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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还好,一说,周楠心中就腾起了一股邪火。这鸟人竟敢对本官无礼,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
周楠:“好个混蛋东西,你什么身份,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本官也不跟你费口水,牢房在那里,带路,我要去审。”
“你敢!”郑书办大叫,一把拉住周楠的袖子。
周楠也不废话,一记耳光抽到他脸上。
他何等气力,郑书办顿时被抽得眼冒金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等到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面脸都是鼻血。而周楠已经出了门,他心中大骇,嘶声对手下喊道:“快快快,快拦住他!”
可兵丁们面面相觑,又如何敢去拦。在等级森严的古代衙门,官大一级压死人。
周楠进了理刑厅设在清江浦的班房,却见屋角坐着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青年书生,一身谰衫,竟是个有功名的秀才。
那人见周楠一身官服进来,颤声大叫:“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这是个意外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命啊,救命啊!”
听到这话,周楠直感觉一股凉气从脖子后生起,直冲脑门,继尔大喜:政绩来了!
刚才郑书办阻拦他和犯人见面,原来这其中涉及到一桩命案啊!看他态度,说不好也牵扯其中。这鸟毛书办先前见我的时候不动声色,心理素质真好。
周楠在府衙受尽排挤,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年末岁考定然会得个下下。如此两三年,年年考核不过关,怕是要被罢官免职。
今天如果破了这桩人命官司,卓异考评妥妥到手,真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
周楠厉声大喝:“你这秀才的事发了,还不从实招来。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定然会还你一个公道,说!”
那书生显然是受惊过度,整个人已经迷糊了,只翻来覆去说:“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冤枉,冤枉啊!”
周楠皱了一下眉头,这书生显然是已经精神崩溃,如此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得给他来点刺激的。
正要端起班房里一盆冷水给他浇下去,给书生脑袋里过热的cpu降温。
突然,周楠举着蜡烛照了照那书生的脸,禁不住低呼一声:“荀秀才!”
没错,这人就是丁夫人的儿子,荀芳语的异母哥哥荀秀才。
说起荀家,周楠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那日被丁启光摆了一道,手握荀举人信件,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被荀家硬栽一个丑女做妾,平白养荀六小姐一辈子。这也就罢了,问题是做了丁启光亲戚,自己在府衙里受尽排挤,仕途无亮,前程尽毁。
现在荀秀才可算落到我手里了,又涉及到人命大案,若不用来好好做篇文章,我周楠这辈子就是白混了。
当下,周楠忙一把抱住荀秀才,使劲摇着,大声安慰:“大公子,没事的,没事的。你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妹夫周楠啊!一笔写不出一个亲字,无论有天大的事,放心,妹夫帮你摆平了。”
“周子木你是周子木,理刑厅知事周楠?”看到周楠,荀秀才眼睛里恢复了光彩,吃吃道:“你真能帮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周楠:“说吧,究竟是怎么了?”
“我我我”
周楠道:“大公子,我们是一家人,我和丁知县交情不浅,难道还能害你。你若是不说,我只能把你交给推官了。”
“别,快放了我。”荀秀才一把抓住周楠的手,力气很大。大约是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大,他心中惊恐,六神无主。见到周楠,就好象是看到救命稻草,禁不住流泪摇头:“都是意外,和我真没有关系啊,这事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当今嘉靖天子在京城大建宫观,搞封建迷信活动。修建道观需要大量上好木材做大梁和立柱。播州,也就是后世遵义市出产上好木材。
于是,播州每年都会派人押了木料沿赤水河一路放到长江,然后顺江而下,经大运河北上京城。
经手进献大木美材的是一个杨姓军官,就是那下午时周楠和王二在街上碰到的那个浑身挂着亮闪闪贵金属的夷人女子的父亲。
每次进京,杨姓军官都会带着女儿一道过来。淮安是水运枢纽,到了这里,路程算是走完了三分之二。播州军士都会在淮安休整几日。
一来二去,杨姑娘就同地方上的的官宦缙绅子弟混熟了。夷人风俗颇怪,也没有汉人那套道德和贞洁观。未婚女子可以自由择偶,一但看上谁,就站在山头放歌:“哥哥你隔着一重山,妹妹想你想得困不着觉。”
若是山那头的男人看女子看对眼了,就会唱道:“好花红诶好花开,好话长在刺篱间诶。隔河望见艳山红,呃七十二朵做一蓬呃,想摘哪朵摘哪朵呃,都是那个艳山红呃”
然后,大家就可以一起滚床单了。
若是男子看不上你怎么办,别绝望,直接带人上门,抢了那英俊后生送进洞房就是了。
这就是后人津津乐道的抢亲和走婚制,开自由恋爱一代之新风。
杨车往年经过淮安的时候,不知道汉地风俗,也干过强抢小鲜肉的事情,闹出过绯闻,弄得地方官苦笑不得,最后解释半天杨小姐这才放人,说:“反正人已经玩过,本小姐也厌了,人你们领回去吧!”
大小姐威名赫赫,每年播州人经过淮安的那几日,街上就只剩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白发老人和油腻中年,欲要碰瓷搞艳遇。
今年淮安知府宋孔当的儿子宋小衙内不知道怎么听到杨小姐的名气,又知她有过人技能,解锁许多极高难度的知识,就约了荀秀才一道去探访“佳人。”
原来,宋孔当做官之后纳了小妾生育四子,前面三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留在河南老家侍奉母亲。只第四子今年十四岁,学业未成。
宋孔当考虑到南方的师资力量很强,就将儿子接了过来,请了一个苏州的名士细心培养。
毕竟是士林一脉,府城有功名的读书种子和小衙内也有交道。其中,荀秀才和他关系甚好。荀秀才母家和小衙内同是为河南归德人氏,说起来算半个老乡。虽说丁知县和宋知府已反目成仇,可朋友各交各的,上一辈的恩怨同下一辈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经常在一起喝花酒,算是超级损友。
两书生来访,相貌也不错,尤其是小衙内更是粉装玉砌,杨车大为动心。
三人谈天说地,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进献天子的良材大料,小衙内心中好奇想过去看看,毕竟河南是典型的农业区。千里黄淮大平原,除了麦子还是麦子,三人怀抱的木料可不常见。
大约是喝了酒,三人冲动之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在水上木料中席天幕地,真凤真凰,虚凤假凰,成了好事。
“丝野外”周楠抽了一口冷气,感叹:城里人真会玩。
想不到这杨姑娘如此豪放,如此有情趣。真是只有取错的外号,没有取错的名字。杨车女同学人如其名,这车开得狂野。
不对啊,那杨车生得好丑。虽说走的是技术流路线,可正常人也没办法下口啊!
周楠又想起荀举人刚才说小衙内生得粉装玉琢,好象明白了什么。一句:“大舅哥,‘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这句诗做何解?”几乎脱口而出。
他心中感慨,想我周楠在现代社会也算是纯洁的清爽少年,怎么一穿越到明朝,处置的都是风流艳案?
这明朝人也太不正经了。
也对,明朝发展到这个嘉靖年,正属于最繁华的时代,饱思那个啥真是礼崩乐坏。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潮水涌来。也是他们运气不好,捆扎木料的绳索突然断开。
那巨大的原木互相撞击,恰好将杨车姑娘夹在其中。千钧重压,顿成肉泥,香消玉陨。
见死了人,小衙内和荀秀才吓得魂不附体,穿了衣裳,各奔东西,溜之大吉。
荀秀才见惹上了这么大的祸,整个人都懵逼了,在清江浦蹿了半天,终于落入办案的理刑厅兵丁之手。
第147章 当机立断周子木()
不愧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大舅哥荀秀才虽然六神无主,可说起事来条理清晰,只几句话就将来龙去脉说讲得清楚。
听问,周楠一阵无语。自己便宜的老泰山荀举人正直善良,胸有正气,典型的理想主义者,怎么生了这么个混蛋儿子。
荀秀才还真惊慌地低呼:“妹夫,妹夫,你是理刑厅的人,快放了我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放人吗”周楠心中突地悚然而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对对,快放了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荀秀才低声哭泣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说着话,就用手死死地抓住周楠的胳臂,抓得生疼。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个郑书办惊慌的声音:“理刑老爷,班房就在这里面。”
接着是熊仁愤怒的吼声:“周楠,你好大胆子!”
周楠也不废话,一把抓起地上的一把铁钳子,“呼”一声轮圆了,就重重地敲在荀秀才后脑上。
原来,理刑厅设在清江浦的知事所负责当地治安,查缉做奸犯科的歹徒。但凡捉到犯人,都会用刑审讯。这把铁钳是用来夹烧红的烙铁的。古代可没有文明执法一说,刑讯逼供所得的证据也被法律承认。
可怜荀秀才酒色过度身子本虚,又没有心理准备,吃了这一铁钳,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周楠急忙一把抱住他,装着悲痛的样子高呼:“秀才,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醒醒,醒醒!啊理刑,你怎么来了?”
熊仁一脸铁青,喝道:“周楠,本官倒要问你怎么在这里?”
“禀理刑,下官得了家信,安东老家的小妾刚生了儿子,就急忙赶回家去,却被挡在这里。”周楠红着眼圈:“这荀秀才是我一房小妾的兄长,不知是何缘故被关在这里,还不醒人事。一定是受了刑。”
说着他用愤怒的目光看着郑书办,怒喝:“姓郑的,人是不是你打晕的。你好大胆子,不知道荀秀才有功名在身,不知道他是我的亲戚吗?老子跟你没完,明天定报到学政大人哪里去为他讨还公道。”
言毕,他就跳起来,伸手要欲打。
郑书办大惊:“周知事,卑职也是公事公办啊!”
熊仁大喝:“周楠,你住手,上司面前岂容你这小人猖狂。郑书办,我问你,这荀秀才怎么回事?”
郑书办:“回理刑的话,卑职也不知道怎么了。估计是这秀才受惊过度,这才晕厥过去,不管我事。”
熊仁又问周楠:“周楠,你进来的时候荀秀才就是这样了?”
周楠:“我进来秀才就是这样了,怎么叫也不应。理刑,郑书办对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滥用刑法,你不能不管。还有,荀秀才被理刑厅捉进班房,敢问他所犯何事?”
熊仁先前进来的时候一脸的紧张,此刻却神色一松:“周楠,好好的一个人夜里在街上乱跑,非奸即盗,自然要问上一问,查清楚了自然会放。郑书办也是职责在身,他方才不是说了吗,知事所可没有对荀秀才用刑,此事与他无关,你也不要节外生枝。”
周楠还是不依,熊推官顿时恼了,骂道:“你这小人罗嗦什么,这事本官自有主张。你不是要回家探亲吗,本官怎么不知道?你擅离职守,本官不治你的罪也就罢了,还敢在上司面前咆哮。罢了,既然你家中有事,还不快快回去。某准你三天假,运河水路已经开放,你可以走了!”
周楠还是怒不可遏的样子,指着郑书办的鼻子骂:“荀秀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你等着,你给本大人等着!”
骂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去。
看着周楠骂骂咧咧的背影,熊仁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真是狂悖小人!”
郑书办:“理刑老爷,卑职真没有对荀秀才用刑,卑职冤枉!”他很委屈。
熊仁一脸森然:“少说废话,带上荀秀才走,今夜的事你谁都不许说,就当不知道。否则,须饶你不得。”
果然,正如熊仁所说,运河水关已开。
河上滞留了两个时辰的船只又开始动起来,却见几十上百条船都张开风帆,挂在桅杆上的灯笼连成一片,形成一条灯火的长龙。
这才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的明朝乃是难得的美景。
船只行了一个多时辰,周楠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道:先前好险,若非我当机立断打晕荀秀才,只怕自己都要陷进去。
这可是一件人命大案,既涉及到宋知府有涉及到播州杨家,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