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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扬起手中马鞭沉声大喝道:“南宫制怒,你敢不敢率军出城,与老夫决一死战?”
站在城墙上屹然不动的南宫制怒连眉毛都没抬,嘴巴一噜,狠狠朝城下吐了一口口水。
“呸!”
安世贤大怒,心中如同火烧一般,麾下人马看到南宫制怒一口唾沫吐下来,心中也满是不痛快,又是羞耻,又是难受。
这该死却不死的老混蛋你这是什么态度——看来尘关城真的没办法攻取了。
“好你有种,老夫不尿你这一壶,你能拿老夫怎样?”
“呸”
南宫制怒大嘴一张,一口又浓又黄又臭的痰再一次从墙头上吐了下来,神情满是不屑。
安世贤气得直发抖,胸中逆血翻腾,拨马便往回走,此时叶十七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南宫制怒,微微一笑:“南宫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活着的滋味怎么样?”
听到叶十七的话,南宫制怒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叶十七,平淡的如同看空气一般,只是叶十七被南宫制怒这么一瞥,竟然有些窒息的味道,后背一阵凉意。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是被南宫制怒这么一瞥,他真是有些畏惧,对,是畏惧,来自心底的畏惧!
南宫制怒的眼睛,看着叶十七,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事实上,他真的恨不得马上就下去一戟将叶十七挑死,他麾下将士,数百人马,他的义子,他的亲卫,他的南宫营,一夜之间,化为飞灰,他的授业恩师也在不久前死去了……
“呵呵,托你的福,活的很滋润!”
一瞬间,南宫制怒想到了很多,半晌,他却笑了,开心的样子,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一般,只是叶十七却从中听到了一股肃杀的感觉。
不寒而栗,人都是头皮一麻!
叶十七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咧嘴勉强一笑,随即道:“好,很好,但愿你还能笑得出来!”
说完,叶十七头也不回的朝着安世贤的方向追过去,莽原兵马也是迅速变阵,后军变前军,掉头就走。
南宫制怒望着叶十七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若是眼光能够杀人,此时叶十七已经是个死人,他真是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和叶十七决一死战,拿了他的人头,祭奠他麾下将士的英灵!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尘关虚有其表,兵力不足,粮草不足,背后更是有蛮子虎视眈眈,孤城一座,此时柳伐也是收不了心,无法回转,只能让南宫制怒在尘关苦苦支撑。
不得不说,南宫制怒很有先见之明,他一开始就猜到了安世贤会率兵攻打尘关,所以他和辛和也是准备了很久,虽然辛和与南宫制怒并不太对付,但是对于南宫制怒的领兵作战能力,辛和也是没话可说,再加上叶若昕从中调和,二人也是配合的相当不错。
虽然安世贤攻打的很吃力,但是南宫制怒守的更加吃力,他麾下兵马并不多,这数十日的功夫,他向湘阴发出无数救援的急信,但是并没有什么答复,柳伐心里也是焦急万分,但是他并不能放弃这湘阴的基业,还在不断追查曹康的动向,此时也是有了很多的进展。
尘关城头,战火连天,大雪纷飞,一场残酷血腥的守城之战正在进行。
安世贤并没有放弃,叶十七也不甘心就这么退却,若是连尘关都破不了,北上,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三百二十七章 天机()
为首那将人在壮年,两道重眉,鼻直口阔,端坐在骏马之上,凝如山岳。回头望了眼东方。穿破曲曲折折的山脉浮云和河水,那里就是九万山的方向。
他知道。在他全力攻打俞昌城地时候,九万山处也在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这两场大战看似猝然而发,却是准备了良久。
“将军,这是俞昌郡守”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押了过来,一瘸一拐,看起来似乎鞋子都丢了一只,颇为滑稽。
“是你”
“叶洛”
当那郡守抬起头来的一瞬间,他愣住了,叶洛也愣住了,他们见过,而且很是熟识。
“果真死你,叶洛,快,给我松绑”
那郡守仔细凝视一番,终于兴奋的站都站不住了,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叶洛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半晌才道:“秦文先生在哪里”
他并不是单纯的夺下俞昌,若非是秦天昭要北渡金水,偷袭冲城,骆行天断然是不会让他攻打俞昌的,二来,柳伐临行前,也屡次说起关于营救秦文的事,秦文救了他的命,对他也是有知遇之恩,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而据十二时令查到的消息,秦文就被困在俞昌城
“什么秦文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郡守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皱皱眉头,心里却着实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叶洛会有此一问。
“哦”
叶洛微微一笑,心里却掠过一丝凛然。说完这个字,他头也不回,催动胯下战马,大步朝着郡守府走去:“务必让他说出秦文的藏身之处”
他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对于家族的叛逆,他没有什么好说的,除了在秦文的下落上他不得不问一句,其余的,他不想知道,若非这个原因,他也不愿意听到这叛徒的废话。
“请吧”
看着叶洛的背影远去,那郡守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心里一沉,心中涌出来的希望一瞬间就变成了绝望。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仰天大啸着,眼珠都变得血红,押送他的兵士嘴角微微一扬,随即一脚就踢在了他的上。
“还不快点”
被踢到的那一瞬间,一口泥土砸进他的嘴里,颇为苦涩
帝京,寿山寺
“咚”
苍凉而悠长的钟声再一次响起,不觉又是一个昏黑的大夜降临,柳伐带着寒举,悄悄的走进了寿山寺。
“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诵经声,木鱼声慢慢传出来,柳伐踏出这一步,突然有些后悔,他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一种莫名的哀伤不知为何从心底油然而生。
寒举紧紧跟在柳伐的身后,仿佛柳伐影子一般,手按在刀上,满是警惕,寿山寺,原本就是皇家园林,往日少武卿也是常来此地,平民百姓是万万不能走到这里来的
“走”
皇家园林自然是非同凡响,幽深寂静,除了空气中淡淡的香烛味,似乎再也没有什么生机了。
“这是”
柳伐看着后山的一座楼阁,眉头一皱,这座楼阁,看起来几乎与那风雨楼一模一样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的佛响起,轻不可闻,只是在柳伐耳中响起的那一个瞬间,他寒毛都快竖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不知不觉,竟然有一个人走到了自己的身旁,他猛地回头,寒举也是如同炸来一般,瞬间,长刀脱鞘。
那是一个眉毛都有些发白的老僧,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摸索着,慢慢朝着柳伐走过来。
“慢”
看到这老僧还在不断的向前,寒举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暴虐,就在此时,柳伐却轻轻的拉住了他。
“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两位年轻的施主,你们半夜来这里,所为何事”
那老僧突然抬起头来,眼睛慢慢睁开,那两个眼珠如同婴儿一般纯真有光,只是在柳伐看来,却有些不真实。
“阿弥陀佛,在下前来是为误闯勿见怪”
柳伐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看起来在这寿山寺查不到什么了,他摇摇头,心里有些沮丧,若是说最有价值的,便是与风雨楼一样的楼阁,只是眼下却又有这么一个不明来历的人出现,实在是让柳伐心里没底,这老僧在他不知不觉中靠近自己,若是不念出那声佛,自己完全察觉不出来,真是如同幽灵一般。
“凡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阿弥陀佛”
他的声音如同钟声一般,悠长缓慢,他并没有拦下柳伐,而是径直朝着眼前的这座楼阁走去。
听到这老僧的话,柳伐突然闭上了眼睛,只是一瞬,他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老僧,一步步又走了过去。
“大师,这座楼阁因何而立”
老僧置若罔闻,只是挽着手中的竹竿,一步步朝着楼阁走去,慢慢悠悠,如同风中的一盏油灯一般,摇摇欲坠,但是始终不倒。
“年轻人,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面相吗”
走到那楼阁门口,那老僧的手按在了门扣上,突然又转过头来,看着柳伐的方向,目光有些空洞。
柳伐一愣,微微有些犹豫,但还是大步走向前去,那老僧感觉到柳伐的气息,微微一笑,随即伸出了他的手,他那手干枯如柴,却时时透露着温暖。
“少而贵,贵而险,险而苦苦苦阿弥陀佛”
他摸了摸柳伐的脸,柳伐也没有拒绝,只是心里却是跟奇怪,他竟然没有半分反感,只是一瞬,那老僧的手已经垂了下来,他摸了摸门口,转过头,一把推开了这尘封已久的楼门。
“十几年前,有人在这里坐而论道,有人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十几年后,他们几乎都要化作尘土了”
那老僧的手在楼梯的扶手上滑动着,厚厚的灰尘与蛛丝网并不能打断他的步伐,他只是不停的朝着楼上走去。
柳伐跟着他,默然无语,若有所思,仿佛,这一切都在重演。
“年轻人,你姓了一个不该姓的姓,来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那老僧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悲伤。
“你知道什么”
听到这老僧的话,柳伐大步向前,他心里有些乱,但是他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人,一定知道什么。
二楼上是一张八仙桌,枯黄昏黑,甚至还有一些焦灼并着发霉的气息。那老僧用袖子擦了擦灰尘,随即坐在了窗前,听着寿山上的风,神情恍惚。
“侯爷,他死了么”
他并没有回答柳伐的话,而是有些哀伤的问了问柳伐,柳伐听得出他喉咙的颤抖,那是一种压抑的痛苦。
“你都知道什么,说出来”
听到这老僧的话,柳伐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一定是很多年前的知情者,更有可能是见证者,他忍住心头的激昂,手却按在了腰间的渊刀上。
“你要杀我”
那老僧突然回过头来,眼中满是迷茫,过了半晌,他才又笑了,看着柳伐,脸色有些复杂的道:“你,还记得我吗”
听到这老僧的话,柳伐又愣了,这人的话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全然不明白这老僧的意思,说了这么久,这老僧从来没有说出过一句完整的话。
“你到底是谁,我又怎么可能见过你”
柳伐敛了敛杀意,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要知道真相。
“阿弥陀佛”老僧垂下头,又开始回忆起来。
一切都恍若大梦一般,只是时光荏苒,已是两个十年
滂沱雨,无底涧。
在一座寂静的楼阁,讲着寂静的故事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
柳伐看着面前的老僧,心中如同被乌云所笼罩着。
“你在襁褓之中,就被送了出来,如今算来,足足有二十一个年头了”
老僧目光平静,似乎是看着柳伐,又如同看着柳伐的影子,此时此刻,柳伐才发现,原来这老僧的目光是那么的空洞,他,竟然是一个瞎子
“那两个姐妹的下场想必不会比我好,呵呵”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那老僧又摇头苦笑,却始终不曾回答柳伐的问题,这不竟给柳伐一种错觉,仿佛一开始,他就在自言自语。
“那夜少武卿起兵造反,景山小侯爷也是被蒙在鼓里,趁着小侯爷醉酒,他竟然偷走了侯爷的兵符,先帝尸骨未寒,少武卿自然起兵造反,算来,原因竟然是一个女子,可笑可笑”
柳伐默然,只是静静聆听着这老僧的话,这老僧不急不缓,只是催动着手里的佛珠,说话间,却已经有些哽咽。
易代之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一夜太子殿下让你活下来,自己却死在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因为,你的出生,对皇家对苏家都不是一件多有面子的事情”
说到这里,柳伐不竟握紧了拳头,他心中涌上无边的恨意,只是这恨,却又不知道向谁发泄
或许自己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楚已经被灭了,已经成了过往云烟,为何他们还要抓着我不放”
他心头一酸,再去想,叹了一口气,又开始问这个老僧,他真的不明白,为何少武家要对自己下手,难道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