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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偷营恐怕难以收到成效。属下认为,我方还是以稳妥为主,只需守住两三天,敌人自会再作打算。”
“允宣,你没注意到今rì的战况吗?敌方的损失如何?”陈庆之微微一笑。
“是,敌方确实损伤颇重。但这也属平常,毕竟他们远道而来,又是在进攻虎牢关这样的坚城……可是,单论野战的话,敌方还是颇有战斗力的。”
“既然这样,敌方为什么还要攻城?”陈庆之提醒周惠,“费穆也算久经战事的名将,难道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论理说,他至少该休整一rì的,之所以急着攻城,要么是迫于麾下众将的意见,要么是他本人已经乱了方寸,这其中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临战之大忌……如今敌方不顾行军辛劳,强行轮番攻城,势必累上加累,很难说还有多少jīng力;而我方骑军却养jīng蓄锐已久,本身又擅长夜袭,此去定可奏捷而还!”
“将军高见。”周惠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看来,谈到真正的战阵之道,自己实在是差了许多。同时他心里却是一动,敌方这么急迫的攻城,是被早先那百多名游骑的覆灭而激怒,还是已经得知元天穆放弃了他们?
总之,正如陈庆之所言,敌军远道而来,立刻轮番攻城,确实是累上加累了。这一次夜袭,因而也值得报以期待。
不一会儿,马佛念、宋景休两人相继来到将军府中。马佛念依然身着白袍白甲,宋景休却换上了魏军的黑sè常备戎服。
“佛念,你现在立刻率全军出城,于敌军营寨前挑衅。若敌军大举出动,可速速回转,我将令城上举火备弓以接应;若敌军不出,可绕营而走,以弓箭shè击敌营,务使其惊扰一番。”陈庆之吩咐道。
“是!”马佛念大声领命。
“至四更时分,你部骑军再出击一次,皆马裹蹄,人衔枚,潜至敌营突袭。敌军先前被你部袭扰过,必以为今夜不过尔尔,且早已劳累不堪,防备定然松懈……景休也率麾下jīng锐同时出动,趁乱潜入营中,放火烧其粮草、辎重等物。”
“属下遵命!”宋景休也大声应道。
“去吧!”陈庆之点了点头。
待到两人离开,陈庆之令护兵拿出一副围棋,邀周惠同他对弈两局,等待骑军第一次夜袭归来。周惠知道陈庆之棋艺不差,因为史书上记载说,他少时在梁帝萧衍府中担任侍从,主要任务就是陪萧衍对弈;不过,周惠却是后世之人,见过不少现代谱局,因此自认能够应付一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仗着见识方面的广博,周惠在开局之时,往往颇有妙招,令陈庆之耳目一新;然而随着棋局的深入,周惠就渐渐捉襟见肘,直至完全落入下风。
看着满局的疮痍,周惠感到十分无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棋道高手,开局之所以能抗衡,完全是仗着后世的见识,等到需要随机应变的时候,他就只能望子兴叹了。
不过,陈庆之对周惠的评价却是挺高:“允宣开局极有新意,可见天赋极佳;所欠缺的,只是一些耐心和经验而已。假以时rì,若能好生磨练,棋艺必将居于我之上。”
“将军太高看属下了。”周惠苦笑了一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后还是藏拙吧!
于是他轻轻的转移了话题:“将军料敌及处分皆为jīng妙,两位将领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此次夜袭必可奏凯,守住此关也自然毫无疑问。那么属下斗胆,请问这一战之后,将军准备如何行事呢?是继续攻城略地,还是前往洛阳安享尊荣?或者率军返回徐州刺史任上履职?”
“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陈庆之摇了摇头。沉吟了片刻,他决定向周惠坦白:“允宣不是外人,我就明说了吧!当初陛下立北海王为魏主,令我率军送其北上,实际上是想借助魏主的身份,间接控制淮南、淮北之地。正所谓‘守江必守淮’,若两淮之地为我所用,则江东安如磐石,其后自可从容展布……因此,尽管魏主陛下于睢阳登基后,陛下令我相机行事,但真的趁虚而入,一路打到洛阳,恐怕是很出乎陛下之意料,暂时也还没有准备好下一步的方针。”
“原来如此。”周惠恍然道。
事实上,梁帝萧衍共任命过三位魏主。第一位是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因为靠山元乂倒台,惧怕受到清算,举徐州之地谋逆,被击败后南投萧衍,被萧衍立为魏主,在淮南颇搅了些风浪;第二位是元颢,起初是安置于睢阳,为梁朝守了大半年的边境,然后才趁着刑杲之乱北征;第三位是汝南王元悦,同样置于境上,以觊侵逼,后来高欢击败尔朱,准备立元悦为皇帝,元悦便背梁归魏,然而高欢见他举止清狂,又改变主意立了他的侄子元修。
想了想,周惠提醒陈庆之:“不过,属下见过军报,如今形势于将军颇为不利。至荥阳以东,沿途中牟、大梁、考城尽皆为台军所陷,齐州刺史沛郡王元欣也拒绝了魏主陛下的招揽,连带着襄州刺史贾思同、广州刺史郑先护、南兗州刺史元暹亦不受命。甚至连魏主陛下起家称帝之睢阳,也受到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的围攻……将军即便要结连江东方面,暂时也难以做到,必须重新打通这条北征通道才行。”
“允宣倒有好见识,”陈庆之面露笑容,显然非常满意,“打通两方通道,正是我方的当务之急。我辞别魏主陛下,率军东向,也是为此而来。”
……,……
。。。
第二七章:功成见疾(六)()
第二天凌晨,马佛念、宋景休双双夜袭得手,返回虎牢关向陈庆之告捷。而在此之前,陈庆之、周惠已经得到巡城军士的禀报,相率登上城墙,远眺着三四里外的台军前军营地。营地内冲天而起的大火,以及隐隐约约传来的嘈杂声,让城墙上的众人看得心旷神怡。
“恭喜将军!”周惠拱手向陈庆之致贺,“经此夜袭,台军前军是走是降,今rì当可见分晓。”
“哈哈!”陈庆之长笑一声,“允宣莫忘了,这才是开始呢!”
“是,属下自当追随将军。”周惠答道。
事实证明,周惠的预见十分正确,历史也依然按着原本的轨迹运行。到了上午,台军前军大都督费穆遣使者单骑叩关,表达了情愿归降的意思。不过,使者同时也带来了两个条件,一是降洛阳不降南军,受降之人必须是天子亲自派出的使节,在使节到来之前,虎牢关必须保证台军前军的粮草供给;二是台军前军投降之后,天子不得追究台军攻击虎牢关的罪责,不得撤换军中各级将领。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陈庆之很快同意了使者的要求,然后派周惠飞马向洛阳尚书台告捷。
洛阳的录尚书事元彧、领军将军元延明得到消息,立刻带着周惠,联袂求见天子元颢。元颢听了两人的奏报,又亲自向周惠问清了其中的详细情形,自然是欣喜不已。他正愁兵力不够呢,结果就凭空得到两万jīng锐,对于投降的诸人,他只有赏赐拉拢的道理,哪里会追究他们的什么罪责?
唯一的问题,却是对前军大都督费穆的处分。此人去年引尔朱荣入洛,撺掇他屠杀洛阳朝臣,其中不少人都是元氏宗亲,皇宗所居的寿丘里内,当时几乎家家戴孝,无数崇门丰室,高台芳榭,转而题为寺院,为惨遭横死的家主超度。京师之人到此,观诸寺廊庑绮丽之情状,未尝不咨嗟叹息;而遗存下来的宗室,但凡稍有志气之人,无不对尔朱荣、费穆等罪魁恨之入骨。例如之前在虎牢关被俘的尔朱世承,就已经被元颢下令脔杀。
元彧和元延明乃宗室中的翘楚,河yīn之难时因为领兵在外,才侥幸逃过这一大劫。因此,两人虽然都赞成接受台军投降,但同时却坚持要处死费穆。这下元颢可犯难了,他虽然也痛恨费穆,却更想接受那两万台军jīng兵。
察觉到元颢有所意动,下首胡床上的元彧立刻厉声劝谏:“陛下!费穆此人必须死!否则何以阐明天道?便是诸位朝臣,大多是不愿附从尔朱一党,因此才拥戴陛下,若陛下对此人心存姑息,恐怕诸位也不会答应!”
“朕明白,朕当然明白。”元颢抚了抚额头,神情越发犹豫。
眼见事情陷入僵局,周惠伏地向元颢奏禀:“启奏陛下,小人有一浅见,或可解陛下与两位殿下之困扰。”
元颢这才重新注意到了跪在门外的周惠:“哦?你有何意见?”
“小人认为,去年的河yīn之变,与如今的攻击虎牢关,这是两件不同的事情。陛下接受台军前军的归降,虽不能以虎牢关之事处置费穆,但可以追究其撺掇河yīn之变的罪责。”周惠扬声奏道。
“不错!将两件事分开处理,那么即便接受费穆的归降条件,再将逆臣绳之以法,朝廷也无出尔反尔之名。”安丰王元延明大喜。
“唔,此议可行。”元彧沉吟了片刻,也同意了周惠的提议。
“既如此,朕这就颁下明诏,赦免台军攻击虎牢关的罪责。”元颢颔首道。
元延明却把目光望向门外,出言问周惠道:“你是何出身?有何经历?在陈车骑军中担任何职?”
周惠略一犹豫,选择了正面实话实说:“小人义兴周惠,出身河南府户军,曾蒙父荫入郡学三年。之前小人以府户军军主防守荥阳,奉杨大都督令出城寻台军求救,后于巩县向杨大都督复命时,为陈车骑所获,且念在同乡之谊,邀小人出仕幕府,任录事参军之职。”
“录事参军?”元延明大感惊讶,“义兴周氏,似乎并非士族?”
“的确非士族出身,”周惠躬身道,“因此,对于陈车骑的厚爱,小人非常感激。”
“也罢,国朝虽重士族,却也不乏征辟寒族的先例,”元延明略略一笑,向御床上的元颢拱了拱手,“陛下,此人既出身国朝,适才又进言有功,可恩赐一内官,也是笼络陈车骑的意思。”
“安丰此言甚是,”元颢略一思索,“卿出仕未久,可兼领门下录事一职,仍为车骑府录事参军。”
门下录事是从八品上阶的内官,去车骑府录事参军应有的第六品上阶隔了好几个品级。不过,属官和内外官毕竟不能等同,只有属官的话,还算不得朝廷之臣,见天子必须以“小人”为自称,从属官到内官,可谓是真正跨过了从平民到官员的台阶。
至于品阶上存在差距,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正如元颢所言,他才刚刚出仕,名望全无,又非士族出身,能够正式入品阶,兼领从八品上的官职,已经是看在陈庆之的面子上。
“是,微臣恭领天恩。”周惠叩首致谢。
元颢随意的点了点头,笑着向元彧、元延明说道:“此事就交给两位了,派何人为使节,也全仗两位处分,朕先回**歇息。”
“陛下……”元彧脸sè一肃,正要劝谏元颢,却被元延明暗地一拉,抢过了他的话头:“是,臣等告退。”
被元延明抢先,元彧无奈的住了口,离座恭送元颢和侍臣离去。等到御辇离开,元延明笑着劝元彧道:“文若,陛下新登大宝,又是青chūn正盛,稍稍留恋**也属平常。朝政的事情,咱们多担着便是,如此也算‘垂拱而天下治’嘛!”
“垂拱而治,可不是这等治法,‘谆信明义,崇德报功’,陛下做到了几成?”元彧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叹息,“如今四方未安,朝野皆想望陛下之风政,而陛下自谓天授,遽有骄怠之志……”
“此事稍后再说,”元延明打断了他的话,在周惠身边停了下来,“义兴周惠是么?”
“是,”周惠躬身道,“见过安丰王殿下。”
“不必多礼,”元延明微微一笑,“此次台军归降,陈车骑所部居功至伟。你既为车骑府录事参军,可将军中立功人等报上,朝廷将考其出身、事迹,酌情给予赏格。”
“下官遵命。”周惠低头答道,心里却忍不住一动。
论理说,陈庆之所部乃是客军,军中封赏皆由陈庆之主持。可是,朝廷现在却要插手,难道是已经开始疑忌陈庆之,准备拉拢其部众了吗?
。。。
第二八章:烽烟暂息(一)()
费穆所部两万前军投降的那天,后军都督杨宽部已经赶到荥阳附近,距虎牢关只有大半rì的路程。率领前锋侦骑的帐内幢主夏侯敬,甚至联系上费穆部,传达了杨宽那个合军进攻虎牢关的建议。可惜他却是来迟了一布,前军诸将已经决定归降元颢。
接到夏侯敬带来的回复,杨宽无奈的放弃攻略计划,转往石济和元天穆汇合。
由于绕了一段路,杨宽到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