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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听似轻描淡写的话,却让齐使田侑面色微微一变,因为他突然感觉,这屋内的温度仿佛凭空降低了不少。
他连忙解释,但言辞中仍带着几分强硬:“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在下只是陈述事实。”
“……”赵弘润死死盯着田侑,半响后忽然微微一笑,语气莫名地说道:“陈述事实……很好,那么本王也来陈述一句事实好了。……待等齐王吕僖病毙,到时诸王子夺权导致内乱,外又有楚国趁虚而入,偌大的强齐,顷刻间沦为三流。”
听闻赵弘润这句『陈述事实』,齐使田侑顿时面色涨红,只见他怒视着赵弘润,拳头紧攥。
而此时,却听赵弘润又淡淡地补充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得罪日后可以助你们渡过危机的盟友。”
“……”齐使田侑怒视着赵弘润,几次作势欲起,但最终都忍了下来。
半响后,他长吐一口气,摇头说道:“肃王莫要诓我,贵国不会坐视楚国反制我大齐。……若我大齐发生变故,贵国的处境,想来也不会好过。”
“哈!”赵弘润嗤笑一声,淡淡说道:“这件事,轮不到尊使为我大魏操心。”
说实话,他并不担心这件事,因为算算日子,待等齐王吕僖死后,楚国终于拨开了笼罩在他们头顶几十年的乌云,势必兴兵反攻齐国。
可齐国会这么轻易就被楚国攻灭么?
当然不可能!
齐国还有庞大的田氏家族,还有赵弘润那位才能不逊色于他的六哥赵弘昭。
更何况,魏国与鲁国也不会坐视齐国被楚国攻打,到时候双方对楚国施施压力,拖拖楚国的后腿,楚国有什么余力再来攻打魏国?
到时候最有可能发生的,反而是暘城君熊拓等诸楚公子的夺位。
顺利的话,至少五年内齐国与楚国都别想出头,而在这段珍贵的时间内,魏国会突飞猛进地发展。
因此,赵弘润根本不怵齐国,也不怵楚国。
而面对着软硬不吃的赵弘润,齐使田侑一时间亦不由有些犯难。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些他自以为难缠的魏国礼部官员并不与他商谈出兵之事,那是因为,眼前这位年轻的肃王,比那些魏国的礼部官员更加难缠。
田侑忽然想到了如今在他们齐国逐渐步入权利中枢的魏公子姬昭(赵弘昭),相仿的年轻,相仿的才华。
微叹一口气,齐使田侑话风一软,喃喃说道:“来时,左相便曾提醒在下,此番贵国出兵,十有八九会落在肃王殿下头上。同时左相亦提醒在下,肃王殿下是何等的人物……”
『左相?六哥?』
赵弘润微微一愣。
说实话,他至今都搞不懂,齐王吕僖为何将他们魏国王族宗室子弟出身的赵弘昭破格提拔,将其推上左相那种高位,那可是权利比魏国这边六部尚书更大的齐国官职。
虽然赵弘润也给六哥赵弘昭感到高兴,可说到底,一国的王族人质在另一国列为高官,这简直就是史无前例。
不过赵弘润脸上并未表现出对此的疑惑,只是淡淡说道:“尊使不会打算假借本王六哥的名义,来诓骗本王吧?”
“岂敢。”齐使田侑摇了摇头,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一封贴身收藏的书信,恭恭敬敬地递给赵弘润。
“是本王的六哥的信?”赵弘润狐疑地看着齐使田侑,却发现后者笑而不语,仿佛是成竹在胸,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见此,赵弘润将信将疑地接过书信,随即拆开粗略扫了两眼。
仅仅只扫了两眼,就见他微微皱眉,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因为他发现,这并非是他六哥赵弘昭写给他的书信,而应该是由齐王吕僖所写——那是齐王吕僖请他魏国出兵协助而愿意支付的代价!
而在那一条条的承诺中,有两项让赵弘润最为在意。
其一,齐王吕僖承诺将停驻在河界的齐国火弩战船船队,全封不动,将其兵权移交给现任左相的姬昭(赵弘昭)。
其二,齐王吕僖愿意说服鲁国君主,使其将记载着鲁国工艺的《秘录》拓本,交给魏国。
而魏国所要做的,就是出五万兵,赶赴江东与齐、鲁两国的军队汇合,组成多达三十万的联军,并保证不惜一切代价,尽所能及地协助齐国以武力制裁楚国。
没有十年二十年的联盟承诺,也没有真银白银之类的给予,但光是这两项承诺,就足以让赵弘润心动。
此时此刻,赵弘润隐隐已有些明白,齐王吕僖为何要鼎力支持赵弘昭,并不惜将齐国的兵权都交给后者。
因为赵弘昭与魏国的关系,将会取代如今的齐魏盟约,成为日后两国联盟牢不可破的纽带。
至于记载鲁国工艺的拓本,那更是赵弘润难以舍弃的宝物,这远比天底下最珍贵的财宝还要珍贵,还是价值连城。
“本王……无法拒绝。”
苦笑一声,赵弘润在齐使田侑略微带着几分惊讶的会心笑容中,将这封书信收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616章:齐王吕僖之远见(二)()
次日,赵弘润早早地便来到了垂拱殿。
而当时,魏天子正与三位刚到不久的中书大臣在内殿喝茶闲聊。
按照惯例,魏天子会在卯时正刻开始的早朝结束之后,在文德殿小憩片刻,打个盹到辰时,然后用罢早膳,于辰时二刻左右开始批阅那永远也批阅不完的奏章。
不过今日情况似乎有些特殊,待等赵弘润于巳时前后来到垂拱殿的时候,他父皇还在与那三位中书大臣闲聊。
一问之下,赵弘润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正在聊的话题,居然是『川雒对国内贵族势力开放』的这件事。
也对,当初赵弘润与成陵王赵文燊等人的协议,就是于七月正是对国内王公贵族所属的商队开放三川,任后者自由前往三川展开贸易,而眼下已是七月初七,算算日子,国内贵族们名下的第一批商队,应该差不多该抵达川雒那座如今三川境内唯一的『自由贸易城池』了。
听到这里,赵弘润也感觉挺好奇的,遂问中书左丞虞子启道:“虞大人,不知川雒那边近况如何?”
听了这话,虞子启不觉感觉有些好笑,无奈地说道:“肃王殿下,关于川雒,您应该比我等消息灵通啊。”
想想也是,他所知的,无非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而赵弘润才是川雒的直接负责人,哪有当事人反问旁人的道理?
“虞大人这话说的。”赵弘润翻了翻白眼,颇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不就是挂个名嘛。”
他口中所说的『挂个名』,指的是去年他在平剿了羯角部落的比塔图、震慑了三川诸部落后,朝廷曾册封他两个虚职,一个是『持节使』,用来名正言顺地代表魏国与三川的诸部落交涉;而另外一个则是『川雒大都督』,也是用来名正言顺地管辖那五万川北弓骑,同时管制加入『川雒之盟』的诸部落。
可事实上,自那以后,赵弘润便再没有出访过川雒,魏国与川雒的后续协议,都是朝廷这边的礼部代为善后的。而眼下川雒,实际上也处在礼部的管制下。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如此,赵弘润何不直接将川雒的事务移交给礼部呢?
道理很简单,因为礼部镇不住魏国国内的某些王公贵族,而目前已逐渐传出凶名的某位肃王却能办到。
说白了,赵弘润就是在川雒挂个名,方便礼部用他的名义去做事,免得魏国国内某些起贪心,打起川雒的主意。
而这件事,朝廷内部可以说人人皆知,更何况是虞子启等中书大臣。
“微臣也是听礼部的大人门随口提起的……”虞子启在笑了两声后,徐徐说道:“终归是眼红了整整半年,国内那些贵族商队的第一批贸易量,不可谓不大……那可真是山呼海啸般的人,据估计,都超过户部了……受这些人出现的影响,平民商贾的利润一下子就被挤压了……”
赵弘润闻言也不言语。
因为这在他预料之中:一旦贵族商人进入三川,平民商人的利润自然而然会被摊薄,甚至于,还会受到前者的联合排挤与打压。
可能是见赵弘润的表情过于冷静,就连魏天子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问道:“弘润,似乎你并不在意?当初你所扶持的平民商人,如今可是在被打压啊……”
“那也是正当的商业打压。……儿臣对成陵王等人提起过,不会有人胆敢用非正当的手段在川雒谋利。至于那些平民商人……要是他们事事都需要儿臣扶持,为他们铺路,想来也不堪大用。”摇摇头,赵弘润冷静地说道。
魏天子愣了愣,颇有些意外地瞅着这个儿子,心下暗自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魏天子很支持这个儿子扶持国内的平民商人力量,但这份支持的本质,则是为了敲打那些贵族,倘若赵弘润一味地用优厚的政策扶持平民商人,这在魏天子看来,反而是本末倒置。
似如今这般,刚刚好:既不能太多地给予平民商人更多的优惠,亦不能坐视他们被贵族势力击垮。
『话说回来,此子到了安陵,居然没有报复赵来峪的安陵赵氏,而是驱逐了安陵王氏,这倒是有点意思……』
魏天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弘润,他感觉这个儿子南下了一趟,似乎稍微有点改变。
“弘润,今日你早早前来垂拱殿,所为何事?”
随便聊了几句后,魏天子便问起了赵弘润的来意。
他很清楚,他这个儿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没有什么要事,是轻易不会来垂拱殿的。
什么?讨他这位父皇的欢心?
那是奢望,想都别想!
而见魏天子问起此事,赵弘润这才回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拱手施礼说道:“父皇,孩儿申请调动砀山军。”
“砀山……军?”魏天子微微一愣,随即好似想到了什么,颇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么快?”
这句『这么快?』,三位中书大臣听得一头雾水,然而赵弘润却能听懂这句话的含义,无奈地苦笑道:“齐王吕僖,拿出了一份让儿臣无法拒绝的厚礼。”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那封齐王吕僖叫齐使田侑转交给他的书信,旁边,大太监童宪识相地紧走两步,将这封书信从赵弘润手中接过,恭恭敬敬地递给魏天子。
不可否认,魏天子对这封能打动眼前这个儿子的书信很是好奇,在从童宪手中接过后,拆开仔细观瞧,在足足凝视了好一阵后,这才长吐一口气,喃喃说道:“别说你心动,朕都心动……”
在殿内,蔺玉阳、虞子启、冯玉三位中书大臣一脸好奇地张望,但安于本份,他们没敢开口询问,毕竟这种事除非眼前这对父子提起,否则就算是他们,也不好主动开口询问。
好在魏天子很信任他们,见他们三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敢卖关子,遂叫童宪将这封书信递给蔺玉阳等人,毕竟他也想听听这三位智囊的意见。
而如同魏天子与赵弘润一般,三位中书大臣在看清楚那份书信上所写的东西后,亦是惊地倒抽一口冷气,随即,一股狂喜笼罩了他们的脸庞。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三人异口同声地恭颂道。
“皆是弘润的功劳。”魏天子笑呵呵地摆摆手,随即笑眯眯地望着赵弘润。
事实上,正是他叫礼部将与齐使田侑交涉这件事交给赵弘润的。
这并不是说,礼部就没有能言善辩、善于外交的官员,只是因为礼部的官员皆是文官,对外交涉不如像赵弘润那样有底气。
打个比方说,昨日齐使田侑威胁赵弘润,说什么『若是魏国不出兵则齐国就将魏国背信弃义的事昭告天下』,这件事如果让礼部的官员来处理,相信那些官员会好劝歹劝,相应地给予一些让步。
而昨日赵弘润的应对就很是强硬,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齐国一旦失去齐王吕僖便从此沦为三流』的事实,并隐晦地反过来威胁齐使田侑,逼得后者只好将齐王吕僖的书信拿了出来。
“你如何看待此事?”魏天子询问赵弘润道,那语气,仿佛是在考验。
若是换做以往,赵弘润恐怕早跳起来了,不过今日眼瞅着这位两鬓斑白的父皇,他罕见地没有说出一番叛逆的话,在略一思忖后便说道:“儿臣以为,这是齐王吕僖在预留后路。”
魏天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而那三位中书大臣,亦带着几许惊讶、几许赞同,微微笑着。
不错,的确是齐王吕僖在预留后路。
别看信中的种种承诺,魏国最终得到的仅仅只是鲁国那本《鲁公秘录》的拓本,可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