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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如鹤做好了准备,要与皇帝唇枪舌剑一番,甚至可以小小地得罪一下,然后借机请辞,绝没料到皇帝居然顺水推舟,要让自己担守成之责,既意外,又有点惊恐,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陛下……”卓如鹤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仍不知该说什么。
“卓相放手去做吧,朝廷又是你的了。”
卓如鹤扑通跪下,“江山是陛下的,臣民是陛下的,朝廷更是陛下的,臣代管而已。”
韩孺子笑了一声,大臣对这种事有时候比皇帝本人还要敏感,“那就继续代管吧,朕相信卓相有这个能力。”
“可是……”卓如鹤没有起身。
韩孺子稍显严厉,“废私奴之事还要进行,卓相可酌情变通,但不可停止,你说江山与臣民都是朕的,那就不要让大楚出现化外之地与法外之民。”
卓如鹤终于相信皇帝真是要将相权还给自己,磕头道:“臣才质粗陋,常令陛下失望,废私奴任重而道远,臣也是有心无力,恐令陛下更加失望。”
“宰相觉得私奴该取消吗?”
“应该,再不取消,这些无籍之民将变成国中之国,虽在大楚境内,却非大楚臣民。”
“似乎有民又似乎无民?”韩孺子微笑道。
“正是。”卓如鹤觉得身上在出汗。
“楚运不佳,其罪只在朕一人,朕欲重振祖业,唯有依靠朝廷,首先就是宰相。无论如何,卓相有一颗护民、济民之心,如此足矣,至于具体事务,勉力而为。”
“臣不敢懈怠,必定尽心竭力。”
“卓相请坐,不必跪着说话。”
卓如鹤起身坐下,心中还是一片茫然,不明白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从何而来。
“朕身边有一位康自矫,寒门出身,比一般人更知民间疾苦,或可对宰相有所助益。”
卓如鹤心中稍宽,觉得这才是皇帝正常的手段,回道:“宰相府少一位知事,康自矫榜眼出身,可为此官。”
“如此甚好。”
知事并非大官,但是常在宰相身边行走,能够参与政务,卓如鹤任命康自矫为此官,也是接受皇帝对自己的监督。
“兵部尚缺掌印之官,卓相可有推荐?”韩孺子又问道。
突然重获信任,卓如鹤还没反应过来,心中慌乱,想了一会,“按惯例,兵部尚书应由侍郎升任,或者由别部尚书调任,皆是文臣。如今边疆多事、军务繁杂,应该选一位文武兼通的大臣担任。”
韩孺子嗯了一声,等卓如鹤的答案。
卓如鹤又想一会,“有一人倒是合适,只怕陛下觉得不妥。”
“为何不妥?”
“此人刚刚待罪家中,身体也不是太好。”
“崔太傅?”
“正是。”
韩孺子惊讶了一会,突然觉得这条建议也不是太匪夷所思,“说说理由。”
“崔太傅身经百战,虽非必胜之将,但是熟知军务,且他从前本是文官,后来被武帝派到南军,才改为武职,对部司之责比较了解。”
“崔太傅曾是大将军,担任兵部尚书岂不是贬职?”
“崔太傅早已卸任,最近又被夺爵,出任兵部尚书乃是戴罪立功,并非贬职。”
韩孺子摇摇头,“朕刚贬黜崔太傅,突然又委以兵部尚书,外人不知,还以为朕此前是在虚张声势。”
“唯陛下裁定,崔太傅若是不妥,户部孙尚书可为备选,兵部周侍郎也可。”
“宰相酌情商定吧,明日递一份奏章。”韩孺子没有完全拒绝。
“遵旨,陛下。”卓如鹤知道自己应该告退了,可心里总是不安,迫切地想要知道皇帝的真实想法,于是说道:“臣有一言不可不说,请陛下垂听。”
韩孺子挥下手,示意宰相可以说。
“骤废私奴,伤筋动骨,大楚承受不住突然增多的大量人口,陛下委臣以重任,臣请先为私奴入户籍,其它事情一概缓行。”
这离收回圣旨只差一步,皇帝若是同意,卓如鹤自可放手去做,若不同意,则所谓信任只是一时之兴,当不得真。
韩孺子陷于沉默,良久方道:“宰相先与群臣商量一个具体计划吧。”
“是,陛下。”卓如鹤心中又信了两三分,只是纳闷究竟是什么事情改变了皇帝的态度。
卓如鹤告退,一直站在皇帝身边的张有才忍不住道:“宰相分明是要借机抬举崔家,背后必有交易。”
“别管太多,你这么闲,朕交给你一件重要任务吧。”
张有才面露喜色,“好啊,私访?还是查案?”
“都不是,从今以后,你替朕掌管宝玺。”
张有才吓了一跳,中掌玺在宫里可是不小的官儿,论地位,通常只比中司监低一些,他现在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相当于一步登天。
“陛下是说真的?宫里不是有人掌玺了吗?”
“可以调离,你是朕相信的人,由你掌玺朕更放心。”
“可我不想离开陛下,别人服侍陛下,我还不放心哩。”
“中掌玺也可以留在朕身边。”
“那我愿意!”张有才喜形于色。
韩孺子笑了笑,“宰相有事做了,御史台绝不能闲着,你去问问,瞿御史回京了吗?”
张有才一溜烟地跑出去,很快回来,“楼下的中书舍人说了,瞿御史还在路上,还要至少三天才能到京。”
“嗯,不用着急。”韩孺子手指轻敲桌面,突然停止,“派人去倦侯府,传赵若素。”(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罪上加罪()
赵若素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被贬回倦侯府之后,他没有一句怨言,也没有异常举止,比从前更认真地履行府丞之职,修修补补,当后花园的鸡鸭数量太多的时候,他向皇后上书,希望能够定期处理一批。
这份请书辗转一个多月才送到皇后手中,皇后很惊讶,想不到一名被贬的小吏,以待罪之身竟然还想着这种事情,于是做出回复,表示多余的鸡鸭不得宰杀,以皇帝的名义送到京南的晁家渔村,由那里的村民自行处置。
赵若素在府中做的事情大抵如此,好像他一生的愿望就是管理一座没有主人的府邸,值得他兢兢业业,付出大量心血。
宫里太监赶到的时候,赵若素正亲自监督两名工匠置换破损严重的几块地砖。
赵若素官职太小,召见他不用圣旨,太监径直走过来,“赵若素,放下手中的活儿,随我进宫去。”
赵若素愣了一下,“这么快?”
“什么快?”太监没听懂。
“没事,等我换身衣服。”
“别耽误时间,天要黑了,咱们这就走,你又不是朝中大臣,换什么衣服?”
赵若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寻思一下,对工匠说:“今天先到这儿,明天继续。”
赵若素随太监进宫的时候,身上穿着旧衣,风尘仆仆,像是刚刚远道归来。
凌云阁楼下,张有才笑道:“赵府丞这身行头不错,既有失宠之后的落魄,又有见驾的急迫,上楼吧,陛下等着呢。”
赵若素脸色微红,张嘴想要解释几句,想想又算了,迈步上楼,发现太监们没有跟上,心里稍感意外。
皇帝正在写字,听到进来的脚步声,没有抬头,继续写完,拿起纸张看了一遍,向跪在门口的赵若素说:“大将军府是什么时候设立的?”
赵若素又是一愣,但还是马上回道:“微臣记得是成帝初年,太祖驾崩不久,时任宰相颇有反意,成帝于是分宰相的统军之权给大将军,此后几经改动,武帝七年左右确定为现在的格局:大将军府掌管兵符,兵部制定调军计划,各地将军负责练兵、统兵,各司其职。”
“大将军有点类似于宫里的中掌玺。”
“是,所以常由宗室或勋贵担任,宁缺勿滥。”
“朕打算任命原兵尚书蒋巨英为大将军。”
赵若素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蒋兵部并非武将,又非勋贵,如此任命并无先例,但是只要陛下愿意,不会有人反对。”
“你明白朕的用意,不必遮掩,说出来就是。”
“微臣不敢,微臣有罪。”
“你想要一句‘赦你无罪’?不行,赵若素,这不行,你的确有罪,尚未得到朕的宽恕,所以无论你说什么,也不过是罪上加罪,鉴于你的罪已经很重,再加上一点也没什么。”
赵若素想了想,觉得皇帝所言很有道理,于是不得命令就站起身,说:“陛下要让蒋巨英以大将军之职致仕?”
韩孺子点点头,“蒋巨英最近一段时间做得不错,从各地追回了十几万的兵奴,这些兵奴一部分自愿为民,还有七万多人愿意继续从军,加上先有的地方驻军,大楚能够集结至少十五万人支援边疆,但这些军队兵甲器械不全,训练更是不足,需要半年时间练军。”
“是,陛下。”赵若素没明白皇帝的意思,治军练兵并非他的专长,他也提不出意见。
“你刚才说练兵之责归属将军,若是将军都在前线,练兵该归谁管?”
“呃……按道理应该是兵部,但通常是交给郡尉或是属国都尉,真有实权的则是郡守与国相,兵奴之弊正是因此而起。”
“如果朕要将练兵之责交给大将军府呢?符合惯例吗?”
赵若素想得更久一些,“此事并无惯例,所以也就无所谓打破或是符合,陛下只需注意一点,大将军手握兵符,一旦加入练兵之责,既是有了部分调兵之权,大将军之衔由虚转实,只怕就是从此开始。”
“所以在蒋巨英之后,担任大将军的人必须极受信任。”
“并不好找。”赵若素提醒道。
“那就只好由朕亲自担任了。”
赵若素大吃一惊,脱口道:“这、这不合规矩!”
“你刚才还说此事并无惯例。”
“陛下此举打破的不是大将军府的惯例,而是天子的惯例,天子至尊,哪有自贬为臣的道理?”
“可朕除了自己还能信任谁呢?”
“这个……陛下为何非要改变大将军府的格局呢?维持现状不好吗?”
“大将军府名存实亡,无异于收藏兵符的仓库,曾经被一群乱兵所攻破,兵符如宝玺,乃调兵之信物,却无可靠之人把守,朕怎能放心?”
赵若素上前一步,退后一步,再上前一步,“陛下若要直接掌管大将军府倒也简单,只需不任命大将军即可,不必自己担任此职。”
韩孺子想了一会,“有道理,你再替朕想想办法,如何让这件事做得既合规矩又迅捷,不至于引起他人的胡乱猜疑与反对。”
“容微臣想一下……等蒋巨英致仕之后,陛下可以直接收回大将军印,如此一来,虽无大将军之号,却有大将军之实,然后需要两位比较可信、可靠之人,一人掌库,专职保管兵符,一人主事,替陛下分担日常职责,再然后……”
赵若素突然停下,发了一会呆,说:“陛下召微臣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的办法不错,以后每天来凌云阁待命,不必再去倦侯府了。”
“可微臣依然有罪在身。”
“对,而且你别指望朕会宽恕你,别人待诏,你待罪,有功不记,有过加罪,所以你也不用想着戴罪立功了,有话直说,想猜就猜,想跟谁来往,皆随你意,就这么一直罪上加罪吧。什么时候朕真的被激怒,或者觉得你无用了,无需调查,直接就能将你处死,或者发配到边疆。”
赵若素目瞪口呆。
“退下。”韩孺子一挥手。
赵若素呆呆地下楼,张有才笑道:“恭喜赵大人,升官了吧?陛下这几天心情不错,你算是撞上大运了。”
“嗯,陛下封了我一个‘待罪之官’。”赵若素说。
“待罪之官?这是什么官?几品几级?”
“无品无级,开口即是罪,罪上加罪,直到陛下想杀我的那一天为止。”
张有才也愣住了,“你……可太倒霉了,陛下心情这么好,都没原谅你。”
赵若素突然大笑一声,既不行礼,也不告辞,迈步扬长而去。
几名太监面面相觑,张有才小声道:“陛下这是……把他逼疯啦?”
只有韩孺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再要什么忠诚,任人唯才,也不再事必躬亲,居中监督,然后亲自接管最弱的一项。
次日下午,韩孺子召见了崔腾,当着众多太监的面,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通。
崔腾一开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很快痛哭流涕,一个劲儿地自责,甚至自扇巴掌。
韩孺子终于消气,屏退外人,对崔腾说:“你犯过的错不少,可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