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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愤而拒绝。
同年腊月,齐王发布讨元缴文,称——
……元帝辛残暴,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又纵女以媚色惑人,痛杀我儿,是以起兵伐之,以全公道!移檄州郡,咸使知闻!
三日后,齐举兵进攻大耀,一路势如破竹,至大破成裕关,已有十万雄兵。
元帝厉兵秣马,有心迎战,不料腹背受敌,遭贴身太监缢死于睡梦中,享年三十又八。
一代帝王就此陨落。
大耀在他手里达到鼎盛,创五国来使跪地齐贺之盛景,却也在他手里走向倾覆。
而宜安,成了这场战争里最无辜的牺牲品,萧季承一篇缴文害她背负“红颜祸水”的骂名。
美人倾国,不过如此。
可谁又知道,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赫赫威名的齐王在城破入宫后的第一件事,并非吞并大耀,也没有论功行赏,而是强行占了她的身子,将她囚禁于地宫之中,成为他一个人的禁脔。
思及此,宜安不寒而栗。
手紧紧揪住裙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住心中的愤怒。
萧、季、承……
地宫里暗无天日,入夜后,漆黑不见五指。
她早年在冷宫的时候,都不曾受过这种虐待,她很害怕,想逃跑,却一次又一次惨遭男人的凌虐。
“宜安,你曾经在六国帝宴上作诗自比为桀骜烈马,那我萧季承就注定是骑在你这匹马上肆意挞伐的驯马人!”
这句话如同魔咒伴随了她整整一辈子。
萧季承折磨了她半个月,没日没夜地索取,每一次都把她往死里蹂躏。
宜安遍体鳞伤,却无力反抗。
原来,除了父皇的庇佑,她一无所有。当元帝这座靠山轰然倒塌的那天,也是她跌落地狱的时候。
半个月后,萧季承合并齐国与大耀疆土,改国号为周,年号狩成,史成周悯帝。
《六国史记》有云——
“齐灭大耀,继而诛黎,致六国崩,而四国立。”
萧季承好战,每每御驾亲征。
宜安巴不得他永远别回来,最好死在战场上。
可现实却给了她沉痛一击。
地宫的存粮和储水相继耗尽,没有人知道她被关在下面,原来,先死的人是她。
不过这样也好……
就在她做好准备,坦然赴死的时候,卫綦像一缕光出现在她生命里。
起初,宜安以为他是萧季承的侍卫。
每次来,放下饭菜和水就走,不说话,像个游魂。
有时,宜安睡得沉,甚至没有发觉他来过,可新鲜的饭菜和清水,就摆在石桌上。
前几次,她没吃。
那人也不劝,规定的时间来,把东西收走。
好像她的生死于他来说,无足轻重。
宜安有些丧气,她饿,她怕死,她想活着。
无关公主的骄傲,只是求生的本能。
所以后来,她还是吃了。
男人看到三只空碗时,脸上闪过错愕,那副表情即便过了三生三世,宜安也记得清清楚楚。
一天两顿,他送,她吃。
没有语言上的交流,更不存在眼神的交会。
转眼入了秋,距离大耀灭国已经过去半年,宜安也被关了半年。
地宫温度本就比外面要低,加上秋风渐凉,入夜后,宜安常常被冻醒。
咬牙撑了数日,到底挨不过,便趁男人下来送饭的时候,小心翼翼开口——
“能不能给我一床棉被?”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男人的身形明显顿了顿,却并未回应,转身离开了。
宜安也不觉得失望,她想,他可能是个哑巴。
反而有些怜悯起来。
可转念一想,她都自身难保,哪还有资格去怜惜别人?
宜安靠在石壁上,昏昏沉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床棉被,叠得整整齐齐,而石桌上的空碗已经被人收走。
她对着空气默默说了声谢。
这晚,宜安睡了个好觉,还梦到小时候,被母妃逼着学琴,手指头烂了,嬷嬷就趁夜偷摸进殿内,替她上药,偶尔还会带来一小块白糖糕。
那种味道,很甜很甜。
从她被父皇接到撷芳殿后,就再也没尝过那种滋味。
第二天,宜安克制住困意,告诫自己不能再睡过去。
然后,他来了。
脚步轻得像柳絮。
宜安对着男人的背影,说了句“谢谢。”
“……不用。”
原来,他不是哑巴。
萧季承南征北战,企图一统六国,已经很久没来地宫。
宜安甚至已经忘了他的模样,或者说,从来没有用心去看过,倒是每天来送饭的男人,给她的印象越来越深。
比如——
他的声音很特别,却很少说话。
他看上去很瘦,但其实穿衣服很好看,尤其是那件玄色的袍子。
他会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
渐渐地,宜安发现,她每天醒来唯一的盼望就是等他送饭,趁此机会,和一个活人聊聊天。
说聊天也不尽然,因为,通常都是她在说,而他一语不发。
“……你能回应我一句吗?”终于,她开始得寸进尺地提要求。
“回应什么?”
“对!就是这样,不能我一个人说,你也要说。”
男人又沉默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宜安问他。
“不知道。”
“安安。”她说,“你可以叫我安安。”小时候,嬷嬷就这般唤她,取义“安宁顺遂”,可惜,造化弄人。
男人稍稍一顿,并未出言。
宜安却仿佛习惯了他的沉默,自顾自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
回应她的是漫长而死寂的沉默。
男人背过身去,收走碗筷,然后,抬步离开。
宜安呆呆看着,眼中流露出失望。
突然,男人身形一顿,停在门口,“……阿玄。”
卫綦,字青玄。
那时的宜安还不知道这个每天为她送饭送水的男人是何等身份,等她知道的时候,两人却已不复当初。
命运,是众多阴差阳错罗织而成的网。
局中人,谁也逃不掉。
------题外话------
上辈子有点虐,但是安安穿回来之后会所向披靡。这章内容基本都是回忆前世,只有开头是被丽妃掐晕过去之后,醒过来,齐兵正在攻城的场景。这样解释,大家懂吗?
第2章 公主和将军2()
时至寒冬,地宫的暗河已经结冰。
宜安穿着阿玄带进来的棉袄一点也不觉得冷。
外面那层布料是正红色,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鲜艳的东西,很是欢喜。
原本每天两顿的饭,在她一次次恳求下,变成了三顿。
也就是说,她每天能够见到他三次。
“阿玄,你怎么一年四季都只穿这一件衣袍?不冷吗?”
“不冷。”
“我听父……亲说过,习武之人有内功可以御寒,是这样吗?”
“嗯。”
“现在是几月几号?”
“腊八。”
宜安对着手掌哈了口热气,笑着问他:“那你喝腊八粥了吗?”
“腊八粥?”
“哦,我忘了你们齐国人没有过腊八节的习俗。”她垂下眼睑,睫毛轻颤。
“什么是腊八粥?”
“岁十二月,合聚万物而索飨之。腊八粥者,合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江豆、去皮枣泥,开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宜安越往下说,瞳孔就越亮,最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像她已经吃过了,眼下正在回味。
“我走了。”男人收好碗筷。
“啊?这么快……”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小小声,可练武之人是何等耳力?
男人加快了脚步。
宜安靠在石壁上,下意识紧了紧棉袄。
今年冬天可真冷啊……
晚上那顿,男人送来了她心心念念的腊八粥。
“……好香啊!还是热的……”
阿玄没说话,眼神却格外柔和。
宜安喝了一口,惊讶得说不出话,“这个味道……”跟以前御膳房做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想问阿玄是从哪里弄来的,可转念一想,大耀已灭,萧季承必然已经入主湛都,宫殿还是原来的宫殿,御膳房也还是从前的御膳房,只不过换了一个主人而已。
能做出同样味道的饭菜一点也不奇怪。
“阿玄,你要不要也尝一口?”
男人摇头:“我吃过了。”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太甜。不喜欢。”
“……哦。”她低头,继续喝粥。
这次,男人却没有急着收拾碗筷离开,而是从袖管里抽出一根白蜡烛。
宜安微怔。
大耀习俗,每逢腊月必围猎,以捕获的禽兽祭祀先祖,祀礼中,族人手奉白烛,以示虔诚,称蜡祭。后来演变为女子放灯祈愿,男子作火把舞。
“没有祈愿灯,只有这个。”阿玄拿出打火石,嚓——
蜡烛蹿起火苗,霎时照亮一方。
宜安顺势望去,男人英俊的侧脸在烛光映照下变得分明,不再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阿玄,你真好看。”
她看男人的同时,男人也在看她。
“你……”喉结轻动,“更好看。”
宜安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去截断火焰,然后飞快挪开,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惊。
——美得心惊。
“这个时候如果有酒就好了。”
“有的。”他鬼使神差开口。
宜安眨眼。
男人走到暗河旁一处石架前,扎稳马步,就势用力。
伴随着一声闷响,石架开始挪动。
从宜安的角度望去,恰好可以看见男人手臂因用力而凸起的肌肉线条。
石架原本的位置出现一个深坑,她走过去,“竟然是酒窖?!”
阿玄取了最小的那坛,“要喝吗?”
宜安点头。
一支蜡烛,一坛烈酒,相对而坐的男女。
孤寂凄冷的地宫,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
至酣处,宜安醉眼朦胧,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了,“阿玄,你姓什么?”
“卫。”稍稍一顿,“卫青玄。”
“青玄……”宜安低喃,“真好听。”
他却没有反过来问她。
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宜安想。
“你会嫌弃我吗?”她突然开口。
男人下意识摇头。
她不是他的谁,他有什么资格嫌弃?
女人却因他这句话忽然高兴起来,猛地灌了一大口,动作太急,以致于酒液浸湿了领口,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醇香。
“阿玄,你真好,”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她越过中间的蜡烛,凑到他面前。
四目相对,男人一双瞳孔幽黑沉静,女人醉眼惺忪。
暧昧的气氛迅速发酵。
她问:“那你想要我吗?”
男人猛地背过身,“我该走……”
下一秒,浑身僵硬。
宜安从后面拥住他,细碎的吻落在男人侧颈上,“你刚才明明说了,不会嫌弃我。”
“安安……”
“阿玄,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可以吗?”
回应她的,是男人粗暴又狂放的吮吻。
恍惚中宜安看到他泛起猩红的眸子,那一刻她心安了。
父皇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最直接的体现是欲。
地上很凉,朔风呼啸,暗河结成的冰棱散发出寒气,但身体是暖的。
白烛燃尽,黑暗中,女人的娇吟与男人的闷哼融为一体。
宜安做了个很长的梦,有父皇,有母妃,还有萧季承,却唯独没有阿玄。
她觉得自己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浑浑噩噩,寻寻觅觅……
醒来那一刻,她无比庆幸,原来是场梦。
酸痛的身体昭示着昨夜的狂乱,她身上盖着那件红色夹袄,四下张望,却遍寻不到男人的踪迹。
走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可以理解,阿玄毕竟在宫内当差,人多眼杂……
以往送饭的时间,宜安满心欢喜,又可以见到他了。
但最终等来的却是……
“萧季承?!”
“普天之下,敢连名带姓唤孤的,只有你一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