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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终于说到了重点,“宗室子弟众多,不可能都参加争位,本来应该由宗正府做出选择,可这是第一次,宗正府没有经验,不敢接手,只好由韩氏子孙自荐,也就是四位到此的原因。”
皇甫益继续原地转圈,向四名争位者挨个点头。
“今天并非争位的起始,只是一次沟通与说明,我相信四位皇子、皇孙都已得到一品大臣的推荐,但是尚需一点儿凭证。倒也简单,十日之内,请诸位拿到一品大臣的官印,交到勤政殿,让几位大臣看一眼,确认无误之后,原物归还,除此之外,再不需要一纸一字。”
东海王忍不住开口了,“要官印,还不如让本人进京,官印离身,可是重罪。”
东海王瞧了一眼韩孺子,没有指出这是一位夺印的天才。
皇甫益笑道:“无妨,四位可亲自捧印前来勤政殿,验过之后就可带走,绝不在他人手中停留。”他顿了一下,“为了这次选帝,宫内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批复任何奏章,断然没有突然问罪的道理。”
东海王还是觉得不踏实,追问道:“比如……太师,我只需要拿到太师印,不需要领职的官印?”
“不需要。”皇甫益道。
正一品大臣只有五位,其中太傅、太师、太保位居三公,地位最高,却没有实权,只是虚衔,有印无府,命令不了朝廷中的任何人,如果兼领它职,才有实权,对于崔宏来说,太傅之印并不重要,真正有意义的是南军大司马印。
皇甫益声称只需太傅之印,东海王稍稍满意,不那么疑神疑鬼了,虽然他的真正计划是与宗室子弟一块“造反”,但是对选帝之事也不能马虎。
“接下来,有半年时间,诸位可以争取大臣的支持。”
“半年?这么久?”冠军侯发问了,他已经取得大量支持,恨不得立刻就宣布结果,不愿多等。
“公平起见。”皇甫益答道,神情稍显严肃,“这是大楚第一次由大臣选帝,必须无懈可击,让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来。”
“我没意见,一年也行。”冠军侯耸下肩,想不出半年之内会有什么事情能让大臣改变主意。
“如果半年之内发生意外呢?”韩孺子问道。
能影响选帝的意外只有一个,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皇甫益的神情更加严肃,“万一陛下有事,太后暂时听政,一如从前,如果太后也有事,则由勤政殿群臣执政,一旦选出新帝,立即归还政柄。”
年幼的英王可能根本没听懂这些人在说什么,站得久了,有些疲惫,扯扯望气者袁子凡的衣角,袁子凡回以微笑,示意他再等一会。
韩孺子、东海王、冠军侯互相看了一眼,在这一刻,他们都是韩氏子孙,站在同一立场上,听出了这一规则的危险之处——大楚朝廷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完全由大臣把持,帝权本已削弱,经此一事,只怕更难夺回来了,即使是冠军侯,也想在称帝之后大权在握,将争位与选帝彻底废除。
“古时曾有大臣短暂执政,被称为‘共和’,还政之后,迎来的是一次复兴。”皇甫益又用上“复古”这一招,然后微笑道:“何况这种事情不会出现,太后身体很好,诸位无需忧心。”
武帝的三名皇孙都不开口了,等着皇甫益继续讲解规则,一直没开口的英王却说话了,声音稚嫩,还有一丝不耐烦,语气有点冲,“要是半年之后我被大臣选中,现在的皇帝还活着,那该怎么办?”
韩孺子等人都看向这位“小叔叔”,怀疑问题是袁子凡教他提出来的。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皇帝虽然病重,毕竟还有复原的可能,新帝选出,而当今皇帝仍在,将会非常尴尬。
皇甫益笑道:“太后对这种状况已有考虑,若是圣上万幸大愈,当然要继续为帝,至于被选出者,将被立为皇储,位比太子。”
“即使当今圣上有了子孙……”冠军侯最为在意。
“也不能改立皇储。争位选帝并非权宜之计,也将是万世之法。”皇甫益说道。
四位皇子、皇孙没有一个人愿意将这当成“万世之法”,但是在望气者面前,谁也不会提出质疑。
皇甫益继续道:“大楚朝臣众多,不可能所有人都参与选帝,需要划定一个范围,太后以为:人数太多,反而无益,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此权,闲官无事,对朝政缺少了解,品级再高,也不得选帝,必须是掌印的实封之官,才可参与大事。”
“那可没剩下多少人。”东海王说。
“三百七十六人,比一年之数稍多,等诸位将官印送到勤政殿时,将会得到一份名单。”
“的确不该给闲官选帝之权。”冠军侯严肃地说,与之前的朝代一样,大楚的闲官日积月累,越来越多,早已超过掌印之官的数量,绝大多数出身于宗室以及勋贵之家。
东海王和韩孺子点头表示同意,这项规则对他们有利,将会使宗室子弟更支持他们,而不是冠军侯。
皇甫益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规则,最后道:“选帝登基之前,必须先写好三道赦令,第一道赦免争位者,封王,允许他们归国,并给予赏赐,第二道赦免群臣,第三道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是新帝登基的惯例,前两道则是保证选帝各方的安全,几人都表示同意,年幼的英王开始打哈欠,靠在袁子凡的腿上,一脸困意。
“就要说完了。”皇甫益向英王笑道,“光是立下规则不行,还得有监督规则的执法者,有请宿卫中郎将上官大人。”
房门打开,中郎将上官盛迈步进来。
韩孺子记得这个人,上官盛曾在他面前与群臣争论,是个情绪激动、胆子很大的年轻人,现在的他却是一脸木然,站在门口,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说道:“宿卫八营监督选帝,不用我多说,诸位也该明白,争取大臣支持的时候,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能动武,动武者一旦被查实,以军法处置。”
“我要是被人陷害呢?”东海王问。
上官盛冷冷地说:“东海王请相信,宿卫八营必能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冤枉一人。”
“既然有你的保证,我就相信吧。”
上官盛继续道:“还有,从今日起,直到选帝完成,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人不得离城半步,否则的话,按军法以逃兵处置。”
“呵呵,撵我我都不走。”东海王指着墙边的六名宫女,“她们也算在内?”
上官盛脸色微红,“她们不算……而且她们是宫中侍女,出宫都不行,何况离城?”
上官盛威严地再次扫视众人,见无人开口,退出房间。
“为方便联络,这间屋子将专用。”皇甫益指着脚下,“诸位都将得到一份凭证,只要宫门未关,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或者留信、留话,我会一字不差地带给太后。”
皇甫益退后几步,面对四位皇子、皇孙,躬身道:“大楚新帝,必在诸位之中产生。”
韩孺子左右看了看,想知道“诸位”都包括哪些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女眷()
东海王成亲了,搬出崔家,住进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东海王府,那是一座大宅子,但是跟崔宅比不了,人也不多,他对前来祝贺的韩孺子说:“崔家以为我离不开他们,我要让他们看看,我一个人照样活得好好的。”
话里透着一股酸意,配上火辣辣的酒,东海王胃里翻江倒海。
前来祝贺的人不多,东海王的这桩婚事准备仓促,又值非常时期,许多人都装糊涂,不肯到场,宴席因此显得很冷清,数十位宾客大都来自衰落已久的勋贵家族,分散坐在十几张桌子旁边,拘谨地守着一大桌子美酒佳肴,不敢乱动,场面与冠军侯几天前的那场热闹婚礼天差地别。
即便如此,东海王也不肯邀请地位低下的宾客与自己同席,他这一桌只有韩孺子坐陪。
“崔家在给新妇准备礼物呢,忙得没工夫搭理我。”东海王望着冷清的大厅,又喝下一杯酒,他早将仆人撵走了,自斟自饮。
他说的“新妇”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嫁给冠军侯的崔家女儿,“嘿嘿,你知道吗,崔家那么得意,可淑君连列侯夫人的名份还没得到呢,她现在……只算是平民女子,哈哈。”
宫里不肯批复奏章,礼部和宗正府积压了大量册封文书,不只冠军侯的妻子,东海王刚娶的谭家女儿,一时半会也得不到“王妃”的称号。
“冠军侯肯定早有****预谋,我刚知道,冠军侯被封侯一年多了,一直没给前妻申请册封,他那时就觉得谭家的女儿配不上他。”东海王打个了酒嗝,眼睛略有些发红,“这小子野心勃勃啊,就算他能称帝,崔家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几名宾客结伴走过来辞行,东海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连句话客套话都不想多说。
韩孺子轻轻转动手中的酒杯,一直没有喝,问道:“崔太傅还是会借你官印吧?”
东海王点点头,“明天就送来,这是崔家的传统,多方押注,哪怕只有一点胜算,也不放弃,崔宏这边借我官印,那边早就向冠军侯解释好了。崔家说是给新妇准备礼物,最后还不是都送到冠军侯手里?嘿,崔家讨好新主子就是这么直接。”
东海王有点喝多了,韩孺子不知道怎么劝慰,于是敷衍地嗯了两声,他已经派杜穿云给大将军韩星写信,也是明后天就该有回信了。
后宅突然传来一阵欢笑声,听上去都是女子,人数还不少。
东海王的脸色更难看了,等笑声消失,他说:“给谭家女儿贺喜的女客倒是不少,她们的父亲、丈夫、兄弟却没时间来,哈哈,世态炎凉不过如此!来,喝一大杯!”
东海王一饮而尽,望向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剩下的客人开始悄悄溜走,袖子里藏些食物,喜宴虽然冷清,菜肴却是不错的。
“全都滚蛋吧!别留在这里碍眼!”东海王喊道,将最后几名客人也吓跑了。
偌大的厅里只剩下兄弟二人,数名仆人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主人神情不善,都没敢进来。
东海王趴在桌子上,斜看着韩孺子,用自以为压低了的声音说:“什么狗屁争位、选帝,通通见鬼去吧,联络好了宗室子弟,把冠军侯、望气者,还有那些大臣,杀得一个不剩,你当皇帝,我帮你……我帮你……”
东海王睡着了,韩孺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样也好,不用告辞了。
东海王和韩星的计划根本行不通,宗室子弟为官者不少,大都是闲官,缺少实权,连选帝的资格都没有,唯有几位诸侯王与韩星手里掌握着一些军队,可是太分散,韩星号称大将军,在函谷关直接指挥的军队不超过两万人,对京城大势影响甚微。
韩孺子与杨奉另有计划。
韩孺子正要起身离开,外面传来环佩与脚步声响,数名侍女拥着一名贵妇不请自入。
贵妇二十几岁年纪,相貌很美,也很严厉,好像她才是王府的主人,四处看了看,走到主桌前。
韩孺子站起身,不认得此女,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怎么打招呼,他学过礼仪,可现在不守礼仪的恰恰是这名贵妇。
“扶东海王去洞房。”贵妇命令道。
几名侍女领命,半搀半托,带东海王离开,韩孺子更觉得不宜久留,微点下头,迈步要走,那名贵妇却已坐在对面,说:“坐。”
韩孺子看了一眼贵妇身后仅剩的一名侍女,没有得到任何暗示,他慢慢坐下,隐约猜到此女的身份。
“我姓崔,是小君的大姐。”
“原来是平恩侯夫人,失礼了,我是……”
“我都说我是小君的大姐了,还能不知道你是谁?”平恩侯夫人颇有几分泼辣气,打量韩孺子几眼,“小君跟你提过我吧?”
韩孺子点点头,小君的这位大姐出自崔宏的第一位夫人,性格暴躁,在家中不受宠爱,早早就嫁给了平恩侯苗爽,平恩侯家道已然中落,能娶到崔家的女儿完全是意外之喜,没想到结亲之日也是断交之时,两家来往很少,小君长大之后就没怎么见过这个姐姐。
“东海王还跟小时候一样没出息,大喜的日子,居然喝得烂醉如泥,不就是客人来得少点嘛,大丈夫不能忍一时之气,还做什么大事?”
韩孺子赞同她的话,所以只是笑笑,没有开口。
“我是来见你们两个的,既然他醉了,有你也一样。”
“平恩侯夫人找我们有事?”韩孺子的第一反应是对方要借钱,勋贵之家也不都是富人,每年的大量仪式消耗了他们的大部分财产,如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