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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正事商讨完毕,马上就开始了宴席。
杨丛义这个殿前司朝廷命官,汤鷽的好友,自然成了这场宴席的主角,众人围绕着他,推杯换盏,喝完一轮又一轮,直喝到忘记喝酒的缘由。
十几人举杯,俱是长者,他来者不拒,酒量再大也经不住喝水一般往肚里灌,满桌美食,未动几筷,便已昏昏沉沉,醉倒在桌上。
如何回去的,杨丛义根本记不清了,这一夜睡得十分安稳。
第二天醒来,依然有些醉意头晕,幸好仆人及时送来了醒酒汤。
又休息了一两个时辰,他这才清醒过来,但头还是隐隐作痛,酒喝多了就有这种问题,况且还是连续两个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
原定于一早出发,因一顿没有节制的酒,平白耽搁好几个时辰。
洗簌完,刚刚休息一阵,拿了行李正要去向汤父辞行,却见他走进了院子。
“贤侄还好吗?”汤父进门,十分关切的问道。
杨丛义笑道:“喝了醒酒汤,已经没事了。小侄正要去向伯父辞行,不想伯父先来了。”
汤父惊问道:“贤侄真要走的这么急,不多住几天?”
杨丛义十分抱歉的回道:“有差事在身,小侄也是没办法,今天不得不离开剑蒲了。”
汤父有几分失望,说道:“本来想着生意交割若有贤侄在旁边帮衬,一定会很顺利,不想贤侄竟然真的这么着急离开。”
杨丛义赶紧躬身赔礼:“小侄确实不得不马上离开,不然一定会多住几天,还请伯父恕罪!”
汤父叹息道:“贤侄有朝廷要事在身,伯父也不能耽误你,只能盼你下次再来剑蒲能多住几天了。”
杨丛义笑道:“小侄下次再来一定住到伯父厌烦为止。”
汤父哈哈笑道:“不会不会,贤侄住多久,伯父都不会烦,贤侄有时间尽管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杨丛义笑道:“那小侄就当真了啊!”
随后拿起行李道:“多谢伯父款待,时辰不早了,小侄该离开了。”
“既然有事,伯父就不强留了。走,便送你一程!”汤父说完起身。
二人从内院穿过一道道门,边走边聊,在招呼声中一直走到大门口。
“贤侄既然要走水路,伯父便送你到渡口吧。”汤父说话间,仆人早已将马车赶来,停在门前。
“小侄自己离开就好,伯父也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可再送了。”杨丛义推辞,随后躬身行礼:“多谢伯父款待,小侄告辞了!”
汤父眼见如此,也不好再强求,便道:“好,那贤侄一路顺风!要是打听到四郎的去处,麻烦贤侄给伯父通个消息!”
杨丛义答道:“伯父放心,一有消息,小侄一定马上托人伯父告诉伯父!”
“好,伯父等贤侄的好消息。”汤父笑道,而后一招手,对仆人道:“送杨大人去双溪渡口。”
仆人应了一声,随即便从车上拿下垫脚蹬,放置于马车外下,站在一旁等候。
“多谢伯父,时间不早了,就此别过吧!”杨丛义再施一礼。
“好,路上注意安全,下次再来多住几天。”汤父叮嘱道。
“小侄知道了。”杨丛义说完大步向前,迅速登上了马车。
放好行礼之后,杨丛义探出头来,笑道:“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小侄愿伯父身体康健,生意兴隆!”
汤父则笑道:“祝贤侄无灾无病,平步青云!”
帘子放下,马车缓缓启动。
汤父站在门口,心神不定,目送马车远去。
南剑州距离临安何止千里,再见怕是无期了。杨大人已是殿前司七品官员,不知汤鷽是何品秩,但愿能得到他的消息!
马车很快在视线里消失,汤父转身走进门内,接下来该轰轰烈烈大干一场了。
内宅后院,一女子正在专心作画,全神贯注,所有注意力全在手中那支笔画和尚未成画的画纸上。
一旁的丫鬟手持团扇,轻轻为作画的女子送去清风。
丫鬟看着画上已经呈现出来的部分,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顿时忍不住摇头,暗自叹息。
片刻之后,女子放下画笔,紧紧盯着自己的画作,脸上伴随着若隐若现的红晕,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芸娘,这画上写的是什么?”见画作完,憋了许久的丫鬟终于能开口了。
“说了你也不懂。”女子转头问道:“让你打听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
丫鬟回道:“成没成家不知道,反正没孩子。”
女子听完,沉默不语。
丫鬟却劝道:“那人官不小,虽说没孩子,估计妻妾都有好几个了,你还是不要多想的好。想嫁人,让老爷给你选一个身家清白的公子就是了。”
女子忽然冷声训道:“要你多嘴!”
第395章 不及送别()
丫鬟赶紧闭嘴,手打团扇,不敢停歇。
“他人在哪儿?”女子依然看着自己的画。
丫鬟暗暗吐口气,回道:“城外汤家,已经让刘捕头派人去盯着了,有消息会送回来。”
“你再去看看,有没有新消息。”女子头也没抬,只是看着自己的画。
丫鬟应了一声,放下团扇赶紧出去。
约两刻之后,丫鬟急匆匆回屋喊道:“芸娘,不好了,那人跑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子闻言大惊,腾然起身,急问道:“跑了?”
“刚衙役说那人没回城,直接坐车去双溪渡口,这会儿估计已经坐船走了。”丫鬟赶紧小心翼翼回复。
女子看着丫鬟失神无语,片刻之后,忽然哭道:“这个没良心的,一声不响就走了,我恨死他了!”
说完一把将桌案上的画扫到地上,几滴晶莹的眼泪从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滚落。
“这等负心汉,理他做什么,走了就走了,当他死了罢。”丫鬟上前劝道。
女子闻言,猛然转头望向丫鬟,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冷。
丫鬟自觉失言,拿起团扇,低头猛扇。
几息过后,女子收回目光,俯身将地上的画捡起来,看到没有破损,没有弄脏,心下略微一松。
掏出丝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又看了一眼画上的男子,便将画慢慢卷好收起。
“跟我出去走走。”女子将画放好后,平静的说道。
“天这么热,去哪儿啊?”丫鬟发现对方没再生气,偷瞧一眼,赶紧回应。
“屋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你马上去找辆马车。”
这吩咐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丫鬟知道她心情不好,要是再招惹,恐怕今天要饿肚子了。于是赶紧应一声,放下团扇,匆匆出去找车。
一刻钟后,马车从府衙后门出发,一转上大街,便朝东门快速驶去。
双溪渡口。
烈日下,岸边几艘货船正忙着装货,几十个苦力满头大汗,不知疲惫。
不远处,有两艘不大的客船停靠,两个船家正在岸上与一名客人商量着什么。
“客官,你这是要去福州,顺水而下倒是容易,可这船下去容易回来难,二十贯钱太少了,怎么也得五十贯。”一船家摇头。
“五十贯有点多了,三十贯吧。”跟船家讨价还价的正是从汤府来到渡口的杨丛义。
“五十贯不能少,除了人还有一匹马,等到福州,这船就不能要了,这一趟少一贯钱都不行。”船家坚定的摇头,似乎少一文钱都亏。
另一船家则道:“三十贯钱到福州也行,不过就得换船了。”
“换什么船?”杨丛义身上可用的钱财不多,剩下的都是银钞,在这等地方哪能随便拿出来,财不外漏这个道理他很清楚,况且还是要走水路。
那船家道:“只有客官一人一马,可以用竹筏,顺水而下,一天就能到福州。”
“竹筏?半路散架不是要掉进河里喂鱼?”杨丛义眉头一皱,表示怀疑。
在水流平稳的河流,十几二十里距离乘坐竹筏倒不是不可以,但从这儿到福州可是两三百里,半路不知有多少险滩激流,一旦竹筏散掉,命可就丢了。
“客官,你出价确实太低了,跑一趟福州不但不赚钱,还要亏钱,这买卖没法做。”一船家继续摇头。
“要不这样,既然客官急着离开,我也有意送客官一程,你别说三十贯,我也不说五十贯,客官就给四十贯,这趟生意我就接下来,客官觉得呢?”另一船家提议。
杨丛义手里的零钱也就剩四五十贯,银子倒也有几锭,但都是五十两的,拿出来他们也找不开,更让他担心的是钱财外露还会徒增麻烦,因此才会跟他们讨价还价。
“行,时辰也不早了,那就四十贯钱,先付一半,到了福州再付另一半。”杨丛义思索一番才答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为何先付一半?客官不把钱付清,我这船可没法动。”船家面露不悦。
杨丛义道:“船家这话可没道理,要是我现在把钱付清,而你船行到半路不走了,我找谁说理去,难道我跳进河里自己游去福州?先付一半,到福州再付一半,这才合理。你们二人谁愿意走这一趟,我现在就付钱。”
“我送客官!”两船家几乎同时应声。
杨丛义看看二人,又看了一眼河边的两艘客船,随后道:“就这艘船。谁的?”
一船家喜上眉梢,立即答道:“我的,我送客官。客官想走,准备一会儿,马上就可以走。”
杨丛义点头道:“马上就走。”
另一船家看了一眼接下生意的船家,有几分嫉妒的问道:“老黄,你这船才买了没几年,舍得下福州?下边险滩那么多,下去一趟你这船可就废了!”
叫老黄的船家笑道:“没办法,既然客官出钱要下福州,我也只能陪客官走一趟。后面几个月,双溪渡口的生意就交给你一人做了,你该高兴才是!”
“那就祝你顺风顺水,半路可别出事才好,不然这双溪渡口以后只有我一个人,那该多无聊!”船家说完转身走上他那艘陈旧的木船。
杨丛义提着包裹拿着佩剑,很快登上那艘不是太旧的客船。
而船家和船上的一名船工则合力将杨丛义的马匹牵上船来。
付钱二十贯后不久,见船家将一切准备妥当,杨丛义不愿耽搁时间,吩咐船家赶紧开船。
固定客船的船锚从岸上收起,船工手中竹竿一撑,客船缓缓离岸,再撑几下,便朝河中飘去。
杨丛义站在船头,望向剑蒲城方向,短短几日,便发生那么多事,而今纷争暂歇,终于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船到河中,视线里忽然出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渡口停下。
而后就看到似乎有两名女子站在河岸对河中行船喊叫,似乎是在叫船,但声音很低,听不清在喊什么。
“客官,渡口那些人好像也要乘船,要不搭他们一程?”叫老黄的船家在船尾喊道。
杨丛义要赶时间,这艘船他已经包下来了,况且渡口还有一艘船,于是回道:“不用,渡口不是还有船吗?”
船家本想多搭乘两个客人,再赚一分钱,听杨丛义这么一说,也只能作罢。
“掉头!”
船家在船尾一声喊,站在船首的船工将长长的竹篙往河中一探,用力一撑,客船在平静的流水中缓缓掉头。
少息,客船在河中间调过头来,船工将竹篙猛撑几下,后从水中抽出,架在船头。
客船随即加速顺水而下,两岸景色倒飞,一幕幕从眼前消失不见。
在船头站了片刻,略有眩晕之感,加之烈日当头,杨丛义转身回到舱中。
操船之事还是留给船家和船工罢。
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这条十多丈宽、两三丈深的小河在他看来并无多少危险,纵使落水,他也能轻轻松松游上岸,是以并无多少担心,进舱之后,左右无事,又没看书的习惯,便开始打坐练功。
双溪渡口,那辆马车没走,两个女子站在岸边望着河中客船越漂越远。
一女子丝巾遮面,眼角湿润,眼中含泪,隐隐有落泪之势。
旁边的丫鬟同样以丝巾遮面,但望着客船远去方向的目光中却是满含埋怨之意。
“芸娘,船走远了,我们回去吧。”丫鬟转头看着那眼角噙泪的女子。
女子望着远方,没有言语。
在旁边船上看了许久的船家,忽然跳下船来,上前几步笑道:“两位娘子可是想跟上那条船?或是也要去福州吗?”
女子眼都没转,没有丝毫理会。
丫鬟马上转头,怒目而视,口中斥责道:“我们不坐船,你不想惹事就少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