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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为魏国缺少『骑兵单独成军』的经验,因此,『游马军』可以说是朝廷所尝试的第一支纯粹的骑兵军队,以『马贼』身份作为掩饰,以当时尚且是敌对方的宋国人作为练兵的对象。
那时的宋地砀郡,还并非是魏国的领土,当时的宋国,仍与卫国频繁发生冲突。
而卫国,那可是魏国的小弟,小弟被欺负了,做大哥的岂有不出面相帮的道理?可问题就在于,宋国也有大哥,他的身背后,是齐王吕僖所执掌的齐国,是将强大的楚国打地龟缩不出的齐国。
当时的『齐鲁宋』联军,那可是非常强大的,强大到魏国亦不敢随意招惹。
因此,在种种条件下,魏国私底下组建了游马军,让后者频繁出入砀郡去搞破坏。
或许在当时的世人眼里,『砀郡游马』是四处抢掠的马贼,可事实上,游马军的主要目的,是袭击、破坏一些宋国境内的特殊地点,比如似驿站形式的建筑。
毫不夸张地说,游马军出动一次,就能让宋国砀郡这边的信息传递系统遭到严重的破坏。
还有就是直接袭击宋国的运粮队伍。
可没想到的是,后来楚国的暘城君熊拓居然邀请魏天子一同攻打宋国,更出乎意料的是,即便是在魏国军队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下,楚暘城君熊拓的大军,依旧攻克了大半个宋国,逼得宋国大将南宫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暗中向魏国投降。
面对整个宋国领土的诱惑,魏天子对游马军下达一个私密的命令:袭击楚暘城君的后勤运粮军队!
『啊啊……果真是父皇的黑历史啊。』
赵弘润的脸上不觉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虽然他嘴上仍然对游马说着『我不相信你片面之词』的话,但心底里,他却已经相信了。
毕竟他与楚暘城君熊拓也已有过多次接触,很了解后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是一个极有雄心抱负亦颇有能耐的楚国王族子弟,岂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果真因为『贪功冒进而导致后勤粮草运输不及』?
倘若暘城君熊拓果真蠢到这种地步,那他赵弘润还支持他争什么楚王位置?
很显然,当时楚暘城君熊拓被赵弘润的父皇魏天子给暗算了,后者暗中知会游马军打了楚军的黑枪,这才导致楚军当时明明都快要攻下整个宋国,却陷入了军中无粮的窘迫处境。
『父皇他……还真是狠啊,连队友都坑……』
赵弘润端着酒杯喝了一口酒,暗自苦笑着。
或许有许多人都觉得魏天子固守基业有余、开拓进取不足,却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晓得,魏天子的雄心抱负。
就比如赵弘润,他曾经就觉得他父皇是属于那种守成的君王,但是后来,在二伯赵元俨与六叔赵元俼的点拨下,他这才明白,原来他父皇根本不喜呆在垂拱殿内,整日处理那些政务,他也想效仿先王,御驾亲征,为魏国开疆辟土,这从赵弘润的四哥『弘疆』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因此,赵弘润毫不怀疑他父皇其实早就瞄上了宋国那块领土,随时准备着将其吞并到魏国的版图内。
只不过,可能是后来魏天子在攻下了宋国,吞并了宋国的领土后,他惊愕地发现,国土的扩张,并未能使他魏国变得真正强大起来。
魏国的平民,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贫穷,真正受益的,则是国内那些贵族,他们疯狂地抢占了魏军所攻克的宋地的矿脉、资源,像寄生虫一样吮吸着养分。而朝廷,却因为国土的扩张,又新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比如魏人迫害宋人、宋人聚众造反,等等等等。
可能是从那时起,魏天子领悟到一味地向外扩张国土面积,并不能使魏国真正强大起来,这才耐着性子,开始致力于发展基本国力。
久而久之,以往赵元俨与赵元俼印象中那个心狠手辣的四皇子『景王元偲』不见了,慢慢变成了如今脾气越来越好、一副明君做派的魏天子。
而在赵弘润他爹魏天子转变心态的过程中,砀郡游马,或者说,游马军,很有可能充当了牺牲者的角色。
“游马……最终怎么样了?”赵弘润抬头询问游马道。
游马亦举杯喝了口酒水,淡淡说道:“我游马袭击了楚军的后勤运粮军队后,暘城君熊拓便不得不从宋地撤军,朝廷在降将南宫的配合下,白捡了一个宋国的领土。……但是这件事,却引起了楚王的不满。为了防止魏国北陷于『不义』局面,那一位,紧急派砀山军,将游马剿杀,将所有的罪名,都归罪于游马……”
『杀人灭口不算,还要让游马背黑锅啊……当时的父皇,还是真够狠的。』
赵弘润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他能理解当时魏天子的考量,毕竟比起一支游骑兵来说,自然是宋国的领土更加重要,而同理,倘若抛弃一支军队能使魏国逃过被楚国指责『不义』,并使后者以此为借口对魏国开战,魏天子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帝王本来就是无情之人,并非他们无情,而是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必须要让他们变得无情。
“当时的砀山军,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司马安驻扎在陶丘,其目的是为了震慑宋国,防止宋国派兵攻入卫国……在接到了密令后,司马安紧急调动砀山军,打了毫无防备的游马一个措手不及,三千余众的游马军,被屠戳了七八成……”说到这里,游马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感慨道:“不过,好歹司马安还有点人性,他并没有赶尽杀绝,更没有屠戳游马的家眷妻儿,总算是让我游马,有了一线生机……”
『司马安大将军?』
赵弘润微微一愣,要知道他本来就在纳闷,纳闷于既然是那位司马安大将军亲自出马,这游马军怎么还能幸存一部分下来,要知道,司马安曾多次被成皋关大将军朱亥骂做屠夫,杀起人来跟恶狗似的,不赶尽杀绝决不罢休,三川有好些个被灭族的部落,都成为了司马安的牺牲品。
原来,司马安是放水了,怪不得游马可以逃得一线生机。
“在此之后呢?”赵弘润询问道。
游马长长吐了口气,追忆道:“将我游马驱逐出砀郡后,司马安便坐镇砀山,我们游马不敢往北,唯有向南逃亡。……阳夏邑丘众当时的首领与我游马有些交情,他们收留了我们,从那以后,名震砀郡的游马众便至此销声匿迹,呵呵呵呵……”
听着那悲凉的笑声,赵弘润心底也挺不是滋味,毕竟若事实正如游马所言,那么,游马众的确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最佳例子,既非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父皇这件事,做得的确不地道啊……』
似这种话,赵弘润也只能在心底想想,毕竟魏天子再怎么说也是他老子,儿子说老子的不是,这不像话。
更何况,这是赵弘润他老爹十几年前的黑历史,如今的魏天子,不就变得越来越和善了么?
唔,赵弘润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你们不恨朝廷么?不恨……那一位么?”
赵弘润似有深意地询问游马道。
尽管他很同情游马众,但倘若眼前这个男人说一句『憎恨大魏、恨不得让其覆灭』的话,赵弘润势必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些幸存的游马众也诛灭。
倒不偏袒他爹魏天子,而是赵弘润不希望看到又一支对憎恨魏国的势力最终走到魏国的对立面。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游马闻言笑笑说道:“肃王殿下,这十几年来,可曾听说过我游马做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来?……即便被朝廷,被那一位所抛舍,但我等,仍然是魏人,仍然自视是大魏的军卒……更何况,我们可不想再招惹司马安那个凶人。”
『……』
赵弘润很是意外地听到了这番话,不由地对眼前这个男人肃然起敬,毕竟能有似这般思想觉悟的人,这天底下可绝对没有几个。
半响后,他幽幽说道:“本王……可以使你们恢复『游马军』的军号。”
“……”
游马微微一愣,似不可思议般瞅着赵弘润。(未完待续。)
第526章:激怒()
『恢复游马的军号……换而言之,为游马平反?』
游马惊愕地望着赵弘润,但最终,他摇了摇头,婉言拒绝道:“肃王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我游马一众,已过惯了似眼下的生活,不想再……再打打杀杀了。”
『是不想再被大魏所抛弃了吧?』
赵弘润暗自嘀咕一句,在想了想之后,也没有再说劝说。
虽然他很同情游马的遭遇,亦十分惋惜『游马军』,毕竟这是魏国效仿韩国骑兵的组建模式,对『骑兵单独成军』的初次尝试。
倘若十余年年并未发生楚、魏联合攻宋的那场战争,游马军很有可能会成为魏国的第一支单独成军的游骑兵。
要知道,这可不是像浚水军的『骁骑营』、砀山军的『猎骑营』这种为配合步、弓大部队而存在的骑兵队,而是像羯族骑兵、韩国骑兵这种主力骑兵队,是战场上的绝对主角。
只可惜,魏国初次尝试骑兵单独成军所组建的游马众,最终因为窃取宋国领土的关系,被无情地舍弃了。
或许很多人眼里,魏天子为了宋国那么一大块领土而抛舍掉只有区区两三千人的游马军,这是很能理解的事,但赵弘润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魏天子抛舍掉的,不单单是两三千游马军,还抛舍掉了魏国骑兵的未来。
毋庸置疑,游马众单凭他们那点人数,能搅地曾经的宋国焦头烂额,甚至后来还一度切断了楚暘城君熊拓的后勤粮草运输,这说明,游马众是非常擅长游击骚扰战术的。
倘若能以这些经验丰富的骑兵作为骨干,扩大编制规模,说不定魏国就能拥有一支可以比肩羯族骑兵、比肩韩国骑兵的骑兵部队。
要知道,军营里所训练出来的骑兵,充其量只能称作合格的骑兵,而优秀的骑兵,则能做到以小股兵力拖住数倍于己的敌军,且最终将其徐徐蚕食殆尽。
虽然说,眼下赵弘润手中有五万川北弓骑,但不可否认,那终归是外族的骑兵,无论是出于忠诚考虑,还是心中的骄傲,赵弘润都希望他魏国也能诞生一支强大的骑兵,待日后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打败韩国的骑兵,洗刷当年『上党战役』惨败的耻辱,再次使魏人有底气挺直那根当时被强大的韩国骑兵所打断的脊梁骨,以一个超级大国的姿态立于中原之地。
不过很遗憾,游马众虽然还不至于因此憎恨魏国到恨不得其灭亡的地步,但很显然,这些人也不再想回归朝廷的怀抱了。
多说无益。
想到这里,赵弘润岔开话题道:“既然游马足下心意已决,本王也就不再强迫了。……游马,本王想知道,那个关于本王首级的悬赏,究竟是来自于何人。”
游马闻言摇了摇头,说道:“那是阜丘众与邑丘众接到的,在下并不清楚。……正如在下所言,在下只是应邑丘众的要求,宣示于士馆内而已。”
赵弘润皱了皱眉,不解问道:“你们游马,如今是邑丘众的下属么?”
游马轻笑了几声,思忖后解释道:“肃王可以这般理解。为了报答当年邑丘众收容我等的恩情,如今我游马众可以视为是邑丘众的下属……”
“也就是说,你有办法与邑丘众的首领联系咯?”
“是。”游马点了点头。
“那很好。”赵弘润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随即将空酒杯放回桌上,目视着游马说道:“告诉邑丘众,一个月左右,本王要收回阳夏县,使阳夏县回归朝廷治理。”
『……』
游马闻言眼睛猛地一睁,随即皱眉说道:“肃王殿下,据我所知,邑丘众并未参与行刺殿下你。”
“哼!”赵弘润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是否参与行刺本王,与本王收回阳夏县,这是两码事。……阳夏县本就是我大魏治下县城,阳夏隐贼违背朝廷意愿,驱逐、迫害朝廷命官,本就是不可赦的罪名。更何况……”他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意味说道:“你口口声声说邑丘众并未参与行刺本王,然而你们这些士馆却高挂着关于本王首级的悬赏……这也已足够治罪!”
说罢,赵弘润站起身来,朝着游马拱了拱手,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而游马却仍然坐在桌旁,目视着赵弘润,低声说道:“肃王殿下,您若做出此举,无异于逼阳夏的隐贼们聚合一起,与肃王为敌……”
已转身走向门口的赵弘润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说道:“如此,正好本王将其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