。
说实话,方毕与徐弱的争执,向軱并不是很在意,因为那是人家墨门子弟时间的思想差异。
他更在意的,还是在于宋墨是否会继续为他们提供帮助。
是故,您拒绝了徐弱钜子的邀请?”
“是的。”方毕正色说道。
“……并且,愿意继续为我宋国提供帮助?”
“是的。”方毕再次正色道。
在得到这个保证,向軱心中颇为感动。
但让向軱有些失望的是,方毕很快就告诉他,魏墨与宋墨虽然仍继续保持着联系,但思想上的差别,使得双方已无关键事情上的交流——比如魏国的那几艘虎级战船,魏墨就没有透露给宋墨具体的东西。
可能是畏惧魏王赵润,也可能是因为别的。
“能够仿造么?”向軱后来询问方毕道。
方毕想了想,只能表示尽力而为,毕竟魏国的虎级战船,它并未只是单纯地造地大而已,其中涉及到种种技术问题,比如吃水、平衡,以及其余利于作战的设计等等,在没有任何图纸的情况下,让宋墨仿造魏国打造那种虎级战船,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片刻之后,方毕便提出了告辞。
看着方毕离去的背影,向軱浮躁的心稍稍有所平复。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他宋国将领「陈汜」急匆匆地奔到了他的书房。
陈汜此人,亦是北亳军的大将,当年在魏国的诸贵族私军强硬收复宋郡时,正是此人率军袭杀了平城侯李阳的次子以及家将步婴,既是一位难得的勇将,亦像李惑一样是向軱的左膀右臂,如今负责着整个滕城的守备。
“怎么了?”
见陈汜面色焦急地赶来,向軱皱眉问道。
只见陈汜看了眼书房外的几名士卒,在遣散他们后,这才对向軱说道:“丞相,大王他……他想要逃跑,在路经城门时,不意间被我麾下的士卒截住了……”
“……”
向軱张了张嘴,呆若木鸡。
平心而论,如今的宋国,虽说是向軱作为丞相处理着全部大小事务,但他绝非权臣,只不过宋王子欣对于复国之事并不是那样重视罢了。
事实上,最初的时候,子欣也只不过是抵不住向軱的劝说,否则,前者又岂会愿意做这个提心吊胆的宋国君主?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魏军给砍了。
“大王他……在哪?”
向軱沉声问道。
陈汜抱了抱拳,低声说道:“末将已秘密将大王送回王宫。”
听闻此言,向軱便立刻前往王宫,陈汜赶忙跟了上去。
所谓王宫,就是那座滕城内最大的一座宅邸而已。
在这座宅邸的书房里,向軱见到了他们宋国的君王子欣。
与以往身穿王袍时不同,今日的宋王子欣,穿着寻常百姓的服饰,怀中还抱着一个包裹,一看就知道是企图假扮百姓混出城去。
“大王……”
向軱神色复杂地唤了一声。
“丞、丞相……”
相比较向軱,宋王子欣的表情更为复杂,既有尴尬、也有羞愧,更多的则是不知所措。
挥挥手示意陈汜以及屋内看守着子欣的士卒们一同退下,向軱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臣听闻,大王您……欲逃离……此地?”
子欣羞愧地低下了头,但随即,他又抬起头来,诚恳地说道:“丞相,我敬重你的为人。虽然如今世上传闻,丞相你欲复辟国家,只是另有所图,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丞相您是我宋国真真正正的忠臣!但是……人有穷尽,天意不可违,您又何必始终拘泥于过往呢?”
顿了顿,他好似发牢骚般,继续说道:“当年丞相来找我时,我本就不想当这个王,因为我知道,我宋国已经灭亡了,但是丞相您说,我宋国仍有机会卷土重来,当时我被丞相您说服;可如今,魏国战胜了韩国、战胜了齐国,如丞相当年所说的魏国的危机,始终未曾到来,并且魏国越来越强盛。”
说到这里,他长长吐了口气,苦笑道:“自魏国战胜韩国,自魏王赵润继位之后,我就整夜整夜地难以成眠,生怕睡前尚在此宫殿,而待再次睁开双目,却已沦为魏军的阶下囚……”
“……”
向軱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当听说子欣欲带着家眷儿女逃跑时,他心中是非常生气的。
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宋国,都是为了他向氏世代效忠的宋王室,没想到,他这个臣子还没有放弃,宋王室的后裔却一个个都抛弃了自己的国家,宁可隐姓埋名去做富足翁的生活,也不愿意挑起复辟国家的重担,就连当初唯一一位有胆识的宋王室后裔子欣,如今却也退缩了。
但是此刻听到子欣诚恳的话语,他心中的愤怒却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是失望。
“大王您……主意已决?”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向軱苦涩问道。
可能是出于羞愧,子欣不敢直视向軱的眼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丞相,如今我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向軱直视着子欣,半响后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苦涩问道:“大王欲往何处?”
子欣抬起头来,见向軱并无讽刺自己的意思,遂小声说道:“我有家业原在薛地……”
向軱摇了摇头,说道:“薛地已被桓虎所占据,并非妥善的安身之处。”
“那……”子欣偷偷看了一眼向軱的表情,试探着说道:“如今,怕是魏国最安定吧?听说魏国并不排斥外人。”
『……』
向軱的面色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似浑不在意地说道:“的确,现如今,的确是魏国最安定……”
当晚,向軱独自一人坐在他相府的书房里。
此时在他的书案上,仍堆满了等待处理的公文,若在平日,他必定会兢兢业业处理这些公文,但是今日,他却毫无这个兴致。
国家覆亡在即尚在其次,作为君主、作为宋王室后裔的子欣,却只想着逃离此地、苟活于世。
这让向軱深深地迷茫了:我这二十余年来所做的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人有穷尽,天意不可违……”
喃喃自语了一句后,向軱将书案上的文书扫到一旁,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如下的文字:“魏王所恨者,向軱也,非在他人……”
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纸。
随即,向軱将书信放入一只木盒,唤来心腹护卫,嘱咐道:“你连夜渡河,交予湖陵的魏将。”
心腹护卫点点头,抱着木盒转身离去。
此时,就见向軱将一包粉末倒入酒壶,在摇晃了几下后,将酒壶内的酒一饮而尽。
『父亲、兄长……』
弥留之际,向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与兄长,他们正面色急切地招呼着自己乘上战车,与魏军决一死战。
『若我当年亦随父兄战死于沙场就好了……』
低喃着,向軱的手无力垂下。
“啪——”
他手中的陶瓷酒壶,亦在地上摔碎。
待屋外的护卫听到动静冲进来时,他们骇然发现,向軱已坐在椅子上,头颅低垂,再没有了气息。
“丞、丞相?!……来人!快来人!”
滕城的丞相府内,一片喧杂。
魏兴安三年九月初八,前宋英雄向沮的幼子,宋国最后的忠臣,向軱,亡故,享年四十五岁。
向軱的死,代表着宋国,真正覆亡。
第169章:平定宋郡【二合一】()
「魏王所恨者,向軱也,非在他人……」
七日后,在大梁皇宫的甘露殿内,魏王赵润站在窗口,拆阅了这封「伪宋」丞相向軱在临死前所写的书信,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
这封书信,是身在湖陵水军的沈彧派人连日连夜送来的。
当日,向軱派出送信的心腹护卫,将这封书信送到了微山湖对岸的魏军湖陵水寨,在被巡逻的魏卒发现后,立刻就道明了来意。
随后,沈彧在拿到这封书信后,出于惊异粗略扫了两眼——毕竟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将向軱的书信送到大梁——待发现这封信仿佛是向軱的绝笔信后,他立刻停止仔细阅读,派人日夜兼程将信送到了大梁,送到了赵弘润手中。
缓缓地在窗旁踱了几步,赵弘润看得很慢,可能是因为这封绝笔信的开篇就带有浓浓的悲凉色彩。
足足过了一炷香工夫,反复将这封信看了两遍,赵弘润这才抬起头来,双手负背,目视着窗外。
良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向軱的绝笔书信,其大意无非就是其揽过了一切的罪责,向魏国表示臣服,并且,恳求魏王赵润宽恕宋人,莫因他的罪过而牵连到宋人,言辞恳切、低声下气,仿佛壮士被迫屈膝,让人不禁有种扼腕叹息唏嘘。
“可惜了……”
赵弘润喃喃自语道。
他口中的「可惜」,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伪宋或北亳军的羸弱与不禁打,明明他有预谋地准备拿北亳军用来操练湖陵水军,为日后与楚国这个潜在的劲敌交锋而做准备,却没想到,他魏国还未发力,穷途末路的伪宋就投降了,以至于他先前的预谋全部化作了泡影。
而另外一方面,他亦是可惜向軱这等忠臣。
平心而论,赵弘润并不憎恨向軱,哪怕向軱此前始终站在与魏国利益为敌的立场。
向軱是宋人,是宋国英雄、士大夫向沮的幼子,他的立场是坚定的宋国的立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宋国的利益考虑——这样的敌人,是值得敬重的。
类似的,还有韩王然,他与赵润既是敌人,但同样也是挚友——只是各自立场的差异,使得他们身处敌我。
否则,他们或许能成为真正的挚友。
不过相比较韩王然,赵润与向軱的交情就更浅了,浅薄地仿佛只是听说过对方,但就凭着今日这封书信,赵润就能笃信地认为,向軱确实是一位可敬的敌人!
事实上,倘若向軱愿意臣服归降的话,赵润未必不会启用这位北亳军的领袖,但向軱选择了以宋臣的身份死亡,也不肯作为魏臣而存活——尽管向軱在信中并没有任何文字表述这件事,但赵润很清楚,似这等忠臣,既然送出了这封信,那么就绝对不会舔着脸继续存活于世。
而这,正是赵润一下就将向軱拔高至「可敬的敌人」的原因。
当然,倘若向軱果真肯向魏国臣服归降的话,那么,赵润也不会敬重他,并因为向軱的死而感到惋惜。
所以,这真的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
攥着向軱的书信,赵弘润负背双手在窗旁站了片刻,旋即便离开了甘露殿,迈步走向垂拱殿的方向。
待等他来到垂拱殿的内殿时,此时仍在殿内处理政务的诸内朝大臣都感到很惊奇,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弘润走入殿内,震撼地忘却了第一时刻向这位国君陛下行礼。
『咦?今日陛下为何会来垂拱殿?』
『按日子算,今日可是陛下偷懒……不,抱恙在身的日子啊。』
『难道说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改掉惫懒的恶习?』
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