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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就有一个要求,如果柴将军要派兵出城,务必第一个派遣我们。”
“好。”柴悦点头。
一名传令兵跑来,“柴将军,匈奴人向碎铁城进发。”
晁化离开,柴悦带领卫兵与将吏登上城墙,向西望去。
匈奴人步骑并进,速度不快,像是一只只巨大的爬虫,又像是一大片逐渐吞噬荒地的野草。
东海王无法安坐在将军府,又跑来观战,走到柴悦身边,脸色有点发白,“咱们就这么等着?”
“匈奴人势众,理应首先进攻。”
东海王勉强笑了两声,左右看看,“大家的士气不错,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用柴将军下令。”
柴悦嗯了一声,目光一直不离远处的匈奴人,“这就是楚军的长处,平时训练得好,危急时刻自有应对手段。”
柴悦挥手叫来身后的一名将官,“通知北城小心提防,匈奴骑兵很可能会进攻那里。”
将官领命而去,东海王疑惑地说:“北边邻河,地方狭窄,匈奴骑兵为何选在那里攻城,而不是空阔的南城?”
柴悦猜测匈奴步兵会在西城推土,骑兵则在北城响应,至于南城,他反而不太担心,“这是匈奴人的习惯打法,三面围堵,留一条出路,诱使敌军逃亡,骑兵趁胜追击。瞧远处的那队骑兵,就是用来拦截逃亡者的。”
东海王向西南方向望去,远处的确有一队骑兵,数不清有多少人,停在原处没有动,看上去离南城官道还很远,可一旦纵马奔驰,很快就能从侧翼拦截逃亡的楚军。
东海王脸色更白了一些,“如果匈奴人堵住南方的山口,神雄关的援军是不是就过不来了?”
“嗯,过不来。”柴悦又叫来一名将官,命他清理城墙入口,不要造成阻塞,然后转身走到城墙另一边,向下方的街巷观察,觉得哪里可能会有拥堵,就派人去处理,宁可拆墙破门,也不能耽误待会送水上城。
对他来说,战斗的主要内容从来不是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也不是勇猛拼杀,这些事情当然很重要,但是都有人专门负责,身为一军主将,他的职责是确保己方准备充分、阵势不乱。
东海王既敬佩柴悦的镇定,又恼怒他的冷淡,正要追问,柴悦腾出工夫,说:“匈奴人暂时不敢靠近山口,害怕那里有伏兵。”
“暂时不敢,以后总会有胆子的。”
“所以咱们得相信镇北将军,相信他能尽快带来大批援军。”柴悦平淡地说,他能挫败匈奴人的锐气,能想办法应对土攻,可这些手段都是拖延,孤城难守,如果没有援助,碎铁城终将落入匈奴人之手。
东海王愣了一会,跟着柴悦回到对面,心中不由得一惊,不知不觉间,匈奴人已经很近了,岭下靠河的骑兵正在加速,如柴悦所料,要从北城发起进攻,正面岭上的步兵则竖起了长盾,他们不仅携带着泥土,还有大量的木头。
“来人,送东海王回将军府。”柴悦不希望有人破坏楚军士气。
“柴将军勉力,我在府中备酒,静候佳音。”东海王强自镇定,匆匆下城,上马走出没有多远,听到了城墙上的战鼓声。
部曲营里,近千名士兵已经排列整齐,牵着自己的战马,身边竖着长枪,就等一声令下,上马出城与匈奴人战斗。
东海王冲他们挥挥手,经过将军府,来到勋贵营,在这里,他更能找到声气相投者。
勋贵营里剩下的人不多,所有随从都被征调,打水、运送器械,为全体楚军做事,而不是只服侍主人。
一多半勋贵子弟加入了战斗,剩下一百四五十人,以种种理由留在营内,柴悦对他们没有强求。
城墙上的鼓声时紧时缓,中间夹杂着人群的叫喊声、不知来源的轰轰声,营内的勋贵子弟全都走出营房,聚在一起互相寻求安慰,结果却更加惊恐。
在这群人面前,东海王终于恢复了一点信心,策马进营,立于众人面前,“穿上你们的盔甲、拿起你的兵器,准备证明你们是大楚的精英与栋梁,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没人开口回应,但是他们都有点害怕东海王,纷纷跑回自己的房间,穿戴盔甲,拿着刀剑出来了,没有随从的帮助,许多人的盔甲穿戴不整,只好互相帮助着紧系丝绦。
东海王稍感满意,不想独自回将军府,就留在勋贵营里。
不知何处又传来几声轰响,没多久,一名传令兵骑马跑来,在街上大声喊道:“部曲营,即刻前往北城!”
部曲营那边传来马蹄声,传令兵连喊几遍,又来到勋贵营,停在营门口,向里面看去,他没接到命令动用这些勋贵子弟,可是看着一百多人无所事事,觉得有些怪异。
传令兵没有开口,拍马离开。
东海王道:“还等什么?都去守卫北城门!”心中却是一惊,西边的土堆应该还没成形,北边的城门就要被攻破了?
匈奴人攻得太快了,东海王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怀念韩孺子,那是他的兄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出城()
碎铁城年久失修,看得见的漏洞都得到了修补,还有一些隐藏颇深,无法提前检测,北城门即是如此,表面上很正常,内里已经腐朽,经不起打击。
匈奴骑兵向城上射了几轮箭,派出百余名步兵,以长盾掩护,抬着攻城木槌来砸门,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十几下之后,真将大门砸得倾斜。
一队楚军用几根圆木将大门暂时支住,可这只是权宜之计,发现北门易攻之后,匈奴人立刻派来更多的步兵支援,墙下的骑兵也越来越多,一点点逼近,弓箭已能射到城墙上,楚军受到压制,很难再对门外的敌人发起进攻。
与关内的大城相比,碎铁城矮了一截,最初的作用只是屯聚粮草,面对大军攻城,准备严重不足。
战争不只是枪林箭雨,部曲营将士来得正及时,可手中的刀枪没有用武之地,他们立刻下马,在几名将吏的安排下,搬取土石封堵北门。
楚军展现了优良的素质,数千人络绎不绝地运送土石,丝毫不乱,像蚂蚁一样井然有序,十几名将吏站在中间,协调队伍,背负土石的士兵从右侧排队跑步前进,将土石抛在下,脚步不停地从左侧撤退。
可堵门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东海王率领勋贵营赶到的时候,门上多了一个大洞,能看到木槌狰狞的样子。
一名小校跑来,请东海王和勋贵子弟们离开,城门就这么大,暂时不需要更多人手,他们站在街上反而误事。
东海王等人也无意留下,立刻调转方向去往战斗最激烈的西城,走出没多远就被客气地拦住,除了东海王,其他人都不能随便登城。
碎铁城不大,近三万守军数量也不算少,只有三成士兵在城墙上防守,大多数人都在墙下忙碌,道路必须畅通无阻,一群跑来跑去的勋贵子弟只会增添麻烦。
东海王独自登墙,一路上不停地给上上下下的将士让路,在这种时候,就算是皇帝亲临,也别指望得到尊敬。
十几名鲜血淋淋的士兵被抬下去,惨叫声不断,东海王不敢再往上走了,反正也没人注意他,急忙转身,跟在抬送死伤者的士兵后面,匆匆下来,上马跑回将军府。
一百多名勋贵子弟等在大门外,没有战斗任务,他们反而更加紧张。
“跟我来。”东海王叫道,马不停蹄向南城门跑去,众勋贵子弟纷纷上马,跟在后面。
南门相对安静,在此守卫的士兵却一点不敢大意,墙上墙下严阵以待,东海王在这里获得了应有的礼遇,带领几名勋贵子弟登城的时候,士兵给他们让路。
东海王跑上城楼,向西望去,心中一凉,从这里看不到土堆的高度,但是匈奴人已经逼近城墙,正与楚军互射,楚军劲弩已不占多少优势。
东海王没找到柴悦,就算看到,信心也增加不了多少,此前时急时缓的鼓声变得不绝于耳。
碎铁城坚持不到天黑,东海王自己得出结论,再向南望去,群山耸立,对人世间的小小争斗无动于衷,哪有援军的影子?
东海王一把拽过来一名勋贵子弟,“带人去神雄关求救,这就去!”
“是……”勋贵子弟惊慌地应道,与几名同伴跌跌撞撞地往下跑。
“打开城门。”东海王对跟来的南城守将说。
“开城门?柴将军……”
“我是东海王,不管什么将军,都得听我的命令,开门,让信使出去,没有援兵,咱们都会死在这里!”
守将犹豫了一下,传令打开南门。
一队而不是几名“信使”冲出碎铁城,听说有机会逃离,一百多名勋贵子弟一个也没留下,不叫随从,也不带干粮,就这么骑马绝尘而去,有人甚至连随身刀剑、头盔都给扔了,只为减轻一点重量。
“关闭城门。”东海王命令道,站在城楼之上,哪也不看,只盯着那队越跑越远的勋贵子弟,那里有不少他认识的人,称得上是朋友,可跑的人没有回头张望,看的人也没有挂念之意,东海王只想知道匈奴人会不会拦住这群人。
“不该相信别人。”东海王低声自语,后悔没有趁早逃离。
西南方的荒野中有一大批匈奴人,离得很远,过了一会,东海王看到有一队匈奴骑兵向官道驶去,速度看上去不快,似乎拦不住逃亡者。
东海王提着一颗心,一会担心勋贵子弟们逃不掉,一会后悔自己没有跟着逃走,没准浪费了唯一的机会。
事实证明,匈奴人对距离的估算比东海王和那群勋贵子弟要准得多,一百多人跑出不过五六里,与匈奴人相遇了。
匈奴骑兵没有拦在路上,而是与逃跑者并驾齐驱,中间相隔三五十步,然后从容不迫地侧身引弓射箭,勋贵子弟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拼命催马跑得更快,可是怎么也快不过箭矢。
逃亡者与追杀者驶下一道斜坡,不在城楼的观察范围内。
东海王呆住了,站在一边的南城守将也惊得目瞪口呆,那一百多名勋贵子弟全都出身世家,身边的随从死了都会惹来不小的麻烦,这时却像野草一样被匈奴人收割殆尽,东海王可比镇北将军狠多了。
勋贵子弟再没有出现,反倒是那队匈奴骑兵回到斜坡上,顺着官道向碎铁城驶来。
这也是匈奴人的习惯,杀死敌人之后要来炫耀与示威。
东海王脸色惨白,连强装镇定的心事都没有了,匆匆下楼,骑上马,独自一人在城中乱跑,也不知要去哪,只觉得哪里都比城墙上安全,可是又没有一个地方真正值得放心。
“我要当皇帝,我不会死在这里。”东海王反复念叨这句话,像是在与看不见的神灵谈判。
不知跑了多久,一队骑兵迎面驰来,带头的正是晁化,满身尘土,但是手里又握上了长枪。
“北门失守了?”东海王大吃一惊。
“堵上了。”晁化大声道,虽然疲惫,却是中气十足,“我们要支援南门。”
“南门……”东海王这才想起,一队匈奴骑兵正在驶向南门,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看样子柴悦或者某位将官得知了消息,正在调兵遣将,“你们没有弓弩,不是……”
一名部曲士兵骑马来到东海王身边,强迫他的坐骑改变方向,也朝南门跑去,“别光看热闹,一块去吧!”
东海王认得此人,这是那个既叫驴小又叫马大的莽汉,别人可能只是开玩笑,他可会真逼着东海王去战场。
“我不去……”东海王叫道,想要调转马头,可是更多骑兵跟上来,无论他怎么用力,马匹还是只能跟着大队人马一块走。
部曲士兵的训练的确差了一点,还没出城,队形就已经乱了。
“那几个大铁块砸得真够劲儿。”马大兴奋得像是孤身下河摸到了一条大鱼,骂了一句,“怎么早不用上?让咱们背了半天土。”
“笨蛋,当然要等匈奴人聚集在一起才能使用。”有人回道,马大也不生气,呵呵地笑。
原来北城门也有准备。
“西城怎么样了?开始浇水了吗?”东海王大声问,没人回答,部曲士兵刚从北门离开,不知道别处的情形。
“让路,我要去西城……”东海王大叫,可是没人服从他的命令,这群刚刚放下土石的士兵,急不可耐地奔赴另一个战场,好像那里有好东西等着他们去抢似的。
东海王身不由己的出了城门,每次他勒紧缰绳,都有人“好心”地在后面拍马,让他甚至怀疑这是韩孺子事前安排好的借刀杀人计。
城外的战斗已经开始,一队楚军出城,以劲弩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