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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想也是,他派出去的粮募兵,纯粹就是用来消耗魏军的,无论是城内的箭矢,还是火油、滚石等防御手段,只要将这些都消耗殆尽,接下来的攻城战,显然就会轻松许多。
在第一波攻势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那些被派去攻城的粮募兵,士气逐渐低到了低谷,甚至于已陆续出现逃兵。
见此,楚水君便吩咐左右道:“传令卫邵,令卫军出击。”
左右立刻前往中军、也就是今日卫军所在的位置,向卫军的主将卫邵传达将令。
在接到将令后,卫邵暗自叹了口气,下令道:“传令下去,命「陈飞」率领前军……攻城!”
卫军的前军,是由一个五千人的方阵组成,而在这个方阵中,又有所细分,前部是三千步卒,后部为两千弓弩手,皆是濮阳军的士卒,由一位叫做陈飞的骁将统率。
在接到卫邵的命令后,统率这五千名卫军士卒的将领陈飞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大梁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国家羸弱啊……』
就跟卫邵、卫郧、卫振等人一样,陈飞其实亦不希望攻打魏国,确切地说,卫国的兵将,几乎没有几个愿意跟魏国作战,毕竟魏卫两国的关系,曾经那可是密切到连驻守边境的军队都没有,两国国人皆可任意前往对方国家。
没想到今日,却会兵戈相向。
但将令难违,陈飞也没有办法,只得下令前军攻城。
“踏踏踏——”
不得不说,濮阳军虽说在整个中原的军队中排不上什么名号,但倘若是仔细观察,其实这支军队确实不弱,至少,他们衣甲齐全、行动有序,比方才乱糟糟冲向大梁城墙的粮募兵,不知要优秀多少。
而此时在大梁的东城楼上,魏将周骥皱着眉头看着城外已摆出进攻架势的卫国军队,心下又惊又怒。
虽说此时大梁这边尚未得知卫国已经投靠诸国联军的消息,但此刻看着卫国的军队出现在城外,并且摆出了准备攻城的架势,周骥或多或少也能够猜到卫国现在所持的立场。
“将军。”
旁边有一名魏卒犹豫地说道:“那似乎是卫国的军队……”
“我看得到!”周骥瞪了那名士卒一眼,随即恶狠狠地说道:“管他是哪国的军队,只要是进攻我大梁的,皆视为敌军!……无需留情!”
“是!”城墙上的魏卒们应道。
眨眼之际,五千名卫军便踏入了距离城池大概一箭之地的范围,见此,周骥立刻下令道:“所有弩手准备……目标,前方卫国军队……放箭!”
一声令下,大梁城上的弩手展开齐射。
而与此同时,卫将陈飞亦大声叫嚷道:“箭袭!举盾!”
片刻之后,箭雨落下,但出乎意料的是,城外这些卫国的步兵们,他们的损失并不是很严重,绝大多数的步卒都凭着手中的盾牌撑过了魏军的第一拨弩矢洗礼。
要知道在昨日的攻城战中,就连项末、项娈、吴起等人麾下的精锐士卒,亦在魏军的弩矢攻势下,伤亡惨重。
“他娘的!”
周骥恶狠狠地用手一锤墙垛,气得肝火上涌。
原因很简单,因为濮阳军的武器装备,都是从魏国购置的,虽说前些年自从魏卫两国因为「卫公子瑜亡故」那件事而导致关系有所破裂,此后魏王赵润故意提高了出售给卫国的武器装备,欲借此终止与卫国的军备交易,但在此之前,卫国还是拥有着许多魏国的军备。
『就不应该将军备卖给这些可恨的背盟之徒!』
心中暗骂着,周骥立刻下令暂停射击,命令道:“放卫军前进五十丈!”
毕竟魏国军弩的有效射程约在百余丈左右,在这个极限距离下,射杀几乎没有任何护驾的粮募兵,亦或是仅仅只有皮甲的士卒,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对面城外的卫军士卒,身穿的却是由他魏国锻造的铁甲,虽说是好几年前的旧式甲胄,但仍拥有很不错的防御能力。
在周骥的命令下,城墙上的魏军弩手开始装填弩矢,而城外的卫军步卒,此刻则加快速度,扛着攻城长梯朝着城墙冲了过来。
也是错有错着,待等城外的卫军趁着城墙上的魏军弩手装填弩矢而迅速奔进,踏进了魏弩的有效射击距离后,城墙上的魏卒们恰好装上弩矢,在魏将周骥的命令下,朝着城外的卫军——尤其是其阵列中的弩手们,铺天盖地般齐射了一波弩矢。
一时间,弩矢仿佛暴雨倾盆,在中距离下,就算城外的卫国士卒高举着魏国在几年前锻造的铁盾,亦无法完全格挡,而最可怜的,莫过于卫军的弩手们,他们手中的魏弩,原本就落后大梁禁卫军数年,再加上魏卒站在城墙上,有地利之便,以至于卫军弩手们还未进入有效射击距离,就尝到了一波魏军弩矢的洗礼,不计其数的士卒中箭,或倒在地上哀嚎,或睁着眼睛,露出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果然……』
卫将陈飞暗自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魏国军队的装备更替日新月异,因此他也料到会发生这种局面,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行攻城了。
“进攻!加紧进攻!”
在卫将陈飞的催促下,三千名卫军士卒高举盾牌、肩扛攻城长梯,迅速冲到城下。
而此时,城下那些本来已接近奔溃的粮募兵,见己方派出了正军,士气亦稍微振作了一些,协助卫军士卒再次发动进攻。
此战,诸国联军总共投入一万五千卫军以及接近五万的粮募兵,与大梁城的魏军鏖战数个时辰,但最终,联军依旧无法撼动这座魏国的旧日都城。
纵使是楚水君不得不承认,此战卫军已经尽力,实在是大梁城的防御能力太过于强悍,简直就是固若金汤!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瞅见夕阳西下,楚水君怏怏地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他已经意识到,想要攻克这座大梁城,他联军就必须打造大量的攻城兵器——这并非是一座单凭兵多将广就能攻克的城池。
魏昭武二年八月十二日,楚水君再次攻打大梁,不克。
此时,距离魏王赵润率领抵达大梁,还有四日。
第241章:东山【补更27/40】()
八月十二日,诸国联军二度进攻大梁城,但最终,还是败退于大梁城的城防力量。
然而这场攻城战,且并非当日爆发于大梁周边的唯一一场战事,事实上,诸国联军是兵分三路,分别进攻「大梁」、「东山」、「冶城」三地。
所谓的「东山」,即是指大梁城东那一带的连绵山丘,因为此地乃是魏国王室的王陵所在,因此,考虑到姬赵氏的颜面,成陵王赵燊率领败兵退守此地,在山上山下构建营寨防御,试图阻止楚军侵犯这片神圣的山丘。
而诸国联军这边,负责进攻东山的,便是鲁国的将领季武、桓虎二人。
相对较大梁、冶城那边的战事,这边负责攻打东山的鲁军,却显得有些不愠不火,几乎看不到几分准备与魏军生死决战的气氛,近两日里就忙着在山下要道建造营寨,并未率军攻上东山,充其量就是与山上的魏军互射几拨箭矢而已。
是故,当日在季武与桓虎在营寨内的瞭望塔窥视山上魏军的营寨与兵力分布时,桓虎好似调侃般问道:“我说,似咱们这般消极怠战,真的合适么?”
看了一眼桓虎这个乍一看像是地痞的家伙,季武微微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很看不惯桓虎平日里那种好似贼匪般的态度,在他必须承认,桓虎这个家伙确实很有能耐。当初在楚国军队入侵鲁国时,若非桓虎先后击败楚将项培、项末,搞不好他鲁国早已被楚国攻陷。
但话说回来,桓虎这个人,季武看不透,唯一可以肯定的,即是此人野心勃勃,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家伙。
思忖了一下,季武解释道:“并非消极怠战,只是前方这片山丘,据说乃是魏国赵氏王陵所在……毁人祖陵,人神共愤,我不为也。”说罢,他看了一眼桓虎,淡淡说道:“桓将军若是垂涎其陵墓内的陪葬,不妨亲率你麾下士卒进攻东山,也好让季某见识一下将军麾下的精锐。”
“嘿嘿嘿嘿……”桓虎怪笑了几声,旋即背靠着瞭望塔的栏杆,双手手肘搁在栏杆上,站立的姿势毫无一位将领该有的样子。
只见他瞥了一眼季武,忽然岔开话题说道:“我听说,是齐国的田耽,推荐将军进攻东山,扫平山上的魏军残兵……此事就发生在楚水君召集众国将领前夕吧?我记得那时,将军曾与田耽私下交谈了片刻。”他抬起手,用小指掏着耳朵,慢条斯理地问道:“这其中,莫非有桓某不知情的隐秘?”
“……”季武的表情微微绷紧了几分。
就在他考虑着该如何解释来敷衍桓虎时,却见桓虎舔了舔嘴唇,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早就开始防备某些事,未免过早了吧?”
季武闻言,脸上的表情更是绷紧了几分。
因为桓虎说的没错,齐鲁两国的军队,自从联军打到大梁之后,就已经开始在保存实力了。
就像桓虎所说的,齐国的田耽在前两日曾在私底下与季武接触,二人交谈的内容,与桓虎推断的也大致无二,无非就是希望他齐鲁两国联合起来,相互掩护,保全兵力而已。
就像当日田耽对季武所说的,在魏国将三十余万精锐尽数派往北方攻打韩国的情况下,魏国本土是几乎不可能挡得住诸国联军一百五十万大军的,因此,田耽认为他齐鲁两国有必要提前为日后考虑——万一他齐鲁两国军队在这场仗中伤亡过大,待等楚水君击败了魏国,调转枪头对付齐鲁两国,到时候,还有谁能挡得住楚国?
事实上这件事,从季武率军离开鲁国起,就一直在考虑。
但是此前他并不敢做得太明显,除了驻军在宁阳时故意延后了与楚国军队汇合的日期以外,其余时候,他对楚水君的命令也算是言听计从,毕竟无论是他季武还是他鲁国,都得罪不起楚水君。
但倘若这件事有齐国的田耽牵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首先齐国的军队,亦是楚水君需要借助的力量。
其次,自从诸国联军攻克定陶攻打到梁郡前后起,齐国就已经负担起了那一百五十万军队的粮草供应。
因此,就算楚水君看出田耽有意保全实力,也未必敢与齐国撕破脸皮,毕竟一旦齐国切断了对联军的粮草供应,纵使楚水君麾下再多的兵力,恐怕也难逃败北的命运。
但是,与田耽在私底下的密约,季武却并非透露给桓虎,原因就在于他对这个男人并不信任。
仿佛是猜到了季武的心思,桓虎轻笑着说道:“季武大人,您其实大可不必日日夜夜防着桓某?桓某如今亦是鲁国的将领……”
“呵呵。”季武略带讥讽地轻笑道:“桓将军是想说,你对我鲁国一片忠诚么?”
“哈哈哈哈。”桓虎哈哈笑道:“忠诚这玩意,想必就算桓某说得再多,季将军也不会相信……”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道:“在鲁国,我能得到我所想要的……是故,我对鲁国会很忠诚。”
“……”
见桓虎居然说得如此直白,季武眼角抽搐了几下。
其实在桓虎利用当年楚国进犯国家这件事,借机霸占了薛地之后,季武就知道这家伙野心勃勃。
但是仔细想想,似这般野心勃勃的家伙,未必就不能拉拢。
思忖了片刻,季武淡淡说道:“我鲁国能给你的,楚国未必不能给你。”
桓虎嘿嘿一笑,摇摇头说道:“正所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桓虎很满意于目前的处境,尤其是在薛地……”
的确,桓虎如今在薛地,那可是英雄的形象,当地的鲁人感于桓虎拯救了他们,对其极为拥护,正因为如此,老鲁王公输磐与新君公输兴,才会默认桓虎为薛县的城守。
季武被桓虎这般直白的话给说动了,仔细想想,他觉得确实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防着桓虎,虽说楚国的景舍、项末皆曾招揽过桓虎,但那也只是从前的往事了,至少在楚鲁战争期间,桓虎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对鲁国的‘忠诚’——虽说这个忠诚是建立在鲁国能满足他心中野望的前提下。
想到这里,季武对桓虎坦白道:“田耽确实与季某私下有所协商。”
“这就对了嘛。”
在季武惊愕的目光下,桓虎上前搂住前者的脖子,笑嘻嘻地说道:“你我目前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鲁国若是倒了,你我皆落不到什么好下场……这种时候,咱们彼此间还是得团结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