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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汉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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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河亶甲居相”是也,因此道武帝置相州,以安阳为州治所;汤yīn为古羑里,即商纣囚禁周文王的地方;东郡有黎阳城和城下的黎阳津(本名白马津),是袁绍与曹cāo对峙之地,大将文丑死于此;又有枋头,氐人苻洪驻兵处,也是桓温北伐、败于慕容垂的地方;汲郡朝歌县,商纣所建的行都,至今仍有鹿台遗址,即诗经“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中的殷墟上宫台;汲县,商周牧野之战的战场;获嘉县,原为汲县之新中乡,昔年汉武帝东幸,在此得南越相吕嘉首级,故立此县;河内郡,项羽立司马欣为殷王,刘邦并其地为殷国,后改河内,为洛阳北畿,有山阳城,魏文帝废汉献帝为山阳公所居;又有盟津及河桥,桥北岸有北中郎将城,简称北中城,另有小城三座,称河阳三城,分别位于桥北、桥中渚和桥南,桥南为河南府偃师县,在洛阳城东,继续往东即是周惠家族所居的巩县。

    当初刚上大学时,周惠曾经想过,要徒步走遍河北、河南两省,遍览中原故地的历史风物,为此还专门锻炼过,徒步走完了两三趟马拉松。然而三年下来,周惠始终没能成行,只是趁着寒暑假和节假rì,游览了不少历史景点。他没有想到,如今来到北魏末年,居然就部分的完成了那个计划,而且远比计划中的行程更有价值。

    和后世被圈起来的景点不同,此间的历史风物,绝对是原生态的,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这样虽然平淡了些,朴素了些,却是无比的真实。站在一处处毫不起眼的遗迹面前,缅怀着往rì的光辉,品味着当代的寂寥,周惠就似乎看见了历史的变迁。

    相对于历史而言,现在这个时代更让周惠关注。一路上他穿村过里,走街串巷,很是见识了一番。

    大致说来,北魏朝的民政不错,自从几十年前,文明太后和孝文帝实行“均田制”和“三长制”以来,底层民众基本能够安居乐业,国家赋税也因而大增,所以,北魏才能组织和维持数十万的兵马,击垮北部蠕蠕(柔然),威行整个西域地区,并且将南朝打得节节败退。

    这一点,从沿途的民居状况、里集规模就可看出。虽然近十多年河北屡遭灾荒,所在牧守也多为贪婪之辈,但底层的元气仍在。如果能革新政治,则民生不难恢复。正因为这样,历史上北齐定都河北后,国力很快就得到了恢复,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即使面对北周和南朝两国的进攻,也能够保持着相当大的优势。

    作为历史考古系的学生,周惠曾经在课堂上较深入的了解过南北朝的历史,但经过这段行程实地见识,他才真正的对这个时代有了清晰的概念。所谓的“读万卷书,行千里路”,应该就是这样吧!

    ……,……

    四月初的时候,周惠和老仆周平终于赶到了盟津附近的河桥。河桥与北中城、河阳三城一样,由北中郎将防守,是河北通往洛阳的门户,一旦河北地方发生动乱,则为朝廷和乱军所必争,而北中郎将之职,也是护军府辖下四中郎将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大多数时候都由亲信的宗室贵戚担任。

    按照周惠原本的想法,如今虽然有幽州动乱,但是整个河北还算安定,柱国大将军尔朱荣也已经派军征讨,河桥想必还不须戒严,可以供平民通行。然而,当主仆两人来到河阳北城下时,赫然发现城门边张贴着由岐州刺史、行北中郎将杨侃署名用印的戒严告示,告示纸张略显陈旧,周围的人也极少,显然是有了好一段时间。

    老仆周平不识字,周惠正要把告示内容说给他听,他却已经猜出了内容:“莫不是又在打仗,不准咱下民走河桥了?”

    “正是,”周惠点了点头,奇怪的看着老仆问道,“平伯,你如何猜到的?”

    “二郎君,老奴是不识字,可这下面的大红朱砂官印却是认得,”老仆叹气,“世道不太平哪!去年间,这桥就封了三次,河那边也有这样的官文呢,不曾想如今又贴上啦!”

    周惠想了想:“那我们走盟津渡口过河。”

    “是。”老仆一如既往的应命。

    过了黄河,就是河南府偃师县,离巩县仅仅只有二十余里的路程。尽管周惠早已做好准备,自认能够应付得来,此刻心头却也略有些惴惴不安。

    一个多时辰后,主仆二人终于来到了周氏宅前。宅子位于洛水之畔,当初是一片石坡,周惠的祖父在此地营建家宅时,颇费了一番工夫,因此附近的人都称这里为周家碾。经过两三代人的经营,特别是近二十年来,宅子的规模扩大了不少,对比原来几乎是翻了两番。正门前的十多株垂柳,据说是周惠的祖父周鉴亲手植下,如今已有两人合抱粗细,长得郁郁葱葱,茂密的枝叶随风摇曳,在门前及河面上洒下大片的绿荫。在绿荫下面,有两个小女孩正在玩耍,一个大约仈jiǔ岁,另一个只有五六岁的模样,都梳着双丫髻,身着一式的淡绿的交领中腰襦裙。两个人玩得十分高兴,旁边还放着一辆纺车,纺车后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老妇人,一面纺线,一面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小女孩。

    真是好一副农家乐啊!还有这小河垂柳,景致也是说不出的动人。周惠心里想着,几乎在一瞬间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这时候,大一些的小女孩偶尔回头,看见了河边小路上走来的主仆两人。小女孩顿时就楞住了,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直到老仆周平叫了声“念儿小娘子安好”,她才反应过来,立刻惊喜的大声叫道:“阿兄!平伯!平婶婶,你看!阿兄他们回来啦!”

    “是二郎君回来了吗?”被小女孩叫做平婶婶的老妇人连忙停住纺车,站起身子望了过来:“啊哟,真的是二郎君!”

    听见众人的称呼,周惠略一思索,很快明白了几个人的身份。大一些的小女孩,是周惠的亲妹妹周念,出生时父亲周析刚好没于南荆州的军中,因此以“念”为名;小女孩是兄长周恕周允度的女儿,比周念小三岁,出生于七夕之rì,小名就叫做七七;被称为平婶婶的,则是平伯的老妻,家中这两个小女孩,还有周惠小的时候,都是由她在照顾着。

    这时候,众人已经迎了上来。跑在最前面的是小女孩七七,一边跑一边叫着“阿叔”;周念起初也跑了几步,然而马上就缓下了步伐,沉静的跟在平婶身侧。看到这一幕,周惠微微露出了笑容,果然和老仆平伯说的一样,这妹妹因为母亲早早去世,从小就沉默寡言,是个非常矜持的孩子。而刚才的大声喊叫,估计是看到阿兄后太过高兴吧!

    虽然这是周惠第一次见到侄女和妹妹。可是在路上,平伯经常和他说起两人的事,在他的心中,对她俩并不陌生,甚至还勾勒出了两人的形象。

    看到七七扑过来,周惠心中一动,很自然的顺势抱起了她。七七熟络的抱着他的脖颈,在他怀中格格直笑,显然是非常习惯。然后他又牵住了周念,笑着对老妇人点了点头:“平婶,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平婶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前些rì子,大郎主和大娘子还念着呢!说河桥又封了,那边指不定又遭了兵灾,早知道就不该让二郎君去当那个官的。”

    平婶的这番话,让周惠的心里更笃定了。本来,他私自弃官回乡,还想着怎么和那位名义上的伯父解释,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这次赴任会碰到幽州叛军,等于是自寻死路,但毕竟买官花了家里不少钱,路上又弄丢了乘坐的那匹走马,他总得有个说法才行。

    他甚至还隐隐约约回忆起,历史上的孝昌二年,也就是两年前的时候,时任平州刺史王买奴被营州叛军就德兴部攻杀,之后平州就乱成了一团,没有任何人敢去赴任。如今的平州刺史,乃是以老拜征的崔长文,只担着一个虚职,表示朝廷对大族名士的优容之意,他本人根本就没有去平州,而是窝在家里诵经念佛。

    考虑到这一点的话,那份买来的荐书就完全成了废纸一张。

    然而,这些都是他这个后世灵魂的认识,原本的周惠绝对不会明白这些,也绝对说不出这番道理。在家中最熟悉的长辈面前,他虽然自信能扮演好如今的角sè,连洛阳正音都学了个仈jiǔ成,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智,太过超越。

    好在如今河桥被封,让那位伯父自己明白过来,不用周惠再费心的解释什么。于是他按照礼仪,转向家宅的方向拱手弯腰答道:“这是做侄儿的不孝,才让家里两位大人担心。”

    “啊哟!二郎君这话说的……倒是老奴不该提起两位主人了!”平婶连忙扶住了周惠,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他,“没想到二郎君出去一趟,礼节倒是大了,人也成熟了好多呐!两位主人要是看见,心里肯定十分欢喜呢。”

    。。。

第六章:弃职返家(下)() 
看来这下做得有点过了……周惠心里想。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就是周惠,是这家的二房长子,也了解这家的许多情况。只要不是表现得太过离谱,就没人会有任何的质疑。

    倒是平伯听老妻絮絮叨叨,面上很有点不耐烦了:“老婆子,就知道唠叨!还不去收拾二郎君的房间?等见过了大郎主,马上就要安顿下来的。”

    “啊哟,只顾着说话呢,差点忘了正事!”平婶连连点头,顺手从周惠手中接过七七,“老奴这就去收拾!七七小娘子也别缠着你阿叔了,你阿叔刚出远门回来,可别累着了他。”

    “好。我不缠着阿叔。”小女孩七七乖巧的应道,清秀的小脸上却满是眷恋的表情,显然和周惠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

    关于这一点,平伯也和周惠提过,说是大郎主身体不太好,已经把家务和铸钱作坊交给了大郎君,大郎君初次当家,作坊的很多事情都要慢慢熟悉,因此这一年多以来特别忙,教导七七的事都是由周惠在负责,小女孩也就和他特别亲近。

    让周惠无语的是,他前任的那个,居然是拿《风土记》在教七七。《风土记》这本书他知道,是西晋孝侯周处所作,记录了许多的吴地风俗,后世查考端午、七夕、重阳等,所依据的最原始资料便是这一部《风土记》。

    作为家族先祖的著作,周家自然有保存,据老仆周平所言,似乎还是周处第四子周硕亲手誊写、已经传承了好几代的古本。至于具体内容,周惠现在还不知道,因为这本书的原本到清代已散佚,只剩下了寥寥几条记录,还是在《荆楚岁时记》等后世同类著作中找出的引文。但是仅仅根据那些片段,周惠就可以肯定,这本书绝对不适合用来教小女孩。

    可能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如今这个时代,适合启蒙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等都还没有面世呢;而一般大家族教女孩的《女诫》,就读于郡学的周惠又不可能学过。

    “平婶,不妨事的。”周惠顺口说道,却依然将小女孩交到平婶手中。看着小女孩可爱的模样,他情不自禁的捏了捏她的小脸:“过几天阿叔有空,就带你出去玩!”

    “阿叔,是真的吗?”小女孩七七瞪大了眼睛,“去哪呢?”

    “恩……去希玄寺吧,四月初七去。”周惠想了想说道。

    四月初七是周惠、周念母亲的忌rì,平伯曾经告诉过他,前两年的那个时候,周惠都要带着妹妹周念,去20余里外的希玄寺为亡母祈福。

    周念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听周惠说要带上七七,她疑惑的抬起头:“阿兄,咱们去寺里,是要给母亲祈福,七七跟去做什么呢?”

    “给母亲祈福是当然的了,但除了祈福,还有佛诞节嘛!”周惠笑着解释,“佛诞节是在四月初八,在那之前的初七rì,寺里一般都要举行浴佛、礼佛、行像、放生等仪典,听说很有趣的,倒是不妨带七七去瞧瞧。”

    “我要去!要看放生!”七七连忙嚷道,一副唯恐周念反对的模样。

    “恩。”周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她心里却隐隐觉得,阿兄这次回来,人似乎变了好些。以前的阿兄,xìng子很有些迟钝,前两年为母亲祈福的事,都是伯父说了才去希玄寺的。至于参观浴佛等仪典,因为伯父没说,阿兄也就不会在寺里多加逗留,为此她还暗地里觉得可惜呢。

    ……,……

    进了宅院大门,周惠跟着老仆周平,径直往后堂去见伯父周植。

    关于这位伯父,他听周平说了不少,给他的感觉,是一个xìng格和蔼、待人宽厚的人,对自家的出身颇为自矜,并且很希望重新进入士族的行列。为此,他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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