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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智回头看了一眼,“北军有五万人,赶到碎铁城,就能与匈奴人势均力敌,以楚军的实力,必然大获全胜,只可惜兵力不够围歼匈奴人。”
众将纷纷称是,有人提出疑问:“匈奴人没有后援吗?”
“这是冬天,匈奴人哪来粮草支持更多兵力?”柴智自己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转向房大业,“阁下是老将,立过军功,也犯过王法,正好给我们提供一点建议:多大的军功能弥补杀死皇子皇孙的罪名?”
站在一边的韩桐打了一个激灵,谦让得更坚决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大司马印。
众将争吵的时候,房大业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柴智等人准备杀死镇北将军和东海王,然后击破匈奴人以功赎罪。
“嗯——”房大业认真想了一会,“军功可以赎罪,但是无故杀害皇子皇孙乃是不赦之罪,多大的军功也赎不了。”
“无故杀害不可赦,‘有故’呢?”柴智冷冷地问。
“那要看是什么‘故’了,如果赶上朝廷用人之际,赎罪的可能还会更高一点。”
柴智再次转身面对众将,“我会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大楚内忧外患不断,正是朝廷重用我辈平定天下之际。”他顿了一下,“冠军侯已至京城,有他在,还有什么不可赎之罪?”
如果这是一群普通将官,柴智断不敢当众说出这种话,众人也不会被说服,可这些人不同,不仅是勋贵,还是掌权的勋贵,而且消息灵通,即使远离京城,也能提前感受到朝中的风雨,这给予他们做大事的胆量。
其他人却只想置身事外,普通出身的刘昆升如此,宗室子弟韩桐更不例外,外姓勋贵可以在混乱之际选择支持某一方,韩氏子孙却难免会受到过多的猜忌,冠军侯对韩桐表现出足够的信任,韩桐却仍然不敢抛头露面,将大司马印牢牢按在刘昆升手中,就是不肯接受。
只有一件事出乎韩桐的意料,他以为房大业是镇北将军的亲信,没想到这位老将军不仅没有为镇北将军说话,反而对柴智等人的计划点头。
柴智向前逼近一步,“阁下是楚军老将,也是待罪之身,打算跟随北军建功立业,还是要像对待齐王世子那样,为主尽忠?”
柴智等人对镇北将军派来的使者早有杀心,完全是因为房大业的名声才没有立刻动手。
“我在齐国为傅,是朝廷所任命,自然要为主尽忠,镇北将军给我一个参将的名衔,从未得到过朝廷的承认,他不是‘主’。我只为大楚尽忠,为碎铁城抵抗匈奴人、等待援兵的楚军将士尽忠。”
“全军出发,即刻前往神雄关、碎铁城!”柴智直接下令,然后对房大业说:“我要你给镇北将军写一封信,就说援军马上就到,让他不要担心。”
“好。”
“别的不要多说。”
“请到了援军,我也没别的可说。”房大业表现得十分配合。
柴智又走到两位“推印者”身前,左右扫视,韩桐立刻后退两步,他在神雄关受过苦,心中最后一点胆量都已耗尽,宁可遭人耻笑,也不想承担责任,“刘都尉掌印乃是冠军侯的安排,我宁死也不能接印。”
柴智对刘昆升比较满意,也不想换人,“刘都尉,下令吧。”
刘昆升无奈,“这个……既然大家已经做出决定,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谁来书令,我来盖印。”
几名军吏上前,在书案上铺纸研墨,柴智口授,另一人书写,刘昆升捧着大司马印,一脸无奈,无意中与房大业的目光对上,立刻扭头看向别外。
房大业面无表情,目光中却没有无奈。
五万北军启程的第三天,韩孺子率领神雄关剩余的全体将士,出关奔赴碎铁城,与此同时,东海王正为刚刚从京城传到的消息焦躁不安,柴悦站在流沙城的废墟之上遥望匈奴大营,努力猜测匈奴人的底细,心中越来越不安。
对岸绵延数十里的营地里,金垂朵踏着碎雪闯进一顶帐篷,门口的卫兵对她颇为尊敬,没有上前阻拦。
帐篷里铺满了毡毯,十几只铜火盆放置在各处,烘得帐内一片春意,一名肥胖的老者斜靠在床上,身边环绕着数名姬妾,对面的三十多人或坐或站,都是匈奴人的将领名王,与大单于相谈甚欢,时不时暴笑。
金垂朵一进来,交谈停止,众将领名王纷纷回头张望,大单于笑道:“欢迎我的女儿,住得还习惯吗?缺什么东西吗?”
大单于说的是匈奴语,金垂朵只能勉强听懂,上前以中原话说道:“女儿一切都好,只有一个疑问:大单于要与楚军和谈,可是营中将士频繁调动,又是何意?”
有人将她的话翻译给大单于听,大单于不住点头,很快给出回答,金垂朵没听懂,看向译者。
匈奴人译者道:“大单于说,楚人狡诈,匈奴人应该学习这一点,和谈要有,可是也要准备好战斗,匈奴人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在积雪超过膝盖之前,从楚人手中夺取一块牧马之地。”
(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发稿会有延迟,上午8…9时,下午18…19时,望周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奇怪的营地()
东海王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成为碎铁城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他在南城毫无必要地派出一百多名勋贵子弟,结果死伤殆尽,真相已经传遍城内城外,幸存的勋贵子弟从此离他远远的,普通将士也对他的能力深感怀疑,只有部曲营的一些士兵,看在曾经一块冲锋的情面上,对他比较客气。
镇北将军到来,东海王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韩孺子带来了好消息。
听说五万北军不日即至,碎铁城内外的楚军一片欢呼,他们等待这个消息已经太久了,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属于北军的将士,失去右将军冯世礼之后,更加盼望同袍的援助。
转眼之间,一直对匈奴大军胆战心惊的楚军开始担心另一个问题:匈奴人会不会在援军到来之前逃跑?
韩孺子需要鼓舞士气,但他对真实情况没那么乐观,到达碎铁城没多久,甚至没回将军府,就与一批将官前往西边的流沙城废墟,与驻守此处的柴悦汇合,听他报告对岸的军情。
地面冻得跟铁一样坚硬,一阵风起,碎雪吹得到处都是,楚军沿河岸建立了五重鹿角栅,走向各异,以阻挡匈奴骑兵的冲击,岭南遍布帐篷,大量士兵在此稍避风寒,可是不能解甲,兵器放在手边,随时待命,尤其是在夜里,只能轮流睡一小会。
韩孺子骑马立于岭上最高处,迎风吹了一会就觉得脸如刀割,眼中含泪,寒意如箭一般射入脑门,离此不远的几座简易望楼上,士兵们一站就是至少一个时辰,冻得僵硬,常常连步子都迈不开。
“听军中的老兵说,今年冬天比往年都冷。”柴悦穿着好几层衣甲,头盔和眉毛上沾着霜花,这些天来,他在岭上待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久,对岸即使只有一匹马跑来跑去,他也要看上好一会。
“匈奴人在这里坚持不了多久,楚军也一样。”韩孺子将身上的披风拉得更紧一些,“碎铁城里粮草所剩无几,神雄关里的储备也不足以长久养活几万人的大军。”
柴悦当然了解驻守塞北的难处,“镇北将军决定和谈?”
“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柴悦缓缓吸入一股寒冷的空气,他观察这么久,就是为了能给镇北将军一个明确的回答,到了该开口的时候,还是没有多少底气。
“匈奴人的营地有点奇怪。”
“嗯。”韩孺子只觉得对岸的营地特别的长,没看出异样。
柴悦伸手指向西方,“那边的营地被挡住了,我派斥侯去观察过,据说营地里的帐篷最为密集,差不多一半匈奴人都驻扎在那边,显然是在防备偷袭,可楚军并不在西边。”
他转动手臂指向东方,“那边的营地比较稀疏,但是延伸得更长,百里之外尚有一处小营,大概是在伺察地形,东边是匈奴人选中的退却方向。”
柴悦最后指向正中央,那里有一座山岭,几乎全被帐篷所占据,“大单于的旗纛耸立在那里,曾有斥侯望见营地后方有匈奴人向东迁徙。”
“匈奴人是在逃亡吗?”韩孺子问。
“看来是这样,而且不只是东匈奴,还有大批西匈奴人,两部已经合而为一,据说现在的大单于也是西匈奴人。”
“那么和谈是真心的了?”
柴悦沉默了一会,“难说,不管西方发生了什么,匈奴人急于逃亡,只是停战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意义,他们或许还想要一块有关卡守卫的土地,足以抵挡在他们眼里更强大的敌人。”
韩孺子也沉默了一会。
柴悦望着对岸的一小队人马,说:“使者回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
韩孺子等人下岭,进入一间帐篷烤火驱寒,没过多久,使者进来了,他奉命与匈奴人进行前期谈判,同时也是打探军情。
“匈奴人希望先交换俘虏,以示和谈诚意。”
柴悦皱眉道:“咱们手里倒是有不少匈奴人俘虏,他们哪来的楚军俘虏?”
之前的两战,双方都有死伤,但是活捉的不多,碎铁城里的俘虏都是右将军冯世礼率军抓来的东匈奴人。
使者说:“匈奴人军中有一千多名楚军俘虏,冯右将军也在其中,我亲眼见过了。”
帐篷里的将官都是一惊,按照匈奴人的惯例,只抓妇孺当俘虏,掳获的士兵不是杀死,就是逼着他们在下一次战斗中充当前锋,可之前的两战都没有见到楚军士兵的身影,大家都以为冯世礼等将士必死无疑。
交换俘虏对双方都无坏处,韩孺子与在场将官商议之后,表示同意,楚军使者带来一名匈奴人,他回对岸向大单于通报,约定次日一早交换俘虏,然后再商议和谈之事。
回到城内的将军府,韩孺子终于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会,张有才和泥鳅一直被留在碎铁城,早已将房间收拾得舒舒服服,热气熏人,刚刚从前线回来的韩孺子甚至有点不好意思入住。
这时天已经黑了,韩孺子刚吃完饭,东海王跑了进来,“你要跟匈奴人交换俘虏?”
“嗯,冯右将军还活着,他是大楚将领,无论如何要交换回来。”
“嘿,冯世礼……”东海王示意两名随从退出,“冯世礼是北军右将军,他一回来,谁还听你的命令?”
“五万北军正在路上,很快就会赶到,无论冯世礼在与不在,北军都会有自己的将领。”
“算了,不说北军,你听说京城的事情了吗?”
“略有耳闻,未知详情。”
东海王上前,“我猜你就不知道,否则的话你也不会从神雄关回碎铁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显出几分怒意,“我得到消息,皇帝已经一个多月没上朝了,太后也经常缺席勤政殿,奏章得不到处理,大臣们人心惶惶,吴氏三国舅都已秘密回京,听说冠军侯也躲在京城。”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韩孺子只得到一封信,对京城的情况所知极少。
“我舅舅派人送信给我。”东海王又称崔宏为“舅舅”了。
韩孺子沉默不语。
“你不相信我?”东海王急道。
“当然相信,我也得到消息,说京城有变,可咱们能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立刻回京,越快越好,不能让冠军侯拣便宜,他若是称帝,第一道圣旨大概就是杀死你和我。”
“这边的匈奴人怎么办?现在回京未必能斗得过冠军侯,碎铁城却极有可能输掉战争。”
“天呐,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最关键的时候反而糊涂了?北军是冠军侯的,他都弃军回京,你在乎什么?就让北军自己与匈奴人作战吧,反正冯世礼明天就能交换回来,以后的胜负与咱们无关。你得分清轻重缓急,夺回帝位,天下尽入你手,留在碎铁城,就算打败匈奴人,功劳也归别人,你连小命都保不住!”
“不急,反正京城还没有明确的消息,等我……”
“啊——我真是要疯了,你是当将军上瘾了吗?”东海王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很快又回来了,“你想和谈,好吧,那就跟匈奴人谈谈,谈完之后,你要立刻跟我回京。”
韩孺子想了一会,点头道:“好。”
东海王走的时候仍然不住地摇头。
孟娥走进来,这些天她一直与韩孺子共住一室,保护他的安全,就跟在皇宫里一样,她吹熄蜡烛,在给自己准备的小床上坐了一会,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东海王回京?”
她没有偷听,可东海王说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