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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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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婚礼记寄秋
中国人的习俗很麻烦,民间的称谓更是繁复,常把人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秋仔就是血淋淋的一例。
九月初去参加舅舅的婚礼,不要怀疑,秋仔还有好几个“小”舅舅没结婚,他不是最後一个。
其实秋仔从小就很吃亏,虽然很不服气却是不争的事实,最近结婚的这一个算是表舅,他是二叔公最小的儿子,上头有三个姊姊,年纪跟秋仔差不多。
他们是秋仔母亲的娘家亲戚,彼此走得很近,感情自然很亲,秋仔还很“不孝”,常会打这些年纪比我小,辈分比我大的舅舅,阿姨。
没办法,谁叫秋仔住在论辈不论岁的XX——自己猜,注定要一辈子被人占便宜。
母亲的娘家是个大家族,外公是长子,包括他在内有三个兄弟,三个姊妹,各自婚嫁又生下一堆子女,同住在一个县市里,可想而知那有多热闹了。
每回一遇到婚丧喜庆,秋家代表秋仔一定出席,那个是姑婆,这个是叔公,喊完婶婆又是姨丈、阿婶的,每一个都比我大。
真的,除了大舅的孩子比较大以外,所有尚在念国小、幼稚园,甚至手中抱的幼童,通通都是秋仔的表弟妹,差距在二十岁以上。
恐怖吧!
啊!完了,秋仔是不是不小心泄露年龄的秘密了?
抹去,抹去,全都抹去,所有有关数字的文字自记忆中消去,千万要彻底忘记,否则……哼!秋仔的鬼影手可是很厉害的,得自鬼谷子的传人鬼阿婆的真传。
怕了吧!
现在再回到婚礼实况报导,既然是自家人结婚,请的当然是自家人,十桌客人有八桌是秋仔认识的,免不了要上前问候。
每一桌叫舅喊姨的一轮下来,老一辈的秋仔真的要写个惨字,叔公嘛!我知道,但是哪个叔公,三叔公还是五叔公,叫错了可是会挨刮的。
所以秋仔改认他们的儿子女儿,哪个舅呀姨的是跟谁坐在一起,那么长幼就出来,因为小辈的比较常见面,也较不会认错。
“X仔,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秋仔一回头,不知要叫婶婆还是姑婆,反应极快的连忙抱住撒娇。“认识,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你也来喔!我刚才怎么没有看见你?”
撒娇,这一招真的很有用,秋仔一向很有老人缘,随便笑一笑对方就茫了。
唉!真该每年开一次宗亲大会,不然秋仔真会忘了这些长辈的长相,只能以似曾相识带过,知道他们通通都是秋仔的“长辈”。
算一算,秋仔起码有一百名左右的“长辈”,即使有些还真小得叫人看不起。
楔子
爱情理赔公司
服务项目如下:
理陪对象:不限。(人、兽、精灵,妖怪,以及各界生物。)
契约期限:不限。(由双方协议认定,六个月至一生一世不等。)
契约内容:爱情。
理赔范围:由签定者身上取下一物,以示负心背爱之负责。
签约私章:以自认相爱的情人鲜血各一滴,并以自身血液签下姓名。
理陪时效:立即生效,在签定契约的一刻即已加入理赔条文之内,一方变心时,另一方随时可以持本契约书进行理赔。
理赔文件以红色封套封住,签约双方各有一份保障,封套上是两颗相连的红心,但在红心上头却是一把带血的巨斧,彷佛要劈碎相爱的心。
黑色的十字架非常明目张胆的以浮水印形式浮现於签署的文件,倒著向世人昭告来自魔界的讯息。
爱情,充满笑话。
第一章
“……呜……呜……他怎么可以……呜……这样对我……他说过要爱我……一生一世……呜……他的一生一世怎么会那么短……才不过三年的时间就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人……呜……我们的爱情难道禁不起岁月的考验?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曾经因爱而美得犹如春风中玫瑰的少妇抽抽噎噎、面容憔悴的诉说过往种种美好,哭肿的核桃眼眯成一条线,几乎看不出昔日的光彩亮丽。
那黑如云瀑的发丝如今已杂乱枯黄,由专人打点的外貌看来较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光滑无波的面颊竟然在短短时日内平添了数条纹路。
三年前,年轻的女孩一脸幸福的洋溢著热恋女子才有的明亮色彩,恍若住在云端的城堡公主,过著备受呵护与疼宠的日子,笑容满面不知忧愁为何物。
那时的男人是爱她的,用著以爱为名的神圣光环将她笼罩,让她被爱包围,享受著当一个女人的快乐。
曾几何时,那幅布满金光的美丽图画逐渐褪色,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离她远去,只剩一块块来不及拼凑的碎片……
爱情难道就这么容易消逝吗?
没有一丝眷恋,一丝惋惜、绝情负心的说走就走,毫不顾念多年深厚的情感,以及曾有的海誓山盟,决裂的神情有如夜叉猎凶,不分老少,挡路者亡。
“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呀!他的心为什么变得那么快,快得让找无法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短短数月间翻脸无情,飞奔他一向瞧不起的狐狸精窝巢,像个被驯化的小公狗甘为奴隶……”
她实在想不透那个女人有哪个地方胜过她,姿色中庸,家境平凡,还是个高中肄业的花店小妹,凭什么本事抢走她的男人!
以她的家世和容貌是多少男人渴望娶回去供著的家中宝,竟然会败在毫不起眼的乡下女孩手中?!叫她怎能泪眼含笑的给予祝福?
当日的情话犹在眼前,恩爱的身影漫步夕阳下。时至今日,他却亲手毁灭她的爱恋和痴心,叫她由高高的霓云中一夕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爱的另一面是恨,爱有多深,恨便以倍数滋长,他让她生不如死,活在被爱人背叛的痛苦深渊,她也将还之千刀万箭,令他万劫不复,从此牢记负爱的代价。
“他负了我……他负了我……我要办理理赔,狠狠将他血淋淋的心挖出,让他知道亵渎爱情的下场!我要挖出他的心……”
这是他当年允诺爱她的合约书。
“不後悔?”
低冷的男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一道阎黑的光彩覆盖在难见五官的面容上,增添一份魔魅的幽冷感。
“绝不後悔。”娟秀的脸孔一如罗刹,斩钉截铁的说道。“他忍心伤我,我又何必心疼?我要把他给我的伤害全部还给他!”
女人一旦冷了心、断了念,做法比男人更绝情,更加义无反顾,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好,如你所愿。”
暗影下的男子扬扬修长的手指,以红色案夹收纳的档案,从一排文书中轻轻飞出,不经他手的落於他与女子之间的黑色长桌。
冷风一扬,一份由两人鲜血共同签署的理赔书摊开在桌面上,立据者之一的名字忽然像是有了生命的毛毛虫,在纸上四下窜动,东移西躲地慢慢淡去。
就在此时,这份爱情理赔契约书左下角失去名字的位置,突然冒出大量鲜红液体,只见一颗犹在跳动、温热的人体器官,浮现一片艳红之上。
“啊——这是……这是……心……”血色顿失的女子掩口尖叫,惊慌失措的连连後退。
“你要的心,本公司的理赔内容一定令客户满足。”笑声很沉,像是刚完成一件宾主尽欢的生意。
一场与魔鬼的交易。
女子唇办颤抖的指著跳动越来越慢的心脏,“你……你……你真的把他的心挖……挖出来?!”
太……太可怕了!怎么有人可以将活生生的心挖出,他是人吗?
恐惧和揪痛的心同时揪住几乎喘不过气的胸口,不安的心神如同失去方向的船只,航向暗礁密布的海域,
她是恨那个令她虽生犹死的男人,也巴不得亲手剖开他的胸膛好挖出她深爱的心,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比翼难双飞就一起灭亡吧!
但是她没想到这真的会变成现实,她不是真要他付出代价,只是和天下每个没用的女人一样,希望她爱的男人能回到身边而已,不想失去心之所系的爱人。
“契约上写的便是爱的理陪金,赔偿你付出爱情的损失。”童叟无欺,价目公道。
“……真是他的心……”眼眶泛红,说不出口的痛苦在心口翻搅。
男子笑声残酷的举起手一划。“顾客的要求理当尽心尽力。”
暗沉的黑闾忽然扬起一抹淡光,以旋转的涡状慢慢成形,一幕布满香槟玫瑰和七彩汽球的教堂渐成颜色,花炮、米果洒落一地。
神圣的殿堂逐渐拉近,巨大的耶稣受难十字架高挂琉璃窗前,身著纯白镶银袍子的神父正为一对即将步入婚姻制度的新人祝祷,以庄严的声音宣扬神的祝福。
与会的人士每个人都带著满满的笑意,以眼神和行动送上对他们的祝贺,希望他们得来不易的爱情能长长久久,执手偕老。
看到这里,女子用力捏皱手中烫金的喜帖,先前残存的爱情顿时化为淬毒的赤链蛇,毒牙尖锐地想扑杀眼中只有彼此的新人。
他们该死,该死他们!不配拥有幸福,那是从她身边夺走的幸福!
一阵疾雷忽地由半空中劈下,当场将耶稣圣像一分为二的从中间劈开,一半落在神父脚边,一半插在新郎的心窝,那句“我愿意”没有机会开口,喷出的鲜血如同那颗来不及後悔的心脏一同消失在众人面前。
群起的惶恐,新娘的木然,握在手心的大掌随著血液的流逝而失温,僵而不倒的新郎眼中浮现遭他负爱离弃女子怆凉的面容——
他想起曾签订的爱情契约。爱意正浓时他许下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誓言,终其生命只爱她一人,绝无二心,否则当以心来赔偿她所付出的深情。
原来那不是虚设的公司行号,而是确有其实的理赔公司,他正要为当日的承诺付出代价。
眼阖上的一刻,他後海了。
不是後悔找魔鬼订下契约,而是心疼此刻站在他身旁,真心为他所爱的新娘因他的一时错爱而永远失去他……
“他……他死了?”这是她要的结果吗?
她茫然。
“人没了心岂能存活於世,一切依你心愿成立,他的爱将无人夺得走。”
死人不需要爱情,幽冥之路蒙蒙胧胧。
“我……我……我没有要他死呀!你怎么可以让他死……我要他活著……”看著失去生命力而不再跳动的心脏,她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人类,果然是毫无理智的蠢物、“契约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背弃爱情者以心来换,这还是你特别加注的一条。”
爱到深处就以为能天长地久,这些低等生物也未免太相信爱情的质量了,真爱若能恒久,又岂会有魔的存在?也省却了他们不少麻烦。
“我不要理陪了,我要放弃理赔,这笔交易不算,我反悔了。”她要退保!反正当初她也没有付任何保险金,应该不算数。
“放弃理赔?呵呵呵……”极冷的男音拂过她脸庞,扬起一阵阵冷风。“天真的小女孩,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爱情理赔公司”,而不是“爱情保险公司”吗?”
她的唇发冷,颤抖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爱情不需要保险,它自然而然地消失,因事、因人、因物的冷却,最後只剩下伤痕累累的心,不会结下美好的果实。”
“你……你胡说,真爱不死,不论沧海桑田、时代变迁,它永远存在天地间供人拾遗。”她相信爱情。
“好个爱情信仰者,那你的爱情还在吗?曾经许诺疼你一生的男人在哪?”人类总是不死心的一再重蹈覆辙,殊不知正是阳光造出阴影,爱情的甜美源自於痛苦的交叠。
“我……”好痛,她的心好痛。
女子的泪如春雨绵绵,欲断还流,爬满一张堪称秀丽的憔悴脸孔。
“很痛是吧!相信爱情就是痛苦的开端,它像利刀般的剖开你的心,一刀一片慢慢的沾著血切割,直到你的信仰终止。
男子的右手像一把刀高高举起,似在逗弄又似在观赏一出可笑的自欺戏,他的心情是愉快的。
肉眼看不出他的指间多了什么,一抹淡得如丝线的透明雾网由女子头顶慢慢抽出,像光,也像黏稠的热融起司,就这么无息无声的进入他的指尖,流向身体。
“你……你在对我做什么?为什么我有种变轻的感觉?!”好像体内有某种对她很重要的东西正被掠夺,她恐慌得不能自己。
“你不晓得爱情也需要代价吗?”他不保障她的爱情能够长长久久,只负责理赔。
“代价?”她已经失去她所爱的男人,难道这还不够残忍?
“我不做赔本生意,记得我说过爱情必须两个人以上才能成立吗?既然你所爱的人已受到惩罚,那么你也该遵守签定的契约把纯净的灵魂交出来。”
没错,那抹白色的光雾便是人的灵气,先引灵气後引魂,一点一滴吞掉她的灵魂,这就是爱情理赔公司成立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