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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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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久,府里出来一群人,大部分人一出门就跪下,一个大胖子却冲到皇帝马前,趴在地上号啕大哭,“真是陛下!真是陛下!大楚又有希望了,苍天有眼、祖宗有灵、百姓有福、宗室有救了……”

    这就是河南尹韩稠,韩孺子与东海王的族叔。

    韩孺子还是经验不足,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翻身下马,说道:“朕之皇叔,可不必拘礼,平身。”

    韩稠扭动肥胖的身躯,像一只巨大的虫子爬到皇帝脚边,砰砰磕头,“见驾不迎,臣之死罪,臣不敢求饶,请陛下赐罪。”

    韩孺子只好弯腰搀扶,韩稠太胖,他一个人扶不起来,三名侍卫上前,一块用力,才让河南尹站起来。

    韩稠个子中等,就是胖,脸膛红通通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伸出双手想要触碰皇帝,却又不敢,半途收回,用充满崇敬与畏惧的语气说:“陛下与武帝简直一模一样!”

    朝中大臣基本都见过武帝,从来没人说过这种话。

    可韩孺子不能反驳,只好回以微笑。

    韩稠终于抑制不住冲动,抓住皇帝的一只手,捧在怀里,好像那是一件脆弱的无价之宝,“陛下登基的时候我曾去朝拜,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几年。”

    韩稠转向东海王,笑中带泪,“东海王,你说说,陛下是不是与武帝一模一样?”

    东海王笑着嗯了一声。

    韩孺子不能再让皇叔胡言乱语了,“洛阳守军还在城外……”

    “那是一群废物!”韩稠气愤异常,“只知道吃军饷,到了用人之际,一个个全都指望不上。如今陛下驾临,还要他们有何用?杀掉,通通杀掉。”

    “那倒不必,朕要征用这支军队。”

    “是是,陛下允许他们戴罪立功,真是太仁慈了。他们是陛下的军队,整个洛阳都是陛下的,连我也不例外,我虽然不会舞刀弄枪,可是能扛几袋粮食,实在不行也能给陛下当上马凳。”

    韩稠说来就来,做势要跪下,让皇帝试试他这只上马凳合不合脚。

    侍卫上前将他扶住。

    韩孺子正要开口,韩稠转向众官员,大喝道:“还跪着干嘛?摆酒宴,为陛下接风洗尘,洛阳虽非京城,总有几样东西能拿得出手吧?”

    众官慌忙行动,一部分去布置酒宴,一部分按级别簇拥在皇帝左右,亦步亦趋。

    韩孺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众人请进府内。

    洛阳出兵缓慢,上菜却快,时值半夜,热腾腾的美酒佳肴仍如旋风般地送上来。

    韩稠的激动兴奋难以遏制,几乎不给皇帝喘息的机会,很快叫出成群的子孙拜见皇帝,最后连妻妾、女儿、儿媳等女眷也都叫出来,一个个介绍,一点也不当皇帝是外人。

    韩稠亲自劝酒,每次都要跪在地上,双手捧杯,举过头顶。

    几杯酒下肚,看着跃跃欲试、排列等着献酒的众多洛阳官员,韩孺子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以解手为借口,示意东海王和崔腾一块出去。

    在厅外,韩孺子对崔腾说:“你想立功是吧?”

    “当然,要派我去敖仓吗?”崔腾十分高兴。

    “不,我让你回去,把韩稠灌醉,让他暂时别来妨碍我。”

    “就这个?”崔腾大为失望。

    “此事若成,你的功劳只比樊将军低一等。”

    “没问题,洛阳官员若是还有一人能站起身,就算我败。”崔腾斗志昂扬地返回厅内。

    韩孺子对东海王说:“跟我走。”

    东海王向厅里望了一眼,恋恋不舍地说:“让我过这样的生活就行啊。”

    “别急,等天下太平的时候吧。”韩孺子找来瞿子晰,让他看住崔腾,自己带着东海王、侍卫出府,对他来说,战斗还没有结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懒散之军() 
(恭贺读者“狂煞之刃”成为本书盟主,谢谢支持。)

    洛阳地处中央,八方辐凑,商旅云集,是一座金钱堆出来的城市,河南尹好利成性,手下的官吏乃至普通士兵,自然乐于上行下效,连掩饰都不用。

    城内数千守军已经“得胜”回营,正兴高采烈地上缴头颅,炫耀彼此手中的战利品,那些贼军是来抢夺财物的,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带在身上的金银财宝都给丢了。

    韩孺子带领本部两千多人来到洛阳军营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幕,他甚至找不到负责的将领,只有数名文吏在闷头记录军功,许多士兵就在他们眼前争抢头颅——反正是拣来的功劳,最后一刻在谁手里就算谁的。

    城外的战斗颇为激烈,其实因此丧命的人并不多,大多数贼军一看势头不对,立刻就逃走了,这也导致洛阳守军争夺头颅时十分激烈,甚至大打出手。

    皇帝身边的楚军个个义愤填膺,却都保持着沉默。

    韩孺子下令,让麾下将士在营外排成数行,这样每个人都能看到营中的丑态。

    军营里的士兵发现了外面的军队,可是没有将领出面弹压,他们又不认识皇帝,还以为这是来借宿的友军,除了打量几眼,谁也没有特别在意,仍在争闹不休。

    韩孺子转向自己的士兵,这里有他从京城带来的一千精兵,还有函谷关召集到的不到两千人,经过这一战,他们对皇帝的信任与忠诚全都大幅增加。

    “看着,一支散漫的军队将是多么的不堪一击!”韩孺子大声说。

    众将士在看,看着军营中丑陋的一幕,也看着皇帝本人。

    韩孺子向身边的侍卫与卫兵招手,只带一百人冲进军营。

    东海王没有跟进去,留在营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放松,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绳索突然被解开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血迹未干的樊撞山正在粗重地喘息,手中握着找回来的长斧,与众多士兵一样,紧紧盯着闯入军营的皇帝。

    东海王在心里叹息一声,绳索没了,身边却多出一张网,看似宽松,实际上更加严密,他已无路可逃,只能也向军营里看去,望着皇帝的旗帜,心想,用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皇帝的旗帜比较多,又都是骑兵,营内的士兵多少有些忌惮,可是早已听说皇帝在府里与河南尹把酒言欢,按照惯例,没四五个时辰结束不了,因此谁也想不到皇帝会亲自驾临,只是让开通道,马上又开始争抢。

    很快,皇帝和他的卫兵原路驰回,身后跟着一个人,双手被负,脖子上套着绳索,由前面的骑兵牵引,一边在地上跑,一边怒骂不止,“哪来的混蛋,敢抓老子?知道我是谁吗?河南尹是我姨夫,就算皇帝也不能动我!”

    营里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来闹事的,除了少数人还在争抢,大多数士兵都放下手中的东西,拣起刀枪,纷纷围上来,要拦路抢人。

    侍卫拔刀,卫兵横枪,速度丝毫未减,直接回到了营地门口,与外面的同伴汇合。

    路不长,被抓者却已是气喘吁吁,使劲晃动双臂,扭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手下,心里有底,大声道:“无耻之徒,偷袭军营,你们的将军是谁?樊撞山,是你吗?咱们到河南尹大人和皇帝面前说理去!”

    樊撞山翻身下马,手持长斧来到皇帝身边,冷冷地说:“陛下就在这儿,黄将军,有理你就说吧。”

    黄将军大吃一惊,还是不肯相信,打量马上的少年几眼,“不可能,皇帝在府里跟我姨父喝酒呢。”

    东海王知道该自己出面了,拍马上前,来到黄将军面前,指着皇帝身后的一片旗帜,“普通将士不认得也就算了,连你也不认得陛下的龙旗吗?”

    黄将军其实没见过龙旗,但他知道,除了皇帝,没人有资格拥有这么多的金黄色旗帜。

    他犹豫了,随后感到恐惧,突然说:“你是东海王?我跟姨父进京时见过你。”

    “我是东海王。”东海王并不记得这个人。

    黄将军双膝一软,终于跪下,连东海王都承认的皇帝,绝对不会有假,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不由得汗流浃背,“陛下恕罪,卑职有眼无珠,我是真不知道……”

    “你是这些士兵的主将?”韩孺子开口问道。

    “是是,卑职忝任河南郡都尉,正要去府里迎接陛下,因为有事耽搁了一会。”黄将军不停磕头,他这个“将军”只是一个尊称,并无实际官衔,都尉就是河南郡最高军事长官,他之所以没去参加酒宴,是在等手下将士奉献财物,对他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樊将军在城外是怎么传达朕的旨意的?”

    黄将军只是磕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樊撞山深吸一口气,随后将城外叫兵不应的怒气全吐出来,朗声道:“洛阳守军全体出城迎战贼军,后出者抵罪,不出者斩!”

    “我出城了,我出城了……”黄将军一个劲儿地辩解,怎么也想不到皇帝要来真的。

    军营里的士兵鸦雀无声,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争来争去的不是功劳,而是罪过,有人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握着刀枪,急忙扔掉,其他人也都醒悟,哗啦啦响声一片,再也没人争抢头颅与财物。

    樊撞山从皇帝那里得到示意,双手握斧,大步上前。

    黄将军大叫道:“不是我!是河南尹下令不准出城!”

    韩孺子抬手,示意樊撞山暂缓动手,然后说道:“洛阳全军有罪,身为主将,你就是死罪。朕乃大楚皇帝,你是大楚的将军,宁听文官之令而不服从圣旨,罪上加罪,不可赦。”

    “陛下饶……”

    樊撞山再次得到示意,双手举斧,狠狠地砍下去,斧子早已卷刃,可在他一身蛮力的操纵下,仍如砍瓜切菜一般利索,人头落地,斧头砸在地上,冒出一串火星。

    人头滚动,营内的士兵无不膝行退却,没人想要这颗头颅。

    东海王举起马鞭,第一个喊出“万岁”,营外的全体士兵立刻响应,连呼三声“万岁”,一声比一声响亮。

    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皇帝,即使不能及时论功行赏,也绝不会让他们的功劳被别人抢走。

    等到呼声停歇,韩孺子向营内伏首的众人说:“次将出列。”

    一名将领爬着出来,只顾磕头,樊撞山两次命他报上名来,将领却根本说不出话。

    “此人是副都尉郝铭。”樊撞山只好替他回答。

    “郝铭,由你暂领河南郡都尉之职,一刻钟之内,带领全体洛阳军出城,前往敖仓助战,戴罪立功。”

    郝铭全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取代河南尹的亲戚,嘴里终于挤出一个“是”字,连滚带爬地回到军中,命令所有士兵立刻找马,一时找不到兵器的就空手上马。

    一刻钟之内让三千多人上马出营,洛阳军还从来没这么迅速过。

    韩孺子也没闲着,命令樊撞山留下一千多名伤弱将士,守卫洛阳,尤其是把守正门,“在朕回来之前,不准任何人出入。”

    樊撞山更想跟随皇帝一块去敖仓,可是不敢开口,韩孺子看出他的心事,补充道:“叛军未灭,战事未平,洛阳乃天下重镇,一城失守,关东震动,有劳将军费心费力,为朕守住此城。”

    樊撞山跪下接旨,再无二言。

    说是一刻钟出城,三千洛阳军在城外又进行一次整顿,天快亮时出发前往敖仓,皇帝率领一千五百余人跟随在后。

    洛阳多丘陵,道路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东海王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要磨出血了,头脑昏沉,两眼难睁,再看身边的韩孺子,说不上是神采奕奕,却没有明显的倦容。

    天亮不久,全军稍事休息,东海王忍不住说:“陛下哪来这么充沛的精力?只有这些老兵能跟得上。”

    韩孺子的这支军队是临时拼凑而成,一路行来,展现出来的素质参差不齐:南、北两军的将士接连几天急行军,休息颇少,中间还打过一仗,可皇帝不下马,他们也不下马,体力最强;函谷关士兵加入的晚,大部分留在了洛阳,剩下的一些也能跟得上;反倒是三千多名洛阳守军,昨晚忙着抢功,没来得及休息,突然出城急行,都露出明显的疲态,在皇帝面前不敢流露出来。

    “皇帝若懈怠,整个大楚都会懒惰下去。”韩孺子随口回了一句,他知道自己的精力从何而来,这都要感谢孟娥传授的内功,他一直勤练不辍,就连骑马行军的时候,也经常默默运行各种呼吸之法。

    可就是孟娥,竟然带着宝玺不见了,让韩孺子百思不得其解。

    韩孺子带领卫兵穿过队伍,督促洛阳军再次上路,甚至冲到最前方引领,对这支懒散已久的军队,必须时刻加以鞭策。

    日上三竿,韩孺子率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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