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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守关。”
不管韩孺子怎么说,韩桐的回答只有一个。
韩孺子转身看了一眼,屋子里至少有十名卫兵,孟娥站在门口,看样子做不到以一敌十,并保护倦侯的安全。
“好吧。冠军侯什么时候到?”
“我已经派人通知冠军侯了,我只守关。”
韩孺子转身向门口走去,卫兵没有阻拦。
在门口,孟娥使了一个眼色,韩孺子微微摇头,韩桐戒心极重,现在夺印太冒险了。
城楼下,众人等得正着急,主簿失魂落魄,还没回过神来。
“妹夫,拿到……算了,当我没问。”崔腾看出韩孺子是空手而归。
韩孺子带领众人走开,街上挤满了人与车辆,许多百姓不在乎通关文书,只想立刻出城,躲避随时会杀来的匈奴大军。
韩孺子止步,“桐将军不肯开放城门,不肯调集援兵,也不肯交出官印,他要等冠军侯的命令。”
崔腾愕然道:“冠军侯远在数百里之外,一来一回,还不得五六天时间?到时候碎铁城早就归匈奴人了吧。”
韩孺子向主簿问道:“神雄关有多少士兵?”
主簿完全没了主见,马上答道:“关内一千人,关外的军营有四五千人,想要更多人,就得从别处调兵了。”
“没有官印,你能调集多少人?”
“啊?”主簿预感到事情不妙。
崔腾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别装糊涂,问你能调集多少人?”
主簿苦笑道:“没有官印……只有衙门里的卫兵能听我的命令,二十多人吧。”
“家丁呢?”
“老少四五十人,他们可不会打仗。”
“让他们穿上盔甲,都带到这来,跟他们说,不用打仗,壮壮声势。”
“我是吴将军的主簿,就不参与镇北将军和左将军之间的事了。”主簿害怕了。
“你想出城,就照我说的做,事情成与不成,都不会连累到你。”
主簿还在犹豫,崔腾又一次抓住他的衣领,主簿有了主意,急忙道:“可以可以,请崔二公子跟我一块去吧,您是崔太傅之子,说话比我有份量。”
“那是当然。”崔腾推着主簿去往衙门,韩孺子派出五名卫兵跟随。
他将杜穿云叫来,“我在楼上的时候,桐将军的一名卫兵下楼,去北城门传令,你看到他了?”
“看见了。”
“记得他的模样吗?”
“记得。”
“带人去拦住他,劝他带咱们进入城楼,如果他不同意……”
“我知道该怎么做。”杜穿云已经撒腿跑了。
韩孺子还是指派五名卫兵跟随,如此一来,他身边只剩下十名卫兵,其中包括孟娥,还有一位一直不吭声的老将军房大业。
“拿到官印之后,房老将军就能出城了。”
“嗯。”房大业连句感谢都没说,迈步走开,与街上的普通百姓挤在一起。
韩孺子和卫兵们站在街边等待,不远处的一辆车上,包袱堆积如山,最上面坐着两个孩子,正在放声大哭,父母焦急地望着城门,没精力照看。
与武帝时期相比,大楚的确衰落了,但还没到不堪一击的地步,韩孺子暗下决心,一定要击退匈奴人,而不是被动守城。
崔腾和主簿最先赶回,带来百余人,比预料得要多一些,也不知崔腾是怎么征用的。
“这就开战吧。”崔腾兴致勃勃,他倒是什么都不怕,那些被征用的士兵与家丁,却跟他们的主簿一样脸色苍白,还没动手就已露怯。
“等等。”韩孺子说。
又过了一会,杜穿云也回来了,“他不听话,被我绑回来了。”转身向后指去,在一处路口,韩孺子的五名卫兵架着韩桐的传令兵。街上大乱,光天化日下的绑架也没人在意。
韩孺子正要下令,城门下突然发生了骚乱,许多人在高喊“开城门”,没有得到回应,愤怒的百姓转向城楼,一个高大的身影冲在最前面,怒声道:“城门官就在上面,让他出来说句话!”
房大业穿着平民的衣裳,他这一喊,更多百姓跟上来,叫喊着让城门官出来。
韩桐的卫兵有百余人,纷纷抽刀拔剑,可涌来的百姓数量太多,卫兵们不能不紧张。
韩孺子向后方挥手,五名卫兵带着传令兵过来,韩孺子道:“向你的同伴求救吧。”
传令兵鼻青脸肿,本来是要大叫的,这时却紧紧闭嘴,愤怒地摇头。杜穿云道:“我来。”跳到一辆车上,伸手将传令兵也拽上来,冲着城楼大喊:“北边有匈奴奸细,快去人帮忙!瞧,你们的人受伤了!”
城楼内外的卫兵远远望见了受伤的传令兵,大惊失色,阵脚更乱。
韩孺子对崔腾和主簿说:“可以上楼救人了。”
崔腾一愣,马上明白过来,“没错,韩桐有难,咱们得帮忙,大家跟我上啊,救出左将军,人人有赏!”
崔腾带兵在人群中冲开一条路,向城楼上挤去,卫兵们弄不清这群士兵的来意,犹犹豫豫地让开,一些卫兵甚至向外挤,想与传令兵汇合,弄清楚北城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韩孺子站在街边,看着自己制造的混乱场面,从前他在冒险的时候总会有一点紧张,患得患失,这一次,他却是真的镇定自若,相信胜券在握。
有时候,软弱的敌人带来的信心更多一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掌印大将()
城里的百姓已经在街上苦等了将近一天,心中的怒气一旦发泄出来,就再也收不住了,开始还有些忌惮,等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后面的人往前挤,前面的人也只能身不由己地冲进城楼,与卫兵碰撞在一起。
卫兵砍伤了几个人,可是涌来的百姓太多,将梯阶上的卫兵一一掀翻,一级级逼近楼上。
房大业是始作俑者,在局势失控之前挤了出来,来到镇北将军面前,“从别的地方上去。”
城楼有两道门,一道位于地面,一道直通城墙。
崔腾带领百余杂兵,以“保护左将军”的名义冲到楼上,这时也出现在城墙上,向韩孺子奋力挥手。
韩孺子立刻带人进入东边的一条巷子里,与城墙上的崔腾时不时挥手响应,走不多远,有台阶直通城顶,十余名士兵守在入口处,惊慌失措,朝城门的方向不住眺望,崔腾等人跑下来时,谁也不敢阻拦,甚至不敢询问。
韩桐是被几个人架下来的,面如土色,身子瑟瑟发抖,“造反了,这是造反了……”
崔腾将官印扔过来,得意洋洋地说:“完成,就这么简单。”
韩孺子抓住官印,在人群中找到主簿,对他说:“可以下令开城门了吧?”
主簿方寸大乱,虽然跟着崔腾上上下下,却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听到镇北将军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韩孺子正要正式下令,房大业开口道:“先不要开城门。”
“房老将军有何见教?”韩孺子对这位老将军十分尊敬。
“百姓大乱,此时开门,只会乱上加乱,而且会将混乱带到关内。镇北将军应该召集城内将士,然后传令城中,让百姓去往衙门领取出关文书,一批一批地放行。”
韩孺子毕竟缺少经验,经房大业指点,立刻醒悟,先带人去往衙门,留下一些士兵,让他们稍等片刻再去城门口发布命令。
衙门里空无一人,连扫地的老差人都被崔腾带走了,门口的车辆无人看管,东西丢了一多半,遍地的字画、布帛等物,拣东西的一群人看到官兵回来,一哄而散。
主簿顿足捶胸,“我可怎么向吴将军交待?”站在街上犹豫了一会,主簿想出了主意,顾不得收拾剩余的东西,追上镇北将军,从此寸步不离,他“交待”不了,只好让地位更高的人承担责任。
韩孺子下令将街上的车辆挪开,衙门大门开放,所有士兵站在街道两边,以维持秩序,庭院内反而不安排士兵,大堂里也只留十名卫兵,韩桐被送到后衙,由部曲士兵看守。
韩孺子坐在书案后面,手持官印,崔腾拿着印泥,主簿执笔,又让人搬来大量公文,只需添上姓名、事由、日期、物品等项,持有人就可以顺利出关,一路通行无阻。
第一张通关文书写给房大业,事由“返乡”,物品“马一匹”,韩孺子盖印,房大业拿过文书,看了一眼,仔细收好,躬身行礼,退出衙门。
连主簿都看不下去了,“这位……老者什么来头?在公堂上也这么不敬?”
韩孺子虽然留不住房大业,对他的敬意却一点也没有减少,“天下太平,这就是一名普通的老人,天下大乱,这就是千里良驹。”
需要韩孺子签发的命令太多了,放行百姓只是一小部分,他还要调集关外军营里的士兵、向更远的郡县征调兵将、安排斥候前去打探碎铁城情况、检查关内的驻防与库存……
主簿一个人忙不过来,还好几名军吏和将官及时赶到,神雄关群龙无首,他们一直在寻找掌印大将,之前的主簿不敢担责,北军左将军只守城门,拒绝接见下属,因此这些将吏见到镇北将军手持官印之后,立刻服从,绝无二话。
赶到衙门的人越来越多,百姓从城门口调转方向的时候气势汹汹,接近衙门看到两边林立的士兵时,气势开始下降,完全不知道那些士兵比他们还要紧张。
等进到肃静的衙门里,百姓的气势衰落,许多人甚至不敢进来,几名胆大者进衙,顺利领取了文书,出门之后将文书举在手里,众人怒气全消,规规矩矩地排队,与此同时,城内的将士也都陆续赶到,更没人敢闹事了。
事情越多越杂,韩孺子反而越清醒,干脆站起身,在大堂里来回行走,一边向军吏口授命令,一边监督主簿签发文书,偶尔向进来的百姓询问几句。
神雄关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几名将吏观察了一会,开始向镇北将军提供建议,被问的时候也是知无不答,眼看天色渐暗,神雄关恢复了平静。
大堂里不知签发了多少文书与命令,一盒印泥都用光了,崔腾衣服上沾得到处都是,他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托着印泥盒跟随镇北将军在堂上走来走去,他的样子却比将军还要兴奋,一会点头,一会咬牙,一会瞪眼,几次想要开口,又都强行忍住。
事情忙得差不多了,韩孺子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身边的崔腾,轻轻一拍头,“糟了,忘了让你出城。”
“妹夫,不,镇北将军,让我留下吧,送信这种事谁都能做。”
“不行,这封信是要送给崔太傅,最好是东海王亲送,他去不了,就得是你。”韩孺子立刻让主簿签发文书,交给崔腾:“带十名士兵出发,但是杜穿云不能跟你走了,我另有任务交给他。”
崔腾接过文书,拍拍怀里的书信,“我这就出发,妹夫,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弄个官职回来,父亲不同意,我就自杀给他看!”
崔腾跌跌撞撞地跑出大堂,叫人备马,连夜出发。
杜穿云已经跃跃欲试,“倦侯,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立刻回京。”
“回京做什么?”
韩孺子本来在心中草拟了一封信,觉得不妥,放弃了,说道:“我要你回倦侯府去见夫人,然后立刻回来。”
“就这么简单?有信吗?要我带话吗?”
韩孺子摇头,“不用,但你得快去快回,路上可能会遇到阻拦……”
“嘿嘿,明白了,那你不用给我通关文书,那东西没用,我也出发。”杜穿云大步向外走去,在门口又转了回来,“出神雄关的文书给我一份,在这里用不着爬上爬下。”
韩孺子笑着命主簿签发文书,看着杜穿云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重。
国舅吴修突然返京,冠军侯派韩桐守关,阻止韩孺子南归,崔小君将近半个月没有书信,这都是不祥之兆,预示着京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一无所知。
大敌临境,韩孺子不能弃而不顾,只能让杜穿云回京打探消息。
夜色已深,城门按规矩关闭,还没有出关的百姓却已不那么恐慌,干脆推车回家,反正文书已经到手,新来的将军虽然年轻,却像是值得依靠的人,老实待在家中,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衙门逐渐安静下来,街上的士兵各回岗位,那些临时穿上盔甲的家丁、奴仆也都恢复本来身份,打扫庭院、收拾房屋、升火做饭,将街上残留的物品收回衙门,主簿对着它们流了一会眼泪,跟在镇北将军身边更紧了。
韩孺子也需要这名主簿,他带来的人不多,派出去之后剩下的人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