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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0四海扬帆-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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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换茶,盐换马,”守序道,“也能换人,不妨再卖便宜点,记住我们卖盐不是为了赚钱。”

    黄鹤鸣拱手道:“明白了,执政官,我会设法拉拢陈邦傅手下的这三个将军。”

    辞别博白县,船队继续上行,自合浦县出发一个月后进入郁林盆地。

    郁林地广而平,水迂回而不深。郁林五属,州城下辖兴业县、北流县、陆川县、博由县。自南宋起,郁林便发展成广西重要的商贸城市,商贾汇聚之地,食盐转运中心。明代大修陆路,郁林州城北接北流县,西接兴业县进而联通南宁府贵县,成为桂南的十字路口。

    其中最重要的商路仍是南流江和北流江之间的联水陆路。联承陆运选址一般要考虑两点:一是选取两江之间的最短距离;二是使陆路衔接水路的地方可以通航。显然,客货靠岸或下水均要行中转。因此,在联水陆路的两端都有中转站形成,而且随着客货流量的增加和时向的积累,中转站的规模也在不断扩大,在南流江便是郁林州城,在北流江则是北流县城。

    船队在郁林城南的港埠镇下船,黄鹤鸣去与郁林守将梁士奕交涉。张时杰指挥部队在港埠镇建立营地。

    港埠镇位于南流江与支流定川江交汇的河口,又称为定川埠。郁林州城在定川埠镇上游20余公里。守序下了船,放眼望去,定川埠镇与郁林州城之间是一片金灿灿的水稻田。如今正是收割时节,农田里四处是忙碌的农民。

    郁林人惊慌地看着这只打着明军旗号的军队。这个时代,打着明军旗号的客军通常是劫匪的另一个名词。秋收季节来的客军,一般就只有一个目的,抢粮。守序走到镇边,拉开望远镜。近处的农民四散而逃,纷纷奔回各自家中,远处的人则拼命抢收粮食,以求能为明年多积攒一些口粮。

    “张时杰。”

    “执政官。”

    “严格约束军纪,除前出哨探,任何人不得迈出定川镇一步。如有确需出镇者,必须由你亲自签发手令。”

    “是。”

    守序很自然地下令,张时杰很自然地遵命。

    军队是非常现实的团体,领袖的威信来自于让士兵吃饱饭,来自与士兵共同行军,来自带领他们获胜,来自让士兵发财。守序身上没有明朝的一官一职,但他与张时杰二人都不觉得现在的指挥体系有什么不妥。

    定川埠是桂南最大的墟市,曾经人烟密集,房屋鳞次节比。守序注意到城镇有些特别的细节,这里的二楼会有一些拴船的铁钩。

    近两千年来汉族移民渐渐增多,在郁林盆地砍伐森林,开辟稻田。郁林盆地地势较平,水流缓慢,水土流失加剧,河道淤积比较明显。郁林本地农业、经济发展的同时,也造成一个很明显的恶果,夏天雨季,河水暴涨,排水却不畅通,极易形成内涝。郁林州城几乎年年被水浸泡,最多时城内积水能达到1米多深。定川埠与州城的情况差不多,每当被水淹了,这些在二楼的铁钉便能拴住舢板等小船,供屋主出入。

    自成栋入广东,钦廉与广西之间的贸易往来便断绝。战争摧毁了商业,2年来,这是第一只进入定川埠的大型船队。没有商旅便没有生意,镇上的居民很少,房屋多数空置。

    士兵在南流江上航行了一个月,划桨拉纤很是辛苦,远征军暂时以定川埠为营地休整。众多的民居倒是省去了扎营的麻烦,士兵直接住进了空房子里。民居的好处是铁锅充足,各部不用再轮流吃饭,甚至有条件普遍开上小灶。

    张时杰约束军纪,于周边秋毫无犯。如是数日,才与周围的百姓建立初步信任。

    黄鹤鸣归来,同时带来郁林守将梁士奕的使者。守序此行并未打出旗号,梁士奕邀请张时杰去州城会面。

    船队在定川埠分成两队,10吨以下的船只装载食盐上溯,张时杰抽500人沿官道北上,水陆并进。其余部队和船只留守定川埠。

    守序站在一艘运盐船的船头,继续上行,观察南流江最后一段航道。

    定川埠向上至郁林州的航道更浅。定川江和罗望江汇入南流江,使得定川埠以下河道水量变大,通航条件较好。定川埠向上至郁林州城的航道水浅,最大只能通过10吨以下的船只。廉州过来的船队大多在定川埠卸货,由本地载重几吨的舢板船向州城转运。

    汉朝时南流江上游最早开辟的河港在鬼门关下的茂林镇,那是距北流江最近的内河港埠。由于河道淤积。南流江在上游的通航河道逐渐下移,现在最北面的内河港是郁林州城以南200步的安远桥,俗称大南桥。本地舢板船和钦廉来的小船最终在此卸货。

    安远桥地名自然是来自一座横跨南流江的拱桥。

    郁林至廉州的官道由桥而过。元朝在南流江上修了一座木桥,明朝永乐年改为石基木桥。万历三年(1575年)改建为石拱桥。

    安远桥全部用巨大的青石砌成,桥墩的逆水面都砌成船头形状,洪水来临时,船头形状的桥墩就像一把犁头一样把水向两边分开,尽量保护住桥身。

    守序乘坐的舢板从桥下而过,郁林城南的南流江面只有20多米宽。安远桥为三孔拱桥,最大跨径11米。这个时代,最让守序着迷的中国建筑就是石拱桥了。南方多河道,正是这些美丽的石拱桥串联起各地的陆路联系。

    守序轻轻敲击着青石桥墩,安远桥能承受南流江夏季的大水,这座坚固的石拱桥足以承受12磅青铜野战炮开进,那可是火炮连前车重达2。5吨的行军系统。中国像这样坚固的石桥太少了。

    陆军所谓的参谋旅行,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便是调查行军路线上桥梁的载重能力,主要道路的坡度、转弯半径等数据,详细记录。

    于茅庐间挥斥方遒是极其简单的事,如果真要以脑洞指挥战斗,那会是一场场军事噩梦。打仗,依赖的是类似于道路桥梁通行状况,航道水深水浅承载能力等一系列不起眼的数据。地图上画个箭头很容易,结果可能就是几千人在河谷之类的地方进退不得,被敌军屠杀。陆军打仗没什么投机取巧的东西可讲,所有工作都必须建立在看似很驽钝的扎实基础工作之上。

第67章 郁林州2() 
    万历年间,郁林州每年正赋折银11300两左右,作为散州与柳州府在同一档次。就广西而言已属大州,崇祯三饷加派后能收取4、5万石的税粮,军阀刮地皮那收的更多了,守序估计郁林能榨出7万税粮。

    偏居在广西东南一角,深处崇山峻岭之后,战争给郁林带来的影响在表面上并不明显。

    成栋去年追杀丁魁楚时,郁林曾短暂归顺建州,很快被广西本地的明军和义军收复,这一次短暂的交火并未给郁林州带来太多伤痕,甚至不如每年惯例的内涝麻烦大。

    小冰河气候对岭南地区造成的影响不是那么剧烈,这里的降水略有减少,依然足够农业生产。南流江和北流江的水位与往年相比,变化并不大。至少在这会,郁林州的人民还能维持他们和平安定的生活。中原饥荒,白骨遍野易子而食,对郁林人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未遭兵火,经济尚可,老百姓有一定的购买力。船队此行带了400万斤盐,在船埠镇就地发卖。

    在封建社会,食盐实际上是一种人头税,而且比真正的人头税更容易收缴。盐商就像朝廷的包税人,通过盐商发卖食盐,比通过官吏和各级政府机构层层剥削的正赋税收成本更低。所有封建王朝,不管是通过钱粮正赋还是通过商品专卖,最终都是把小民生活逼迫到刚好饿不死的边缘,从小民身上压榨赋税,或是供养宗室贵族,或是用于国防等用途。

    南明失去中央朝廷权威,这种人头税自然也收不上来了。各地的大小军阀都有自己走私的渠道。官盐的价格完全来自朝廷在武力基础上的垄断,现在这种统一垄断已不存在,食盐趋向于垄断竞争市场。

    秉承联邦一贯的行事风格,尽量不把事情做绝,在生意上的利润需要分享。赚多赚少,守序不会让生意伙伴亏损。因此张时杰与地主的交涉堪称顺利,他在郁林州城与梁士奕把酒言欢。

    事情很快就谈妥,这次定的盐价是0。005两白银1斤,400万斤食盐值2万两白银。梁士奕单独吃下其中一半,剩下交由本地商人向南宁等地发卖。

    广西有许多缺盐的地区,尤其是山中的土司。“山深路远不通盐,蕉叶烧灰把菜腌。”这首诗说的就是左、右江道,当地少数民族地区经常会陷入无盐可吃的境地,而少民地区通常会有银、马等出产,只要有本事把盐运进土司地区,将会获得丰厚的回报。

    张时杰回到定川镇,他只带回了250人,一半的军队。

    张时杰报告道:“副总兵贺虎臣带另外250人先过鬼门关,到北流县征集船只。”

    提到贺虎臣,守序笑了。

    贺虎臣原是吴淞总兵吴志葵的亲将。几年前在南京惠湘的小院,守序见过他收拾高进忠手下几个辽兵,身手很好。

    弘光元年,登辽水师和吴淞水师在黄浦江得胜港与吴胜兆、李成栋决战失败,几近全军覆没。战前,除了有同死之心的正妻,吴志葵把家眷交给贺虎臣。贺虎臣提前下船,带亲兵护卫吴志葵的妾室和幼子走小路去了金山卫,又经岱山岛辗转到了台湾。

    贺虎臣赋闲了一段时间,正逢台北府征兵,重操旧业,带着他的兵进入台北警卫部队服役。

    吴志葵等人的妾室家眷一群妇女小孩没有生产能力,吃完了随身携带的钱后,只靠女人教书织布,日子过的很是辛苦。贺虎臣等人将大部分军饷都拿出来接济她们。时间长了,一边是气血充盈的军人,一边是寡居的妇人,都是乱世中漂泊他乡的浮萍,互相产生感情顺理成章。

    这件事当时在台北府惹来不少闲言碎语,引起台北府的注意。对急需人口的联邦来说,女人守节寡居是资源闲置,极大的浪费。

    在台北有家有业的军官才值得信任,贺虎臣在福州之战中立下战功,台北评议会本就在考虑解决他的个人问题。见贺虎臣与丁夫人相处很融洽,梅登大笔一挥,将丁夫人配给了贺虎臣。

    直接而粗暴的做法在台北府士林中惹来不少争议,评议会的鬼佬才不管那么多,正妻守节可以,妾室不行。以贺虎臣为开端,一批阵亡明军的妾室在台北府限期再嫁了,一时间舆论大哗。

    台北府起用的中国幕僚立场完全站在评议会这边,与民间一通大吵。因为战争损失人口,国家禁止女人守贞的极端做法在中国历史上其实屡见不鲜,宜兰知州周鹿卿下场,连写几篇文章参与骂战。

    守序等双方骂累了才出面。总体上,守序支持了台北府的做法,略作了一些修改。阵亡官兵的眷属不同于一般守寡的民妇,台北府不支持她们守节,但也不做强迫。女人单独养家很艰辛,撤到台北的明军眷属很多是与丈夫的袍泽属下同来的,只要给他们创造条件,大部分女人,尤其是妾室都会选择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这其实对大家都好。台北府登记了阵亡将士留下的遗孤,官兵娶妻的条件便是赡养孩子。遗孤从小长在眷村,他们是军营的孩子,也是台北府未来最好的兵源。

    引导,而非强迫。守序退了一步,算是挽回了台北府岌岌可危的名声。就是可怜一度处于风口浪尖上的贺虎臣,身处舆论中心,一度压力很大。守序将他从台北调到海南,也算是避避风头。

    黄鹤鸣比张时杰晚回来。

    张时杰只关心盐,这次卖盐所得的2万两白银会充入远征军的金库,由他们带走。

    黄鹤鸣要谈的生意就多了,在郁林州城多滞留了几天。

    黄鹤鸣报告道:“梁士奕答应派北流知县配合我们,可以钉封部分民船,不要钱。”

    “哦,他这么大方?”

    “梁士奕的基本盘在南流江,北流江只有北流一县,那边的船估计对他作用不大。”

    鬼门关挡住了航路,船不可能翻山越岭。军队行动所需准备的东西太多,守序不可能同意将一只没有机动手段的军队派去战场送死。因此筹集船只就成了当前的要务,

    明朝军阀当然不会有雷锋,守序问道:“他是不是提了别的生意?”

    “是,他向我们求购军火,大炮和火药他都需要。”

    军火生意利润是最高的。

    “只要梁总兵掏钱,红夷炮和佛朗机都没问题,火药恐怕他只能自己去想办法了。”

    琼州在囤积火药,为平黎战争和未来的大战做准备,这种时候不可能再向广西内陆出售宝贵的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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