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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干贲挥了挥手,低声下令道。
当即,便有魏兵排成长队,沿着浮桥悄无声息地度过了这条河。
这条不知名的河流,仅只有七八丈宽,以至于只要架好浮桥,魏军士卒想要在短时间内穿过这条河流,根本不成问题。
更何况,为了今夜的作战,魏军假借打造拒鹿角作为幌子,秘密在军营内造好了十几二十几架浮桥。
忽然,干贲注意到身背后魏丘方向,隐约传来些许脚步声。
他当即意识到,这是魏丘山上的友军下山来了——今夜的作战,是魏丘一带魏军近两万奇袭部队的联合行动,说是破釜沉舟也好、背水一战也罢,反正,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完,而所有的力气,也都将用于今夜的战事,一旦踏上河对岸,此地近两万魏军奇袭部队便没有了退路,迎接他们的,就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击溃河流西岸的韩军,要么反被韩军所击溃。
不成功,便成仁!
“快快快!”
“上!”
在寂静而深沉的夜幕下,魏军士卒们沿着浮桥悄无声息地渡过了河流,朝着远处篝火斑斓的韩军营寨前进。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遇到韩军的巡逻哨卫,仿佛那些巡逻卫士,果真已被青鸦众们暗杀。
眼瞅着距离篝火斑斓的韩军营寨越来越近,因为某位肃王殿下的话语激励而士气爆棚的魏兵们,一个个露出了狰狞凶悍的神色,浑身上下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仿佛他们是夜幕下的狩猎者,而前方的韩军营寨,便是他们的猎物。
而与此同时,在远方篝火斑斓的韩军营寨内外,那些韩军士卒们尚未发现重大的危机正逐渐笼罩他们,就连军中三位北原十豪级别的韩将,都未能察觉到。
靳黈、冯颋,此刻已在各自的帐内早早地歇息了,唯独暴鸢,仍躺在自己帅帐的床榻上,枕着双手反复思考着整件事。
今日白昼里的时候,由于得知魏公子姬润或有可能从魏丘的东侧悄然向太行山逃离,因此,暴鸢当机立断派出了众多骑兵前往阻截。
但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可否认,正如冯颋所说的,在目前的情况下,那位魏公子润决定弃车保帅,舍弃五千名左右的魏兵而保住其余近一万五千名魏兵,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只是,那位魏公子润果真会这样做么?
不得不说,撇开了敌我阵营不谈,暴鸢对魏公子姬润是颇有好感的,因为这位魏公子麾下的军队从未做出过侵扰韩国平民的举动,更不曾四处抓捕当地韩国平民,用这些平民作为要挟韩军的筹码。
因此在暴鸢看来,那位魏公子润非但是一位出色的统帅,更是一位正直的正人君子。
这样的人物,会做出抛弃麾下忠诚士卒的事么?
『……可若是他并不打算丢下麾下的军队逃离,那魏丘东边的事,又作何解释呢?』
暴鸢挠挠头,着实有些想不通。
忽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喃喃说道:“难不成是调虎离山……有意想支开我军麾下的骑兵?”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翻身坐了起来,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
因为倘若那位魏公子润果真是打算调虎离山,故意设法支走韩营内的骑兵,那么,对方的真正意图也就不言而喻了。
夜袭!
背水一战!
想到这里,暴鸢猛地站起身来,走出了帅帐,对帐外的值守兵士喝道:“快,速速……”
可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整座军营的西侧传来了厮杀的动响。
他紧走几步,望向军营西侧,隐约看到这座军营的西侧,隐隐有火光冲天。
『果然!』
暴鸢面色一正,当即喝令道:“快!速速发出警讯,魏军前来袭营!”
“铛铛铛——”
“敌袭!敌袭!”
片刻之后,一队队韩军士卒一边用手中的长剑敲击盾牌,一边飞快地跑过一顶顶兵帐。
听闻营内的动静,兵帐内的韩军兵将纷纷手持兵器奔了出来,惊问营内的变故。
包括韩将靳黈、冯颋。
“发生了何事?”抓住一名奔走呼喊的士卒,靳黈惊声问道。
见此,那名士卒回覆道:“回禀将军,魏军偷袭我军营寨!”
可能是睡得有些迷糊,靳黈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哪支魏军?”
那名士卒奇怪地看了一眼靳黈,回答道:“魏丘的魏军!”
靳黈放开了那名士卒,看着他继续一边奔跑一边呼喊,与从对面那顶帐篷中走出来的冯颋相视一眼,心中着实有些转不过弯来。
『魏丘的魏军?那就是说,不是泫氏城那边的援军,而是魏公子润麾下的军队咯?可……可那位魏公子润,不是正打算逃亡太行山么?为此,咱们还将军中的骑兵都派去堵……截……』
可能是被冷风一吹,靳黈与冯颋逐渐清醒过来,想通了整件事。
“居然……主动出击?”
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冯颋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明明是被围困在魏丘一带的魏军,居然会主动出击,夜袭他们的军营。
对视了一眼,靳黈与冯颋迅速穿戴好盔甲,赶往爆发战事的西营。
他们已意识到,今夜这场战事,事关彼此的命运。
第954章:援军()
时间约是十一月初七的子时三刻,临近丑时,近两万魏军奇袭部队渡过那条不知名的河流,夜袭河岸西侧的韩军营寨。
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下,篝火斑斓的韩军营寨犹如黑暗中的火把那样醒目,以至于从那条河流各地段渡河的魏军,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韩军营寨的方向,从几个登陆点汇聚到一起,仿佛一股洪流般,冲向魏军营寨。
事实上,提早渡河的青鸦众并没有解决掉所有的巡逻韩卒,并且,那一队队并未遭到青鸦众暗杀的巡逻韩卒,亦在越来越多的魏卒涌向这片韩军营寨时,察觉到了不对劲,慌忙发出预警的讯号。
然而,为时已晚。
因为这场蓄谋已久的袭击,魏军毫无保留。
魏军士卒们在出发前的当天,吃掉了所有的食物,这使得每一名魏军都清楚地了解了这场袭击的本质——他们,没有退路!
在这种情况下,区区几队韩军哨卫的警讯,根本无法动摇魏军士卒们的意志,因为没有退路的他们,就算是面临最险恶的处境,也只有迎刃而上。
“杀——!”
在明知己方没有退路的情况下,魏军从一开始就爆发出了令韩军士卒惊恐的强悍战斗力。
当韩军营寨东侧的营门被青鸦众打开后,魏军士卒们如潮水一般涌入军营,见人就杀,杀得营内赶来救援的韩军防守士卒节节败退。
此后,魏军并不理睬在西营的残余韩卒,聚众涌向韩营的中营,随即,翟璜打北营、孙叔轲打南营,近两万魏军同时进攻韩军营寨的西营、中营、北营、南营,要不知暴鸢、靳黈、冯颋三位韩将及时出面指挥,可能在魏军第一波攻势中,韩军就要面临溃败。
『魏军的攻势……何其凶猛!』
第一时间,暴鸢、靳黈、冯颋等将军就感受到了此番魏军的强大战斗力,以及魏军那种有进无退的慑人气势。
平心而论,靳黈、暴鸢等人与魏国打了那么久的战争,前后碰到过魏国几路军队,除了魏将姜鄙的北三军外,还从未碰到过如此凶暴的魏军。
更关键的是,魏将姜鄙麾下的北三军,仅仅只是凶暴,其余无论是士卒的训练度还是武器装备,都并不如韩国的军队;可眼前这支魏军,气势凶暴、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远比北三军强得不止一筹。
那一名名魏卒,仿佛是披着人皮的恶兽,眼眸绽放着凶光,仿佛要将阻挡在面前的敌人,全都撕碎。
“冉滕队……冲锋!”
“项离队……冲锋!”
“贡婴队……冲锋!”
在韩营的中营内,一支又一支魏军千人队义无反顾对朝着韩军的兵阵发动冲锋。
那些冲在最前排的魏军刀盾兵们,挥舞着沉重的盾牌与锋利的战刀,一头冲入了韩军步兵的防线,将防线搅地稀巴烂。
韩军剑兵,这种轻步兵,在眼下这种战场空间并不宽裕的地形中,终于暴露出了他们疲软的一面——或许他们由于身穿轻甲的关系,行动的确是要比魏军重步兵敏捷,可问题是在眼下这种人挤人的环境下,他们何来的空间闪转腾挪?
而相反地,魏国重步兵在这种环境下来,却爆发出了远比在空旷战场上更强大的统治力。
盾击拍击、战刀挥砍,凭借着沉重而坚固的铠甲,魏国刀盾兵硬生生用自身的优势,全面压制了韩军步兵。
“放箭!放箭!”
一名韩军将领指着身前方混战的战场,嘶声力竭地喊道。
听闻这道将令,其麾下的韩军弩手们面面相觑。
因为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那片混乱的战场,可不是以往那种两支军队摆列整齐的厮杀,而是混战,你中由我,我有中你,倘若用箭雨覆盖整个战场,必定会发生误伤己方士卒的情况。
更要紧的是,魏军刀盾兵皆是重甲,对箭矢、弩矢的防御力本身就高,只要不是近距离被韩弩射中身体要害,他们是可以扛着箭雨继续厮杀的。
但韩军的剑兵则没有这份底气,他们身上的轻甲,可挡不住己方弩兵的弩矢射击。
在这种局面下,韩军的弩兵们不禁有些投鼠忌器,不敢朝着双方士卒众多的区域射击,以免出现大面积误伤友军的现象发生。
在这种情况下,魏军刀盾兵的攻势愈发凶猛,即有韩将暴鸢亲自指挥,亦难免整条防线被魏卒撕裂。
“该死的!冲不过去!”
一名韩军千人将恨声骂道。
『……』
暴鸢一言不发,皱眉注视着前方混乱的战场。
不得不说,此番魏军的袭击,是早有预谋的,而且这支魏军彼此间分工明确,有的负责堵截韩军,有的负责放火烧营,双管齐下,既不给韩军留退路,也不给己方留退路,仿佛是不惜身处火海也要与韩军拼杀三百回合。
“砰——”
一顶熊熊燃烧的兵帐坍塌了,燃烧的帐布挡在了一队魏军士卒前进的道路上。
然而,这队魏兵却仿佛没有看到前方的火焰,用盾牌护住面部与胸膛,硬生生从这片火海中冲过。
期间,有几名倒霉的魏兵被因为燃烧而坍塌的兵帐压在地上,可即便如此,这些魏军仍旧没有丝毫退缩畏惧的意思。
这让暴鸢再一次地证实,眼前这支魏军,是何等的凶暴。
在中营的厮杀,整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虽说魏军并没能真正攻克中营,但韩军士卒也没办法将杀入营内的魏兵驱逐,两方士卒,僵持不下。
唯独中营内的火势,越烧越旺,以至于杀到后来,双方士卒简直就是置身于火海之中。
“上将军!”
靳黈的副将庆尧带着一队步兵杀到暴鸢所在的位置,抹了抹脸上的污迹,急声说道:“这帮魏兵都疯了!他们玩了命的在营内放火,营内的火势就要控制不住了!”
暴鸢皱着眉头环视了一眼四处火起的营寨,沉声说道:“下令全军,撤出营寨!……在营外的荒野,与魏军决战!”
“在营外决战?”庆尧吃惊地看着暴鸢,惊愕地问道:“魏军会跟随我军到营外决战?他们此番偷袭得手,烧掉了我军的营寨,应该会就此撤退吧?”
“……”暴鸢瞥了一眼庆尧,一言不发。
魏军会满足于烧掉他的军营?
开什么玩笑!
那位魏公子润处心积虑,调虎离山支走营内的骑兵,岂能为了烧掉此地他韩军的营寨?
暴鸢毫不怀疑,魏丘一带的这支魏军,此番全军出动的目的,就是为了击溃他们这支韩军。
这是这支魏军目前唯一的机会,倘若这支见好就收,仅仅满足于烧掉了韩军的营寨,那么,待等此刻正在魏丘东侧的两万余韩军骑兵得知本营遭到袭击,分兵赶来援助,魏军可就连唯一能挽回劣势的机会都没有了。
事实证明,暴鸢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随后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当韩军士卒弃守营寨,向营外的荒野转移时,魏军士卒紧追不舍,以至于两支军队几乎是在彼此混战厮杀的情况下,徐徐朝着营外的荒野转移。
这或许是上党韩军与肃王军迄今为止最混乱的一场战事,两支军队皆没有所谓的阵型可言,北郊、南郊、西郊,到处都是韩兵与魏兵彼此厮杀的混乱局面。
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