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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麻子脸将头恨恨歪在一旁,冷哼一声:“再押十两银子,打上我梁府的欠条,我赌狗剩这场必定折戟沉沙!”
考棚外的世界或是焦虑或是嚣张,考棚里边就没那么丰富了,一众学子或是紧锁愁眉或是奋笔疾书,没一个闲着的,只是狗剩,吃饱喝足,刚才唤差哥儿跟随去了趟茅厕,这会儿拿出毯子盖着腿,已然睡了过去,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要说这差哥儿也够拼的,也不嫌屎尿臭,就那么跟着自己进去,害的李狗剩好一阵儿不适应,捣鼓了好久这才捣鼓了出来,一身舒坦之后这就回来睡觉。
本来自己也有中午小憩的习惯,如今太阳落于正南,瞌睡虫儿也起来了,不睡下午脑袋还哪里清醒?
微微的鼾声传出,一众学子们一开始还未察觉,大概是由于精神太集中吧,可是鼾声一直都在,抬头一看,那不是洪塘学社最近风头正盛的李狗剩?
鼾声飘进林知县的耳朵里,林知县一惊,认了一番心里有些懊恼,这子,竟如此!?
这不是李狗剩吗?不是那个自己在洪塘学社夸为当世小陈平的李狗剩?
治下娃娃得了布政使大人赐的紫衣,当初自己还高兴的喝了两盅,大呼过瘾,如今这娃竟公然在这考场安睡?
阳谷县里流传颇广的诗文当真是眼前这贪睡的娃娃所作?
瞅着自己自从任这阳谷县知县以来头一个在正场考场熟睡的学子,林再兴亦是眉头紧皱,这娃在考场有吃有喝,去了三次茅厕,如今竟还睡了起来!
朽木不可雕也!
林再兴微怒。
同样如此想法的还有李大用,睡觉那货可是自己引为自豪的得意门生,今日竟然在这考场上行如此跳脱之事!
科考是国之大事!更是读书人的大事,哪个读书人在这事儿上不是鞠躬尽瘁?
竖子!竖子!李大用心里大骂。
第八十二章 孙山之前()
今年阳谷县的县试正场是考两道,四书一道,经文一道,说白了就是要求考生写出两篇八股文。
八股文章自四书五经取题,内容必须用古人的语气,不可以自由发挥,首先是揭示文章主旨的“破题”,“破题”之后承上文接以阐发,是为“承题”,之后再是“起讲”和“入题”,再以后便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个段落,因为这四个段落中都有两股排比对偶的句子,由此,这便唤作八股。
八股文章平日里李狗剩也有涉猎,开玩笑,不懂八股的学社哪里会推荐前来应试?狗剩不满十五,做得是未冠,题目上简单些,虽没说信手拈来,却也不至苦思冥想。
破题之后狗剩这便伏案,笔走龙蛇。
中午小憩了约莫半个时辰,这会儿头脑清醒,下笔亦是如有神助,笔走末端,飞舞龙蛇,一流淌水,写的畅快至极。
狗剩不出场,小胖子今天的心就落不下来,垫着脚尖往考棚里瞅了又瞅,啥都看不见,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狗剩在这第一场上折戟沉沙,失了颜面。
天冷,买了个烤番薯坐在外头石台上,这个陪考的如今比那应试的还遭罪的,大冷天的在外头呼呼的吹了一整天的凉风,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好不辛苦。
又等了大概一个时辰,此时太阳已然落西,今日的县试,这才算是熬到了时间点。
“快看,放排了放排了。”
一个眼尖的男子道。
交了卷子,考生分批从龙门出考场,便是为放排。
小胖子闻言像是被人泼了凉水一样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站在石台上寻摸了半天,这才寻着背着书箱万年不变的丢丢当当的李狗剩。
“怎么样?考的怎么样?”
一个箭步冲过去,小胖子心急如焚,怕是自己科考都没这么急迫吧!?
李狗剩心里暖暖的,一笑,看来古今的考试都差不离,问候出考场的学子约摸都是这么句话。
“啧啧,李大才子考完了?如何,能否得个案首?”麻子脸讥笑道,明显不看好狗剩,吟来几句找人捉刀的诗句出出风头也就罢了,如今真刀真枪的上场比试了,你还咋捉刀?
“狗剩兄考的如何?出题可有难为?”赵有冯亦是非常关心,这娃虽不似麻子脸那般幸灾乐祸,心里却忍不住想同李狗剩一较高下,由此对这狗剩的成绩亦是非常关心。
“咋了?不说话了?是不是上了考场激动的不会写字了?”
麻子脸一言身边的一众学子这都哈哈大笑,一众人都是押了李狗剩输的,若当真李狗剩在这县试正场就折戟沉沙,这些人相信可都能赚些银钱彩头呢,这也不由都幸灾乐祸的瞅着李狗剩。
却才跑去别地儿暖和的好多大人这也凑了过来,如今李狗剩的成绩跟他们息息相关,这货输了或是赢了,口袋里的钱袋就会干瘪或者膨胀,你让他们如何不揪心?
“狗剩,你倒是说话啊,到底咋样啊?”
人李狗剩万年不变的云淡风轻,倒是小胖子急的不行,你娃当真沉得住气!
“咋样?”
“咋样?”
一众大人们亦是瞪着眼睛齐刷刷的瞅着李狗剩。
“某不才,相信定于那孙山之前!”
李狗剩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四平八稳。
孙山是古代一次科举中的最后一名,所谓名落孙山便是讲科举落第,需来年重考,而孙山之前,就是说有信心能通过呗。
闻听狗剩此言多数人心底有些失落,如今阳谷街头疯传李狗剩不过沽名钓誉之辈,所以一众大人们大多押的狗剩这头一场便折戟沉沙,真若这人跑到了孙山之前,那自己押上去的白花花的银两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一个汉子叹息一声,明显心里很失落,这就要转头走人。
“哼,你如何这么自信?”麻子脸讥笑道:“咋,难不成这回又找人捉刀?”
“不曾。”李狗剩道,开玩笑,进个考场得浑身搜个遍,考场上衙役也是来来回回,谁敢造作?
“去年赵兄县试时曾得知县大人当场赞许,最后五场下来评卷这便得个阳谷第二,如今你可曾得那林知县夸赞?”
“亦不曾。”狗剩如实说道:“考场上自己曾小憩片刻,不曾见林知县下来走动。”
小憩?
公然在考棚睡大觉?
刚才转身那人忍不住身子一滞,这倒是天下奇闻了,开科取士乃朝廷莫大的恩典,天底下哪个学子不是趋之若鹜?你娃竟在考场上睡觉?
“哈哈”麻子脸一听这话笑的直不起腰:“你竟在考场上酣睡,还言自己定于那孙山之前?当真当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了?怕就是本朝的商辂商大人亦不敢妄下此结论吧!?”
商辂何许人也?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历史上乡试、会试、殿试连中三元的仅二人!其中便有这商辂,可说这人是天下读书人心中至高无上的一个存在。
麻子脸此言搬的看来是很有说服力,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点头称是,未曾听说商辂在考场酣睡,咋,这个狗剩之才还能超越那商辂不成?
刚才那中年男子本来心脏像是跌进了冰窟窿,这一下又回暖了,看来狗剩不过是吹牛皮喽,天底下哪有考场酣睡还能安然自得,县试得过的考生?
寻思到这里,这中年男子也不由腰杆一挺,看来今日自己押上那银钱十有八…九是要赚回来了!
一众人此时看狗剩的眼神都变得非常奇怪,有鄙视,有兴奋,还有幸灾乐祸。
看来李狗剩,八成这县试正场,就要折了。
小胖子恨铁不成钢,李狗剩啊李狗剩,你真是糊涂!你咋能在考棚睡觉?真当这科考是儿戏?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儿他又不好发作,这让一个话唠可是憋得难受,眉头紧皱。
李狗剩不再言语,风言风语们,随他去吧,自己堵不了,也没心思去堵那天下悠悠之口,这就拉着小胖子回家。
瞅瞅小胖子那鼻涕清流的,相信是这大冷天的靠在考棚外等了一天,傻啊,你就不知道回家或是找个地方暖和?
看来要带小胖子回去洗个热水澡,去去寒气,莫要风寒了才好。
第八十三章 皇帝不急太监急()
“爹爹,为何你回来以后这就闷闷不乐的,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忧心事?”
欣儿是个机灵鬼,一看父亲回来眉头皱在一起这就估摸着父亲定是在外边受了很大的气,否则爹爹一向疼爱自己,哪里回家了还会甩脸子?
“哼!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简直气死为师了!”李大用大骂,丝毫没了往日青衫儒雅的风度。
“嗯爹爹今日该是去考棚唱保去了,难不成,难不成是那李狗剩气你?”说起李狗剩欣儿立即想起那日在百花楼自己曾得那禽…兽“非礼”的事情,这也不由气上心头:“李狗剩真是不识好歹,人面兽心,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我说这人就该”
那日自己贪玩,这便和丫鬟一起去了阳谷县里逛街,瞅着百花楼那边有光景儿,这就进去凑凑热闹,至于后边出来吟出那句雪花似掌难遮眼也是一时兴起,却不料狗剩借坡下驴,竟然当众占自己那么大的便宜!
“咋了闺女,咋狗剩欺负你了?”
瞅着女儿在那儿像是个怨妇一样的骂个不停,李大用心头有些诧异,这就道。
“额”不成,这事儿一准儿不能让爹爹知道,欣儿顾左右而言他:“爹爹还未言到底何事生气,可是因为那不知好歹的李狗剩?”
“正是此子!”说回正题李大用这又火气蹭蹭的上来了:“开科取士乃是国之大事,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最为神圣的事儿,可李狗剩这娃竟公然在科考考棚里睡觉!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气煞为师,气死我了!”
李大用大骂。
欣儿闻听此言亦是一惊,科举考棚里睡觉?当真天下奇闻了,怕是阳谷县过往几百年都未有此等事情发生吧!?
“那那狗剩还能过了这县试正场的考试?”忽然想想狗剩似乎也不是那么坏啊,尽管前些日子吊着自己胃口,可还不是给自己讲完了那射雕英雄传?再说了,他那日拉着自己的手也是为了呸呸呸,李兰欣,你还知不知道廉耻,干嘛要想这件事儿?
欣儿脑中一时头脑风暴,狗剩的好和不好像是过电影一样在脑中闪了又闪,一时有些恍惚。
“女儿,你咋了?”
“啊?喔,没事儿,爹爹,李狗剩这县试正场可能过?”
“哎”
想想自己曾引此人为自己的得意门生好生炫耀,本以为县试在李狗剩看来不过砍瓜切菜,可是如今这也不由心里有些没底,看来这娃,怕是在县城里跟那些世家公子学坏了!
瞅着父亲的背影,欣儿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儿,有那么点幸灾乐祸吧,不过更多的,似乎还是担心。
“给我找找那个李狗剩的卷子!”考生的卷子做完了自然县衙里的人是要批阅的,林知县眉头紧皱,这就下令道。
知县老爷点名指姓的要卷子这可是大年初一头一回呢,一众官吏不敢怠慢,查到李狗剩的号码是丙申,一众人这就分头行动,七手八脚的来找。
“哼!多亏本官还如此看好此子,夸他为当世陈平,不成想这人竟然在考上酣睡!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国法治不了他,好,那本官就来亲自批阅,用家法治他!本官倒要看看,他能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
林知县大怒。
拆了弥封,一众人这又废了好久的功夫这才从一大沓子的卷子中找到这李狗剩的卷子,双手呈上,林知县气呼呼的接过,认真的读了起来,越读眉头皱的越深。
李狗剩自然不知道此时恩师家里和县衙里的情况,这会儿这个读书人正经八百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此子作何呢?睡觉。
大早上的练完字,又读了会儿经书,脑袋已然开始发昏了,这就在书房长椅上小憩了一会儿,不一会儿这又太阳西下,一天这就要过去了。
“儿子,那县试正场何时发案?”
母亲王氏急的七荤八素,可又不敢开口问,生怕给儿子太大压力,这终于忍不住了,唤醒儿子轻轻一问。
“估摸着日子,明日这县试正场就该发案了吧。”
一般县试正场考完之后两天县衙公布录取者的名字和名次,谓之发案,此时已然过了两天,相信明日榜单,定然会高挂于那县衙放榜台上。
王氏一听此言,更是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这又奔着那西厢房去了
李狗剩摇了摇头,亦是无可奈何。
次日,李狗剩这才刚起床,青盐刷牙还未习字,李家父母这竟早就起床了,不约而同的拉着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