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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有些惊恐。
王美人抚摸儿子的脸颊,笑道:“傻孩子,我要学太后的驭臣之术,不是杀人的门道,我也不相信思帝是被太后杀死的。”
“那桓帝呢?”
王美人的笑容渐渐消失,桓帝也算是她的丈夫,可她对那个男人已经没什么印象,“别问太多,出宫之后要小心谨慎,你能取得下人的效忠,这是好事,可你得罪的人也不少。”
“不是我想得罪……”
房门又开了,杨奉走进来,看着母子二人,沉默了一会,说:“太后请陛下过去。”
太后一个人坐在椅榻上,呆呆望着前方的什么东西,杨奉示意王美人退出,房间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韩孺子站在太后面前,既然要被废掉,他不打算再行人子之礼了。
“告诉他吧。”太后冷淡地说,连目光都没动一下。
杨奉来到皇帝身边,说:“陛下知道自己要退位吧?”
“嗯。”韩孺子对这名太监的印象也变差了,杨奉看重的只是皇帝,自己一旦退位,大概与他再也不会有关联了。
“陛下得写一封退位诏书,陛下要自己写,还是我替陛下拟好?”
“请杨公拟好吧。”韩孺子不想争,同意退位之后,他的心开始下降,可是度过最初的震惊与不解之后,他感到如释重负,离开皇宫,这正是他最初的目标,唯一遗憾的是母亲不能一块出去。
事情很顺利,杨奉恭敬地鞠躬,退后。
太后终于将目光转到皇帝身上,“王美人觉得你熬不过接下来的混乱,宁可让你远离帝位,你自己怎么想?”
“我相信母亲。”韩孺子说。
“王美人觉得你还有机会重新称帝,但我要告诉你,这不可能,我与崔家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会让一名废帝重新登基。”
“我并无奢求。”
太后慵懒地挥挥手,表示皇帝可以退下了。
韩孺子转身要走,又停下来,“我能提几个问题吗?”
太后点下头。
“景耀到底是谁的人?”
“你就要退位了,还关心这种事?”
“心里有疑惑,憋得慌。”
太后不屑地冷笑一声,“景耀当然是我的人,他以中司监之职掌管宝玺,在太监的权势上已经到顶了,投靠皇太妃还能得到什么好处?知道皇太妃的阴谋之后,他一直想通知我,却被左吉隔绝在外,只好虚与委蛇,宰相殷无害能逃出勤政殿,以及官兵能进宫,他都有功劳。”
“如此说来,我送剑出宫倒是多此一举了。”
“那倒不是,景耀忠于我,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再等下去,逆贼很可能真会动手杀我。”
“罗焕章真是个奇怪的人。”在所有谋逆者当中,韩孺子对这位国史师傅最感不可理解,“一会要造反,一会又投降,一会说杀死太后和皇帝也没用,外面的大臣会立刻选立新帝,一会又阻止谋逆者动手杀人,说是不想天下大乱。”
太后向杨奉点下头,让他给皇帝解释。
杨奉此前不在宫内,对罗焕章却十分了解,躬身道:“罗焕章乃天下名儒,自以为在替天下苍生请命,没有人比他的立场更坚定,遗憾的是眼高手低。这种人开始时斗志昂扬,一旦发现事情与预料得不一样,又会大失所望,对他来说,事情要么一举而成,要么甘心认命,没有别的选择。一举而成的时候,弑君在他看来只是小乱,于事无补;甘心认命的时候,小乱在他眼里变成了大乱,所以他要阻止。”
“开始时斗志昂扬,不顺时甘心认命……”韩孺子看着杨奉,觉得这些话是在提醒自己。
杨奉跟自己没关系了,韩孺子甩掉这个念头,“我退位之后,要让东海王当皇帝吗?”
杨奉没有回答。
韩孺子又问道:“崔宏掌握了南军,东海王称帝,太后怎么可能打败崔家呢?”
杨奉做出请的姿势,“陛下知道的够多了。”
韩孺子突然跪下,向太后磕了个头,起身道:“谢谢。”
韩孺子出屋,太后说:“让他出宫或许是个错误,这小子在威胁我,让我好好照顾他的母亲呢。”
杨奉鞠躬,“他的威胁不足为惧。”停顿片刻,他又道:“太后真的要让我也出宫?”
“引崔宏入京,是你犯下的重罪,逐你出宫已是最轻的处罚,况且,宫里已没有你可以效忠之人,出宫去抓你的望气者吧。”
杨奉也跪下磕了一个头,“请允许我在太后面前说一句狂言:当初是我将孺子接入宫内,我若出宫,必会不遗余力将他再送回来。”
“好啊。”太后打了一个哈欠。
杨奉起身退出房间。
太后独自坐了一会,伸手在几案上敲了两下。
孟氏兄妹从另一间暖阁里走出来。
“你们没抓到淳于枭?”太后问。
孟徹上前一步,“孟娥瞧出前方有诈,执意回宫,结果宫中真的生变。”
这是宰相殷无害没有提起也不知道的一件事,大批官兵杀死了守门的刀客,慈顺宫里的刀客却是被侍卫杀死的,因此罗焕章的劝说才更容易生效,因此步蘅如才没敢动手杀人,最后还跪地求饶。
“你妹妹急着赶回来,要救的人不是我,而是皇帝。”太后盯着孟娥,“你早就向皇帝效忠了吧,这是你一个人的决定,还是你们兄妹二人的共同想法?”
孟娥立刻跪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哥哥完全不知情。”
孟徹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叹了口气,他早就看出苗头,没想到妹妹真的做了。
“既然如此,妹妹出宫,哥哥留下。”太后挥手,命两人离开。
孟娥也磕了一个头,孟徹欲言又止,现在不是向太后进言的时候。
屋子里真的只剩下一个人,太后疲倦不堪,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话,喃喃道:“朕乃孤家寡人。”
这句话给她带来某种神奇的力量,她已做好准备,要掀起更多的腥风血雨。
(本卷结束)
第六十七章 退位()
功成元年十二月初三,碎雪飘飘,皇帝在泰安殿宣读退位诏书,这一天距离他登基不到九个月,距离京师地动正好五个月。
史书在这一年记下了一连串的灾难,帝崩、兵祸、宫变、地动、疫情、寇边……一封封奏章从各地送来,开始还只是隐讳地暗示灾难与内宫有关,受到默许与鼓励之后,奏章的矛头直指皇帝本人。
皇帝几乎每个月都要颁布一两道罪己诏,主动揽下责任,令越来越多的官吏嗅到了芳香的血腥味,奏章的内容越来越直白,皇帝的种种“劣迹”都成为罪证,表明就是他得罪了上天,才招致今年的所有灾难。
因此,十二月初三的退位,水到渠成。
韩孺子对这些事情所知甚少,罪己诏不是他写的,奏章虽多,他没机会看到,就连勤政殿他也不怎么去了,以斋戒的名义留在内宫,自己读书,尤其是历代史书,没人再限制他,可以随意阅读。
母亲王美人每天都来,与儿子闲聊一会,从来不提外面的事情。
其他人很少来,杨奉一次也没出现,孟娥来过一次,给他送来最后一粒药丸,从此杳无踪迹,退位前的一个月,张有才和佟青娥都被调走了,不知去向,其他“苦命人”更是一次没来过,韩孺子问起,王美人只是说“另有安排”,不肯透露更多详情。
慢慢地,韩孺子的心事也淡了,既然自己很快就将退位,实在没必要计较他人的态度。
东海王来过几次,一贯地冷嘲热讽,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机会称帝,情绪比较低落,嘲讽之后总是要埋怨舅舅崔宏,在他看来,舅舅的胆子实在太小,以至坐失良机。
韩孺子没再见过皇后,逢五临幸秋信宫的惯例也取消了。
偶尔,他也能听到一点消息:太监左吉没有得到太后的原谅,宫变失败的第二天,就在狱中被腰斩;俊阳侯花缤和一儿两孙逃出京城,一直没有落网,留在京中的家眷都被关入大牢;望气者淳于枭最为神奇,每隔几天都有他被抓的消息传来,却没有一条能够得到证实。
但这些都与韩孺子没关系了,读史书纯粹是一种爱好,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还有重新称帝的机会。
十二月初二的下午,太监景耀送来一份拟好的退位诏书,诏书很长,里面历数了本年的大灾小难,痛陈皇帝德薄福浅,对不起列祖列宗,甚至暗示自己有不可治愈的痼疾。
韩孺子全都照写不误,只有一次停笔,诧异地问:“我什么时候改名叫韩栯了?这个字是念‘有’吧?”
“天子登基之前通常会改名,方便天下人避讳,陛下的名字是在三月改的,宗正府的属籍上有记录。栯为神木,据称食其叶者不妒。”景耀解释道,面对次日就将退位的皇帝,他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韩孺子继续照写诏书,无论是“韩松”还是“韩栯”,他都不在意,自己的真名叫“孺子”。
“好了。”韩孺子放下笔,欣赏自己写下的诏书,“我的字比从前工整多了,大臣们会认吗?”
景耀显得有些尴尬,“认,肯定认。陛下请休息吧。”
韩孺子躺在床上默默地运行了一会逆呼吸,觉得体内的气息感正变得清晰,可惜他只能练到这一步,孟娥不来,他不会别的练功法门。
这一夜,他睡了个好觉。
与登基相比,次日的退位仪式异常快速而简陋,礼官当众宣读诏书,群臣跪拜,然后起身让到两边,兵马大都督韩星以宗室重臣的身份走上阶陛,从皇帝手中接过从未属于他的宝玺,退下。
然后是宰相殷无害上阶,伸出手,口称“殿下”,引导韩孺子走出泰安殿,在门口将他交给两名将军。
韩孺子认得其中一位,正是宫门郎刘昆升,他在挫败宫变时立下大功,平步青云,直接升任中郎将,掌管皇宫宿卫。
在向废帝行礼时,刘昆升明显躬得更低一些,“殿下请随我出宫。”
韩孺子乘上一辆马车,由中郎将刘昆升亲自护送,车辆驶至南便门的时候,遇到第一拨使者,太监景耀向废帝宣读太后懿旨:韩栯被封为德终王,留住京师府邸。
德终王可不是什么好称号,韩孺子并不喜欢,也不在意。
马车继续前进,驶出皇宫,一路冷冷清清,大白天也没有人。
半路上,马车又停下,第二拨使者拦路宣读太后懿旨:经群臣商议,废帝不宜称王,改封为“倦侯”。
韩孺子问身边的刘昆升,“还有多远,再这样下去,我不会被废为庶民吧?”
刘昆升一脸尴尬,他本不应与废帝交谈,可还是微微扭头,小声说:“不会,陛下……不,殿下……不不,您是倦侯,不会再降了,应该不会。”
韩孺子笑了笑,“倦侯,这是‘厌倦’的‘倦’,还是‘疲倦’的‘倦’?”
刘昆升说得没错,倦侯就是韩孺子的身份,马车一路驶入北城,停在一处宅院的大门前,门楣上的匾额清晰地写着“倦侯之邸”四个大字,字迹很新,显然刚挂上去不久。
第三拨使者等在门口,再次向废帝宣读太后懿旨,措辞比前几次都要严厉,历数废帝的种种“劣迹”,要求他从此以后“改过自新”,懿旨中只有极少的实质内容:废帝韩栯虽为列侯,但是位比诸侯王,可以“入殿不拜”。
韩孺子这才想起,自己几次接旨都没有下车跪拜,不太合规矩,从现在起,他能够明正言顺地不跪了。
读过懿旨,使者撤走,护送废帝的宫中卫士也得告退,刘昆升就在这时跪在地上,向倦侯磕头,行臣子之礼,然后上车,率兵离去。
这是非常冒险的举动,韩孺子来不及阻止。
八名卫兵留下,守卫大门,韩孺子转身走入自己的又一个新家。
庭院里跪着二十多名奴仆,居然都是宫里的“苦命人”,韩孺子一眼就认出来张有才,不由得大喜,“原来你们都在这儿!”
众人磕头,张有上抬起头,哭着叫了一声“陛下”。
韩孺子摇头,走上前将大家都扶起来,大声说:“从今天起,我是倦侯韩孺子,不要再叫我‘陛下’,谢谢诸位……谢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大哭,老成一些的太监劝住大家。
韩孺子没看到佟青娥和蔡兴海,张有才擦去眼泪,说:“景司监说我们救驾有功,可以选择出宫追随……您,也可以留在宫中,我们这些人自愿出宫,昨天晚上才被送来的,青娥姐他们留在宫里,说是……”
张有才颇有几分不满,韩孺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