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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道:“燕朋师这个人很能说,听其言,倒是颇有些想法。他说:剿灭海盗与铲除陆匪的思路不尽相同,陆匪有营有寨,营寨一失,粮草积储尽落官军手中,盗匪皆成亡命之徒,只要围攻得当,可以做到一网打尽;海盗也有营有寨,但只做落脚之用,最重要的是船,大一些的舟船可在海上飘荡数月甚至一年无需靠岸,实在不行,也可以前往远海岛屿停留,所谓‘人走庙随’,因此极难剿灭。”
赵若素想了一会,“微臣对军事了解不多,听上去倒是很有道理。”
“他还说,海盗有一处软肋。海上浩浩荡荡,除了渔船与偶尔的商船,并无太多可劫之物,所以海盗常要上岸,陆地才是海盗的养家根本。赵若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对付海盗?”
“微臣不是很了解……”
“没关系,站在普通人或者中书舍人的角度去想。”
“嗯……沿海多设军镇,阻止海盗登岸?”
韩孺子笑道:“一直以来,大楚的确是这么做的,可是有一个问题:军镇分布过于稀疏,起不到阻止作用,海盗舟船众多,有大有小,能从各处上岸,若想完全封堵,非得沿海遍布军镇不可,可是所需人力、物力太多,即便是武帝最盛之时,也做不到。”
“燕朋师想到了办法?”
韩孺子点头,“他说关于海盗的传言很多,都说那是一群不怕死的凶神恶煞,可是依他所见所闻,海盗并无特别之处,同样贪生怕死,他们登岸劫掠,是为了活着享受,不是为了死后陪葬,因此总是尽量避开官军,专劫不设防的村庄与小城。燕朋师建议,建立三支以上的水军,每军得大船三十到五十艘,中小船若干,驻扎在离岸数十里的岛上。”
“这样的水军,怕是拦不住海盗登岸吧?”
“拦不住,也不用拦,放他们登岸,陆上的城镇乡村尽量抵抗,抵抗不了,就只好认命。各地得到消息,尽快通知海上的水军,就近部署,堵截海盗的回路。但凡海盗登岸,必有大船来往接应,将大船击毁,海盗即成陆匪,而且连营寨都没有,该怎么剿灭就怎么剿灭。几次之后,海盗发现无利可图,风险又太大,自然远遁,不敢再靠近海岸。”
“微臣不敢妄下断言,但燕朋师所言确有道理。”
韩孺子叹息一声,“这样一个人,会冒领军功吗?”
赵若素道:“请陛下回忆一下,燕朋师是顺着陛下有问必答,还是一有机会就大谈特谈,全不顾及他人疑问?”
韩孺子认真想了一会,再叹息一声,“朕秉持中立,极少开口,燕朋师大谈特谈,别人插不进话。这么说,是别人写好平海盗策,他记下来而已?”
“只能猜测,即便是微臣从东海国的奏章中看出破绽,也算不得明确的证据。”
“无妨,你负责猜测就好。”韩孺子另有办法,太监景耀正在东海国,如果他真像杨奉、刘介二人所说的那么擅长收集情报,就该找出在燕朋师背后立功的人是谁。
燕朋师的话题暂告结束,韩孺子留下赵若素不只是为了评价一位将军,“中书省经常揣摩朕的心意,看上去颇为成功,说说朕的不足吧。”
赵若素躬身道:“微臣……”
“赵若素,你已辞去中书舍人之职,尚未获任为府丞,所以你现在不是‘微臣’,而是‘草民’。”韩孺子听出赵若素似有难言之处,因此先给他解除一层束缚。
赵若素微微一愣,随后道:“草民以为,陛下将朝廷抓得太紧了。”
韩孺子讶然,“朕将勤政殿留给了宰相,对大臣的建议极少驳回,你却觉得朕抓得太紧?”
“陛下虚设勤政殿,另立倦侯府,事实上已经将宰相与朝廷逼到了角落里。”
韩孺子看重赵若素,却不觉得自己做错,笑道:“依你之见,朕该怎么做?”
“皇权在上不在下,陛下亲自操办剿匪之事,成,则陛下无功可领,败,则陛下威名受损。陛下理应高居群臣之上,大臣各领一面,陛下总领全局,宰相为辅。”
韩孺子没吱声,他有点失望,赵若素的建议过于死板,与读书人和大臣并无二致,表面上抬高了皇帝,其实是一种架空,高高在上的权力,相当于没有具体的权力。
赵若素安身立命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一旦变成“草民”之后,却一点也不懂脸色,又道:“陛下身边还有一大隐患,若不早做梳理,必成大患。”
“哦?”韩孺子又有点感兴趣了。
赵若素上前一步,拱手道:“草民以为,陛下身边近臣太多,如东海王、崔腾之辈,并无显官要职,却常居陛下左右,宠臣也太多,且多是阉宦,其心阴暗,今日为陛下卖命奔走,它日必求回报,陛下只怕……”
“够了。”韩孺子怒道,自己一直觉得身边可信之人太少,赵若素竟然说太多!(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药膳()
赵若素由中书舍人变成了倦侯府的小小府丞,这是一个极其卑微的官职,尤其是在倦侯府,大小事务都有专人负责,一名普通的宿卫士兵也比府丞更有用处,地位当然也更高些。
赵若素无事可做,每天独自在小屋里呆坐,一连好几天没有再得到皇帝召见。
韩孺子心中的怒气早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他选用赵若素是希望得到指点,能够更好地与大臣打交道,谁知几句话之后,赵若素就开始为大臣辩护,说什么皇帝将朝廷抓得太紧。
以抬高为名,行架空之实,韩孺子对这种行为特别反感,不仅因为他是皇帝,还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傀儡生涯。
而且朝中大臣的表现也不允许皇帝放手,他们大都还停留在武帝时期,对大楚的确忠诚,但是明哲保身,少出头甚至不出头,给皇帝一种不受挑战的错觉,可这样一群人,无法应对大楚的重重危机。
在晋城投河自尽的萧声曾给韩孺子很大触动,但他现在最为需要的不是这种人。
这天下午,皇帝在倦侯府的后花园里召见了临淄都尉赖冰文。
赖冰文虽是文官出身,身形却极雄伟,与樊撞山有一比,只是脚步虚浮,没有武将的沉稳。
君臣二人在亭子里的饮茶,茶毕,韩孺子说:“东海船坞正在造船,预计三年之后可有大成,在此期间,海盗或有可能偷袭,朝廷暂时难派大军驻守,若由赖将军镇守船坞,需兵多少?有何应对之策?”
赖冰文起身,心里明白,自己已与大将无缘,恭敬地回道:“五千足矣,若能及时得到后方援助,三千也可,守城之要不在人多,而在器械,若器械充足,运用得当,坚守数月不成问题。”
韩孺子也曾被困城中,对守城颇感兴趣,与赖冰文聊了许多,召见结束时,他心里已经做出决定,此人可为船坞守将。
以赖冰文的身份,能得到皇帝的单独召见,已属殊荣,可他还不甘心,将要告辞的时候,忍不住说道:“末将早年失德,陛下想必有所耳闻。”
“嗯。”韩孺子真想问赖冰文当年勾引的是谁,可他是皇帝,有些好奇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
赖冰文似有不平之色,很快平静下来,“以德选将,则天下无将可用。”
韩孺子道:“你觉得因为早年的无德之行,自己才不能成为平海盗大将?”
赖冰文点点头,他参与过好几次倦侯府的聚众商议,对皇帝不像第一次拜见时那么敬畏,敢于表达真实想法。
“平海盗的事情先不说,匈奴才是真正的大患,朕欲派大臣出使匈奴,赖将军可愿一往。”
赖冰文虽然不明白话题怎么会转到匈奴这边,还是躬身回道:“末将愿往。”
“此去不是几个月,而是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朕需要一人留在大单于身边,时刻关注那边的变化,你能做到吗?”
赖冰文一呆,再回答时已显得勉强,“只要陛下觉得有必要,末将……”
这样的回答与拒绝无异,韩孺子大笑,“赖将军果是恋家之人,倒也无妨,只是平海盗并非一时之战,海盗骤合骤散,连个大头目都没有。在朕的计划中,三年造船可成,五年不让海盗近岸,要到十年之后,才能令海盗绝迹。在此期间,水军需常年泛舟海上,普通将士尚可轮换,大将却难登岸,请赖将军细思”
赖冰文脸上一红,跪下磕头,讪讪离去。
对另一位将军狄开,就比较简单了,皇帝召见,勉励了几句,送他出府,此人可为辅将,做不了独挡一面的大将,他自己也清楚,能得皇帝赏识,已经非常满足,没有更多的要求。
只剩下一个燕朋师,韩孺子迟迟没有做出决定,他已派人给东海国的景耀送信,让他暗中调查军功的真相,在此之前,他仍给予礼遇。
崔腾特别推崇这位年轻的将军,一有机会就说他的好话,韩孺子往往笑而不答。
这天傍晚,韩孺子进膳时发现一件怪事,满桌子一股药味,许多菜肴里明显掺有药材,他叫来侯府总管老太监何逸,问道:“这是什么?”
“回禀陛下,这是专为陛下准备的药膳。”何逸的日子本来过得挺滋润,自从皇帝常住府中之后,他很长时间没敢碰酒了,神情有点恍惚。
“朕又没病,为何要吃药膳?谁的旨意?”
何逸一愣,“呃……是宫里……是皇后派人特意做的,我以为陛下早就知道。”
说到皇后,韩孺子神情缓和许多,可是仍然纳闷,“将厨师叫来,朕要问个清楚。”
厨师来了,不是一位,而是两位,十分惶恐,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看到其中一人的服饰,韩孺子一愣,“你是太医吧?朕既无病,也未宣召,你来做什么?”
太医不敢抬头,颤声道:“是、是皇后命微臣来此监督制作药膳,微臣不知……微臣不知……”
“药膳是治什么病的?”近日天气转冷,韩孺子以为这是预防风寒的药膳,可是看菜肴中的药材颇有几样古怪不可辨认的东西,心中越发困惑。
太医也很困惑,因为他以为皇帝早已知情,抬头瞥了一眼,没等看清就低下头。
“回答朕的问题。”韩孺子严厉起来,赵若素、赖冰文这样的人在皇帝面前放肆一下也就算了,小小一名太医可没有保持沉默的资格。
太医磕头,小声回道:“此药专治无子之症,陛下、皇后以及众嫔妃皆服此药……”
韩孺子又好气又好笑,拿筷子挑起盘中一物,看了一会,想问这是什么东西,想想又算了,挥手道:“退下吧。”
这顿晚膳韩孺子吃得小心翼翼,只拣认识的菜肴吃了一些。
当晚侍寝的正好是淑妃邓芸,在十几位嫔妃当中,只有她在皇帝面前什么都敢说,“药膳的味道真差,听说男女有别,陛下的药膳不知味道怎么样?”
“一样差,皇后怎么会突然想出这样的主意?”
“陛下别冤枉皇后,其实这是我的主意。好几个月了,众姐妹一个也没怀孕,于是我向太后建议,该请太医看看,太后觉得不必着急,所以我就建议配几副药膳吧,我在晋城的时候听说过几个方子,很管用……”
“这是你开的方子?”
邓芸笑道:“当然不是,是太医开的,太后可信不着我。”
“所以这是你的建议、太后的决定,但是让皇后传旨?”
“这种事只能由皇后传旨。”
慈宁太后与皇后都以为对方通知了皇帝,总管何逸也没细问,结果发生了偏差。
皇帝尚无子嗣,这已成为许多人的一块心病,韩孺子却不着急,而且不喜欢来自皇宫的干涉,也不留宿了,重新穿好衣裳,对淑妃说:“既然是你的主意,明天就由你转告太后与皇后,说朕不喜欢药膳,从今以后,未得朕的旨意,不准随意换膳。”
“可是陛下……”
韩孺子转身出屋,守在外间的太监很意外,没敢多问,立刻跟上,送皇帝前往书房。
不理解皇帝的人不只是朝中大臣,还有宫里的许多人,他们似乎还没有明白大难即将临头,若不能及时做出反应,大楚将亡,朝廷与皇宫到时首当其冲。
书房里有点冷,太监们忙着去取炭盆,韩孺子坐在书桌后面,很想找孟娥谈谈,可孟娥不在,最近关于刺客的传闻比较多,她要与其他侍卫一道轮值,除非必要,不能随意再守在皇帝身边。
韩孺子看了一会书,命人将总管太监何逸叫来。
何逸已经躺下,听到传召,立刻爬起来,穿了一件外衣就来了。
何逸已经很老,当初追随皇帝一道出宫,有从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