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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卫营的特点是旗比人多,许多人身后背着两面旗帜,手里可能还有一面,众多权贵子弟也是如此,表面上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将军、校尉、常侍一类的虚衔,最重要的任务其实是给皇帝壮声势。
他们都做到了,人人衣甲鲜明,就连那些十多岁的少年,也都穿着合身的盔甲。
皇帝亲征,权贵子弟们当然不能落后,全都“自愿”随征。
仪卫营过于臃肿了,韩孺子当场传旨,每个人只能带一名随从,其他随从都要留在彭城,不准远远跟在军队后面,如有违令者,以逃兵论。
皇帝在的时候没人敢吱声,皇帝一走,仪卫营里很快哀声一片,就连许多纯粹的仪卫士兵,带来的随从都不只两名,何况财大气粗的权贵子弟?曾经跟随过倦侯那些勋贵对此却一点也不意外,甚至得意地炫耀:“早就劝过你们,这次出征,我只带一名随从,东西尽里精简,但是无论如何要弄来一两匹好马,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又要连夜行军?”
刘介没办法了,只好用上最后一招,这时已经回到住处,趁着周围无人,刘介说:“陛下有多相信大将军?”
“大将军是皇后的父亲——朕像相信岳父一样相信他。”
刘介上前一步,神秘兮兮地低声说:“皇后可没有怀孕。”
韩孺子曾经写过半封信,暗示皇后有孕在身,以此稳定崔宏之心,刘介早已知道,而且很清楚这是骗局,“陛下恕罪,我斗胆给御医写过信,得到的回答是皇后并无孕相。”
“你告诉过大将军?”
“当然没有,这是秘密。”
“很好,那就让它继续当秘密吧。”
“大将军人脉极广,早晚会知道真相,没准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韩孺子微微一笑,“朕敢打赌,大将军也会让这件事成为秘密。”
刘介一愣,随后明白过来,皇帝与大将军正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与信任,谁也不想打破,崔宏就算知道女儿没有怀孕,也不会显露出来,反而要继续“受骗”,好让皇帝信任他。
刘介真的无计可施了,随行的官员除了崔宏,官职都太低,而且不受皇帝信任,劝说效果不会比自己更好。
“唉,杨奉误国啊。”刘介慨叹道。
“与杨奉有什么关系?”韩孺子诧异地问。
“我与杨奉共事数年,听得出来,陛下深受其影响,陛下若有万一,杨奉就是最大的罪人。”
轮到韩孺子一愣,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与杨奉有多相似。
刘介看到皇帝的神情变化,以为机会又来了,“想当年,思帝甚至称杨奉为师,最后连太后都看不下去,一度禁止两人见面,可思帝已经深受其害……”
刘介闭上嘴,他说得太多了,已经超过界限,违背了自己身为内宦的基本原则。
“思帝怎么了?”
刘介想了又想,还是现在的皇帝更重要一些,于是道:“思帝也曾偷偷出宫,追查什么神秘组织的下落,不久之后毒发身亡,有人猜测是太后下手,但那不可能,太后表面冷峻,对思帝其实无比宠爱。太后则以为是崔太妃主使,这个有可能,但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与景公没来得及做太多调查,但是都认为思帝或许是在宫外中毒,只是发作得比较晚。杨奉与下毒者大概没有关系,但他鼓动思帝冒险,终归难辞其咎。”
杨奉是太后从东海国带进宫的太监,一朝贵显,成为中常侍,刘介、景耀等人则是从小入宫,一步步熬到高位,对杨奉这样的“半路太监”自然心存不满。
韩孺子正色道:“刘公护主心切,朕非常清楚,可刘公只在意朕一人之安危,朕在意的是天下,放粮、平乱、战匈奴,都是天下的头等大事,一事不成,天下受损,刘公若是真想出力,不如为朕推荐几名得力的人才。”
刘介面红耳赤,跪在地上说:“刘某无能,随侍陛下多日,未能举荐一人。”
韩孺子笑道:“来日方长。”
刘介再没有办法,只得告退,皇帝出行要带的东西很多,他得开始着手打理了。
“那两名琴师……”韩孺子叫住刘介。
“琴师怎样?”
韩孺子犹豫片刻,决定带上两人,“以后就留在朕的隔壁,只奏空音曲即可,尽量不要打扰其他人。”
“是,陛下。”刘介退下。
韩孺子独自坐了一会,想象杨奉与思帝的师徒关系,竟然有一点小小的嫉妒。
可他很快屏除这种无用的情绪,再次出门,这回召见随行官员,让他们拟定一条行军路线,北上的时候尽量多走几个郡县,一是等候五万北军,二是监督各地放粮的情况,尤其是后者,他亲自拟定三道圣旨,命令所经各地接待皇帝时必须从简,将钱粮省下以赈济流民。
一切忙完,天时已接近二更,韩孺子打算早点休息,明天好早一点出发,回到卧室门前,听到隔壁传来的琴声,正是令他感觉良好的空音曲,站在原地听了一会,觉得心情舒朗不少,预感今晚会睡一个好觉。
提前进屋收拾床铺的张有才和泥鳅同时发出“咦”的一声,韩孺子快步进屋,走到里间,只见烛光之下,他的床上已经坐着一个人。
张琴言在床上摆好了瑶琴,抬头瞥了一眼皇帝。(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琴音再断()
张琴言显然是刘介送进来的,韩孺子心生不满,他可不希望一名太监干涉自己的生活,这让他想起了从前在宫里当傀儡的经历。
他已经准备好要将张琴言撵出去,可那一道目光让他犹豫不决。
跟从前一样,张琴言依然低着头,看向皇帝时只是匆匆一憋,目光里充满了紧张与矜持——她不会说话,只好用这种方式询问: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是否可以留下?是否可以开始抚琴……
韩孺子心软了,任谁看到这样的目光都会心软,无论刘介如何自行其事,她都是无辜的,硬着头皮坐在皇帝的床上,小心翼翼地一动不动,生怕弄皱了一点被角,这时候将她撵出去,会让她羞愧难当……
张有才和泥鳅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张琴言一眼,最后同时瞧向皇帝。
韩孺子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说:“空音曲是两个人合奏的?”
床上的张琴言点点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张有才和泥鳅退到皇帝身边,一左一右,张有才稍显警惕,泥鳅却是兴致勃勃。
屋里的琴声比隔壁传来的琴声稍大一些,互相应答,好像主人在延请腼腆的客人,客人几次犹豫,终于接受了邀请。
琴声至此一变,之前还都比较平淡,韩孺子只是觉得心情舒畅,这时却有亲密之人久别重逢的愉悦与欢畅。
他很纳闷,明明还是那首空音曲,为何带来的感觉如此不同?
床上的女子又飞来一眼,韩孺子心中一动,那是一种比琴声更直接的邀请,邀请皇帝放下疑惑与思绪,专心接受琴声的指引。
韩孺子难以觉察地微点下头,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右肘支在扶手上,身体稍倾,手指托着鬓角,专心听曲。
一种思绪放下,更多思绪泛起,韩孺子几乎立刻想到了皇后崔小君,两人聚少离多,只在倦侯府里度过一段安稳日子,那时候她养小鸡小鸭,他在京城东游西逛到处购买小玩意儿,可惜那时的他不解风情,只满足于清晨睁眼时的凝视、无意中发生的触碰、大胆而惶惑的亲吻……
等他明白男女之情还有更多含义时,却不得不频繁踏上征途,在金戈铁马中与皇后遥相思念。
空音曲不会让人产生遗憾,韩孺子知道自己早晚会回到京城,无需南征北战,与皇后长相厮守,回忆的每一个片段都充满了温馨,令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露出一丝微笑。
泥鳅也在微笑,或者说是在傻笑,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吸引他的不是琴声,而是床上女子偶尔的顾盼。
张有才无动于衷,而且越来越警惕,在他看到,皇帝和泥鳅的举止都有点失礼,对皇帝他没办法,对泥鳅却不用客气,左右看了看,从桌上轻轻拿起一根象牙如意,从皇帝身后悄悄伸过去,迅速地在泥鳅的脸颊上戳了一下。
泥鳅一惊,扭头看向张有才,神情很是不满,但是接下来不再那么痴迷了,甚至打起了哈欠,一旦对张琴言不感兴趣,他就只是一名贪睡的少年。
韩孺子什么都没注意到,他的回忆发生了变化,所见不再是皇后崔小君,莫名其妙地化成了许久未见的金垂朵,与温婉的皇后截然不同,金垂朵总是一副警惕与恼怒的样子,可是又显得楚楚可怜,她的坚强是伪装出来的,像是坚果的外壳,等着被敲开,显露里面甜美的果仁……
韩孺子一惊,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
张琴言又看来一眼,这回与皇帝对视的时间稍长一些,目光中已没有最初的紧张与矜持,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鼓励,鼓励皇帝更大胆、更放松一些。
难道皇帝不能为所欲为吗?韩孺子知道自己还不能,但是在某个范围之内,他的确不需接受任何束缚。
可韩孺子还是不能完全放松,皇后的形象时不时冒出来,用微笑无声地发出指责。
琴声越发婉转,像是两名相交多年的好友,用亲切的嘲笑劝说皇帝不必如此拘谨。
琴声差点就成功了,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中间夹杂着砰砰的声响,不仅打乱了琴音,也让皇帝如梦初醒。
“去看看。”
泥鳅留下,张有才立刻去屋外查看情况。
床上的女子停止抚琴,隔壁的琴声也消失了。
张有才很快回来,“是孟娥,不知怎么了,拼命拍打门户,说是要见……陛下。”
孟娥被“关”在同一个院里,因为皇帝的亲口要求,身上没有枷锁一类的刑具,在屋子里行动自由。
一想起孟娥,韩孺子完全清醒过来,“对了,有些事情我还没有问清楚。”对张有才道:“将她送回房。”
“是,陛下。”
韩孺子一走出房间就碰到了中司监刘介,指着屋内,“刘公的主意?”
“老琴师说琴音远近不同,各有功效,所以我……”
韩孺子看向东厢房,那里聚着一群卫兵,“引路,朕要见孟娥。”
“陛下万万不可!”刘介挡在皇帝面前,将女侍卫留在皇帝同一个院子里,就已经不妥,好在卫兵众多,不怕她做出什么事,可皇帝一旦接近她,事情就很难控制了。
“朕在门外与她交谈,她不至于隔墙刺驾吧?”
刘介想了一会,勉强点头,引着皇帝,顺廊庑走到东厢的一间屋子门前。
里面的人还在拍打房门,韩孺子示意卫兵退后,刘介开口道:“孟姑娘,陛下来见你了。”
拍打声停止,孟娥的声音问道:“陛下向北疆派兵了?”
“朕要亲赴北疆,明天一早就出发。”韩孺子说。
孟娥沉默了。
韩孺子示意刘介和卫兵们全都退下,他不需要保护。
刘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门锁紧闭之后,小声道:“我们都在对面,随叫随到。”
韩孺子点点头,目送刘介等人走向西厢房,正好张有才、泥鳅送张琴言回东厢的另一间房,张琴言怀中抱琴,始终垂头,脚步悄无声息。
“陛下操心的事情真不少。”孟娥突然开口。
韩孺子看着张有才、泥鳅走开之后,说:“让我疑惑的事情更多。”
“我欠陛下一个解释,可我要先问几件事。”
“问吧。”
“在我提醒之后,陛下又练过内功吗?”
“没有,不过有时候我会不由自主地按内功法门呼吸。”
“只要没特意修炼就好。”
“怎么了,有危险吗?”
“陛下的内功已经接近下一个阶段,我需要配制一些丹药以做辅助,目前还缺几样重要的材料,在药成之前,陛下最后不要练功。”
“好。”韩孺子怎么都觉得孟娥是在撒谎,但是没有追问。
“陛下亲征北疆带了多少兵?”
“两千多人,还有五万北军会在路上与我汇合。”
“太少了,匈奴人会倾巢出动。”
“我现在还不想与匈奴人交战,只是防备匈奴人入关,如果可能的话,也会与大单于继续和谈,大楚需要至少三年的休养生息。”
孟娥又沉默了一会,然后道:“陛下曾经对我说过,虚张声势是帝王之术。”
“是吗?”
“陛下说过,我记得清清楚楚,大单于就是在虚张声势,他根本不想和谈,去年之所以退兵,是因为东西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