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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鄢陵县令彭异一声令下,在近十万鄢陵人仿佛咆哮般的呐喊声中,数十名青壮男子自告奋勇地用种种工具抬起沉重的界石,一步一步地迈向安陵城的方向。
鄢陵人情绪激动,安陵人沉默不语。
多达二十余万的平民,默默地看着那一块本身并不具有什么价值的大石头,向北移动了一里地。
“肃王有令,允许我鄢陵庆祝三日,不设宵禁!”
鄢陵县令彭异再次传出了一个令鄢陵人振奋的消息。
在阵阵欢声笑语中,鄢陵人大规模撤离,只留下似黑海般的安陵人默默地站在原地。
他们并没有嘲笑败者。
毕竟,这场约赛非常公平,让以往有些战战惶惶的鄢陵人真正体会到,他们这些投奔魏国的楚人,其地位与安陵的魏人是同等的。
这份认同感,让鄢陵人亦接纳了安陵人。
再者,在这场约赛中,他们亦见识到了安陵人的实力,尤其是在初期的打擂台时,他们鄢陵城内不知有多少勇武的小伙子被安陵人打败。
尊重对手,才会让己方的胜利变得更有价值!
“诸位县邻……我等也回去吧。”
安陵县令严庸深深注视着那块界石,长叹了一口气:“来年,来年赢回来!”
对!
来年赢回来!
十几万安陵人,默默地拆了简易篷屋,默不作声齐刷刷地返回安陵。
在远处的山坡上,奉命前来保护比赛场地的鄢陵军大将屈塍,正与他麾下的部将们轻声议论者。
十几万安陵人默不作声,一片死寂,这一幕带给鄢陵军的压力可是相当大的,要知道似公冶胜、左丘穆等将领,方才生怕那些安陵人突然暴动。
十几万安陵人与十几万鄢陵人若是发生肢体冲突,他们两万鄢陵军如何制止地了?
好在最坏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安陵人,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嘛。”部将左洵溪轻笑着说道。
众将领们对视一眼,晒笑摇头:他们皆曾是进犯魏国的楚军士卒出身,有何立场指责魏人的好坏?
但不可否认,安陵人虽然输了,但是他们却赢得了尊严,不说别说,光说十几万鄢陵人在撤离时,并没有发生嘲讽、讥笑的声音,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当然了,明日就不好说了。
鄢陵人辛辛苦苦赢了这场比试,不在安陵人面前嘚瑟嘚瑟,简直对不住他们在比赛中舍身忘命,天晓得这场比赛叫多少鄢陵人的嗓子今后至少半个月内出不了声?
“输势不输人……赢了今年,未必能赢来年啊。”将领华嵛感慨地说道。
在这里的将领们都有这样的预感:来年,有的瞧了!
而在这边所有人都在预测着来年两县约赛的胜败时,唯独屈塍这位鄢陵军大将,他所考虑的,却是这场约赛背后的事。
『真是高明啊,肃王殿下……今日之后,安陵与鄢陵仍然对立,但导致对立的原因,恐怕与以往相比却要发生巨大的改变……果然,肃王的权谋并非魏国其余那几位皇子可比……』
略有些小心思的屈塍,眼中闪过一丝决意。
之后三日,风平浪静。
待等到第四日,安陵人的噩梦就开始降临了,作为胜利者的鄢陵人开始组团挑衅安陵人,他们甚至堂而皇之地进入安陵城,在城内闲逛。
安陵人气地几近吐血,可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输了,正如肃王赵弘润所说的,成王败寇。
倒是有些安陵城内的贵族子弟气愤不过,叫嚣着要给那些鄢陵人一点颜色看看。
但说到底,这也就只是叫嚣而已,而且还是心虚的叫嚣,谁都清楚,既然那位肃王殿下提出了公平公正这个词,那么,任何违反游戏规则的人,都会遭到那位肃王殿下最残酷的打击。
他们唯有忍,忍到来年两县再次约赛的时候,再洗刷背负的屈辱。
而在这种大势下,『贡氏兄弟』一案,仿佛早已被两县的县民遗忘了似的,没有人再提起。
哪怕是作为苦主一方、如今却是胜利者的鄢陵人。
“你一定会被礼部追究的。”
在安陵县衙的书房内,赵来峪揶揄着赵弘润。
因为这两日,闲着无事来安陵瞎逛的鄢陵人,比以往暴增了何止数百倍。
那些鄢陵人,在安陵人咬牙切齿的注视下,在安陵的酒馆里,在大街上,三五成群地溜达着,仿佛是得胜的将军巡视着战败者的领地。
反观那些安陵魏人,哪怕心中憋着火,亦没有脸面挑事,简直是对鄢陵人避退三舍。
魏人,作为魏国国民的主流、正统,居然避退楚人,赵弘润不被弹劾就奇怪了。
“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让你们输,是你们自己技不如人而已。”
赵弘润的一句话打翻了一船的人,县令严庸,还有屋内赵来峪与他五个孙子,一个个脸上都不是很好看。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结果在赵弘润看来,倒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贡氏兄弟』一事,安陵人在鄢陵人心目中的印象变得极其恶劣,如今让鄢陵人赢一场,嘚瑟嘚瑟,这其实有助于化解这些楚人对魏人的愤恨与不满。
至于安陵魏人的心情嘛,不服气你们来年再战啊。
反正谁输谁赢,对于赵弘润而言是无所谓的。
“好了,安陵就交给你们,本王要先去一趟商水。”赵弘润看似平静地说道。
“……”赵来峪没有说话,因为他早两日就已经得知了商水县所发生的事。
他还记得,眼前这位肃王,当时那可是大发雷霆的。
『居然有人胆敢偷袭商水县,真不知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屋内众人不约而同地猜想着。
当日,赵弘润将收尾的工作交给县令严庸与赵氏五子几人,率领着数千商水军返回商水县。
事实上他两日前就想回去,但当时这边两县约赛的事还未结束,他生怕发生什么变故,因此便忍着没有立刻离开,一直忍到今日。
他并不是担心商水县如今的情况,因为商水的青鸦众早已将那日所发生的情况专程派人告诉了他,再者,商水县的损失也不是很严重。
那只不过是一场短短一刻辰的袭击,虽然焚烧了不少建筑,但那些旧建筑,说实话是羊舌焘本来就打算在扩建城县时决定拆除的。
再者,由于驻扎在港口的商水军以及城外的青鸦众支援及时,桓虎那些人马充其量就是杀入城内,没停留多久就在商水军、游马众、青鸦众的追杀下逃出了城外。
可以视为是强行刷了一波存在感。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损失并不重,但是赵弘润的心中却非常愤怒,因为这场袭击,分明就是桓虎在恶心他。
桓虎心中清楚,当他在八里庙山顶杀了王瑔起,魏国就几乎不可能有他立足之地,他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往赵弘润的手无法触及的宋地。
就算是逃到楚国也没用,赵弘润可以凭借着如今他与暘城君熊拓以及平舆君熊琥的关系,继续派人追杀他。
换而言之,桓虎唯有逃到宋地,毕竟碍于当初魏国朝廷与宋将南宫所达成的协议,肃王党的势力暂时无法触及这块地方。
可逃就逃吧,桓虎偏偏不悄悄地逃,他非要在逃亡到宋地前,到商水县恶心恶心赵弘润。
还别说,赵弘润还真被他恶心到了。(未完待续。)
第610章:格局()
五月初十,回到商水县的赵弘润第一时间来到了县牢的位置,面色阴沉地盯着面前那片早已化作废墟的县牢旧址。
在他身后,叩跪着商水县第一驻将,谷粱崴。
“……是末将辜负了殿下的信任与器重,末将罪该万死。”谷粱崴面色惶恐地告罪道。
在旁边,商水军大将巫马焦与伍忌犹豫着想上前求求情,却忽然看到宗卫长卫骄无声地对他们摇了摇头,心中会意,遂没有动。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就听到赵弘润平静地说道:“起来罢。”
谷粱崴偷眼瞄了几眼卫骄,随后这才依言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多谢殿下宽恕。”
平心而论,赵弘润果真是没有处罚谷粱崴的意思么?
是的,他还真没有。
因为说到底,就连他赵弘润自己,都没有想到桓虎居然有这个胆子袭击他的商水县。
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却甩锅给自己的部下,这种事赵弘润可做不出来。
当然了,话虽如此,但这件事却不好明说,毕竟似这种懈怠,一旦开了先例,日后岂不人人效仿,坏了规矩?
因此,虽然不惩罚谷粱崴,但说几句话敲打敲打,这是免不了的。
“谷粱,本王听说你到商水之后,至今为止已经屈了四房夫人了?……本王忽然想起,还未给你备礼庆贺呢。”赵弘润慢条斯理地说道。
“……”谷粱崴的面色微微有些煞白。
若在平时,这句多半代表着主公与部下的玩笑,但在这会儿提起,显然是提醒谷粱崴,让后者少花点心思在女人上边。
“末……末将知罪。”刚站起没多久的谷粱崴,再次心慌地跪了下来。
“不是叫你起来回话么?”赵弘润回头望了一眼谷粱崴,见后者面色煞白,当即转了口风:“行了,这件事本王不怪你。……终归,城池遇袭后你的对应还是很及时的,并没有叫商水受到太大的损失。”
商水军的三将,分工明确:谷粱崴负责镇守商水,巫马焦负责守卫港口,而伍忌则负责练兵与出征,三人各司其职。
此番商水遇袭,说实话赵弘润并没有对谷粱崴过于失望,毕竟后者当时的反应还算及时,那一连串的命令,思路也很清晰。
尤其是第一时间派人把守羊舌氏的府邸,足以证明谷粱崴对他的忠诚。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细说。
而之所以赵弘润要敲打敲打谷粱崴,实在因为这家伙与巫马焦一样,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很满足于他们如今所拥有的权利与地位,说得难听点就是不知上进。
比如巫马焦,当了将军后,穿着打扮越来越光鲜亮丽,而谷粱崴,则热衷于迎娶美貌的女子,平日里像什么商水军的具体事务,几乎都交给伍忌,简直就是养老混吃等死的典型。
尤其是当青鸦众时不时地将谷粱崴平日里的行程告诉赵弘润后,后者对谷粱崴多少还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的。
要知道,谷粱崴与巫马焦皆是两千人将出身,虽然资质不如屈塍、晏墨、伍忌等人吧,但好歹也够得上将军级别,比如前两日夜袭遇袭,谷粱崴的应对就很清晰。
说到底,他们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他们满足于如今所得到的,是那种没什么大志向、大抱负的人。
赵弘润并不讨厌这种没有野心的部将,反过来说,倘若谷粱崴与巫马焦二人像屈塍那样野心勃勃,赵弘润恐怕还真不放心将商水县这个封邑交给他俩。
当然了,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哪怕是赵弘润,在得到了两名几乎没有可能背叛他的将领的效忠后,自然而然也希望他们更加上进点,虽然将大部分的事物交给伍忌也算是磨练了这位有大将潜力的年轻将领,但说到底,你们两人作为前辈,总不能每日混日子对不对?
“这次遇袭,就当时给我商水敲个警钟……好在这次袭击我商水的,只不过是桓虎那贼寇一流,充其量就是恶心恶心本王。可倘若此番袭击商水的是南边的熊拓或熊琥呢?恐怕商水早已沦陷。”
“末将知罪。”谷粱崴羞愧地说道。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至于对你的惩罚,本王就罚你陪伍忌操练商水军三个月。”
“……是。”谷粱崴低头应命,心中暗暗叫苦。
要知道商水军的操练是极其严格的,尤其是在宗卫高括等人暂时加盟后,每日的训练量与宗府训练宗卫羽林郎的严格不相上下,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作为练兵的将军,向来以身作则的伍忌那更是严于律己,与士卒们一同操练,这份辛苦,岂是如今养尊处优的谷粱崴可以承受的。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
在敲打完毕后,赵弘润便遣散了众将,毕竟青鸦众的首领应康好几次在旁欲言又止,明显是想说什么。
果然,待等谷粱崴、巫马焦、伍忌三人告退后,应康当即开口说道:“殿下,是金勾。”
“唔。”赵弘润点点头,并不意外。
想想也是,就算桓虎的骑寇如何强悍,商水县好歹也是有城墙保护的,若是没有接应的人,这队骑兵根本无法杀入城内。
但若是有金勾以及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