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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匆忙跑了出去。
第193章 被双规了()
和礼部那边的喧哗热闹不同,此刻,与其隔着一个广场的都察院里却是庭院深深,甚是安静。
周楠与鸿胪寺刘寺丞、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纪大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前边的御史沈阳。
一大早,他们又被沈阳叫来了都察院,不用问,为的还是清退自家土地和房产的事。
监察御史是正七品,按照明朝官场的规矩,官员间品级相差不过三品的,不用下跪行礼,坐着说话就是了,周楠自然懒得理睬沈阳,翘着二郎腿一脸的悠闲。
至于刘寺丞和纪大人的品级,则大过沈阳,自然不会同他客气。二人都是一脸的愤恨,看沈大人的目光中似是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刘大人率先开骂:“沈大人,你还真是没完没了啦!还不是为咱们新购入的产业,你要收缴上去,可以。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谁卖给咱们的你找谁去,只需将银子退还给我就是。”
纪大人:“对,沈大人真是莫名其妙。买地的银子都是本官这些年的俸禄,不偷不抢,合法所得。”
沈阳哼了一声:“真是笑话了,照你们这么说来,本官岂不是还要替你去讨要你们购地购房的款子了?按照我朝大明律购买赃物与销赃同罪,所有赃款赃物一并收缴国库。二人大人的产业需充公不说,还得追究你们的罪责。”
刘寺丞拍案而起:“沈阳,你先是上折子弹劾本官,现在又不依不饶要收我等产业。现在又拿大明律压人,嘿嘿,你们三法司的人还真厉害啊,有种今天把我们都抓起来砍头!”
纪大人:“沈阳,来来来,抓人呀!”
这个时候,周楠突然悠悠插上一句:“沈大人昨日就上了弹劾折子,若是朝廷真要惩治我等,今日只怕沈大人就带着兵丁上门喊打喊杀了,怎么会同我等这般客气,想必大人也觉得此举不妥吧?真递上去,只怕沈御史也要担一个御下不严的的罪责,先要吃挂落。”
这话一说出口,沈阳面色大变。刘、纪二人也是神色一动,顿时明白其中的缘故。
政治上的事情,从来就不能用对错二字来标签,非黑即白,非白即黑要不得。
沈阳和张大中清丈京畿冒皇产这个差事可是个大大的美差,之所以说是美差,并不是说其中有什么油水,而是指这是一个养望获取名声,又能简在帝心的好机会。
这个差事针对的是宗室和皇族,若是办成了,那就是头顶刚直不阿不惧权贵的光环,就是大明朝的强项令。最妙的是,你干的是替皇帝搂钱的白手套的活儿,天子见到钱,自然领你的情,将来的前程还能小了去?
不明白朝廷权力结构的人或许认为皇亲国戚不好惹,其实,明朝不同于汉朝,只要不是亲王,宗室就是一群可以用来刷声望的可怜虫。
沈阳和张大中接皇帝的旨意之后,自然是大为振奋,心中同时闪过一句话:“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可是,接下来的差事却办得不是太顺利,大半年过去,收获寥寥。特别是最近一个月,简直没有丝毫的成果。
沈大人心中就急了,恰好知道眼前这三人都购入了别人低价抛售的皇产,决定拿三人开刀,先弄些政绩对付过去。
但是这事沈阳只能对三人威逼恐吓,却不敢上折弹劾。
原因很简单,手下的人监守自盗固然要惩处,但沈御史你是怎么带队伍的,是不是也该担上御下不严的罪责?
他和张大中这个活儿虽然棘手,却是个升官的快车道,别说朝廷其他部院,就连御史台的同仁也眼热得紧,皆巴不得二人出事被拿下去好换自己上。
被周楠说破其中端倪,沈阳大怒,喝道:“周楠,你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秀才,卑贱的杂职,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周楠大怒,正要骂回去。
旁边纪大人就叫道:“沈阳,你骂周行人是小人,本官看你才是小人一个。周行人当年受了冤屈被发配辽东,后来不得以才入了吏流,此事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惜之叹之?周行人再怎么说也是读书种子,士林一脉,他蒙受如此不白之冤,我辈都感同身受。看看你这小人得志模样,还像是个读书人吗?吾辈羞于与之为伍,告辞!”
周楠投过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心中却稍觉不美。他刚才正想着如此反击沈阳,却被纪大人抢了风头。而且,这个纪大人风评不太好,与他同道,对自己名声略有小损。
我买那套房子,那是上了房牙子的当,是受害者。你们两个混蛋东西,是仗着自己是清丈工作小组的成员,要拣便宜,咱们能一样吗?
刘寺丞也叫道:“对,我等羞于与这种小人为伍。姓沈的,你要上折子弹劾我等,随便。咱们有公务在身,告辞了!”
沈阳心中怒极:“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鼓掌,就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书办过来,将房门关了,然后立在门外。
刘大人:“沈阳,你什么意思,要囚禁我等吗?”
沈阳冷冷道:“公务,你们的公务就是协助本官清丈京畿皇产。你们都是朝廷命官,又没有违法乱纪,我自然没有什么资格囚禁你等。我就是想让三位大人坐下吃吃茶,好好想想你等所受的圣恩,想想当初读书时胸怀的修齐治平的抱负,想想作为一个君子做人的道理,想想你们这么做对得起君父,对得起朝廷吗?”
说着话,他指了指长案上的纸笔,道:“想明白了,就将你们私自购入皇产一事写明白,签字画押。如此,本官可在陛下那里为尔等陈情。”
周楠一呆:这不就是双规吗,想不到明朝还搞这一套,恰好被我碰上,开眼界了。
刘寺丞大怒:“沈阳,你这是私设公堂,你有什么权力,好大胆子!”
沈阳坐在长案后,拿起一本书悠闲地看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刘大人、纪大人,今日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就陪沈大人坐坐。”周楠拉住正处于暴走边沿的二人,笑着对外面的书办道:“今天的茶不错,明前龙井啊!就是不经泡,两开就寡淡无味。劳驾,能不能换一盏来。”
二人也知道无法用强,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姓沈的,咱们就要看看谁耗得过谁?”
沈阳只是不理。
周楠心中不急也不担心,实际上眼前的一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心中想,礼部朱聪浸那边不知道如何了,等下就有热闹看呐。
今天会很漫长,需早做准备。
等沈阳的书办换上新茶之后,早已经因为情绪激动而口干舌燥的刘、纪二人顾不得烫,端起杯子就大口大口喝起来。
周楠却只端着杯子眯缝着眼睛,欣赏起漂浮在汤面上那嫩黄色的一枪一旗的芽叶。
第194章 休妻弄成闹访()
且说王世传和朱聪浸二人匆匆出了都察院,就看到外面大广场上聚了三十来个宗室中人,为首的正是自家府中的唐管家。
眼前这群宗室子弟都穿着正式的朝服,不像以前来礼部那样随意。但见他们大红官袍上的补子有蟒,有麒麟,有狮子,简直就是一群传说中神兽的聚会。
不过,所有人的官服都有一个特点,显得非常破旧,很多人的领口和手肘上还打着补丁,乍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群叫花子。
明朝北京师皇城不大,进了城门之后,眼前就是一座广场。广场两侧乃是六部和中央各院。这个时候,早朝已毕,各大衙门的官员们都已经回衙视事。看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天家的人,都好奇地驻足围观。
宗室中人见了王世传这个七品官,有人叫了一声:“王大人来了。”
都哗啦啦一声围了上去。
朱聪浸府上的黄管家见到主人,悲号一声扑上去跪下,以双手抱着朱聪浸的双腿:“老爷啊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家,却不知道老奴担心成什么样子。你的脸,你的脸究竟是怎么了?”
说着话,浑浊的老泪就连串落下。
朱聪浸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心中也是气恼。本大老爷不就是想请礼部剥去家中母老虎的诰命,然后将她休回娘家,得自由之身罢了。多大点事,自己就能办了,至于带这么多宗室过来助拳吗?
这纯粹就是用力过猛啊!
若是叫朝廷误会我要生事,须有许多麻烦。
他正要呵斥唐管家,可看到他老泪纵横的忠肝义胆的模样,心中却是感动,责备的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王世传偷偷命手下警戒,然后温和地朝众人一拱手,道:“各位大人,方才奉国将军朱聪浸大人状告家中淑人残虐丈夫,请免去她的诰命,我礼部自会给朱将军一个说法。不过,所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关起门过日子的情形,外人也无从知晓,大家都散了吧!”
旁边围观的各部官员这才明白,这朱聪浸是想要休妻,家务官司都打到礼部来。又看到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心中都是暗想:这个奉国将军还真是夫纲不振,简直就是我大明朝的房遗爱。
到处都是低低的笑声和鄙夷的目光。
这下,朱聪浸可算是出大名了。
他满面通红,只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钻进去。
正在这个时候,宗室子弟中有一人气势汹汹走上前来,朝王世传一拱手:“王大人,我等今日非为朱聪浸家事而来,乃是另有冤情禀上,还请礼部为我天家血脉做主。”
这人大约六十有余,出自山东鲁王系,有镇国将军的爵位,在宗室中辈分高,有一定威望。
王世传心中迷糊,这些人不都是来为朱聪浸休妻一事助威陈情的吗?
“你们有冤情?”一种强烈的不安浮上心头。
“对。”那人突然伸出手来指着都察院的方向厉声喝道:“我等状告监察御使沈阳、户部郎中张大化欺压宗室皇族,欲夺我等家产。请礼部为我等做主,奏报天子,惩办恶贼,还我等一个公道。昨夜接到朱聪浸倡议书,我等联署,请大人转给陛下。”
说罢,就从袖子里抽出一份陈情书,递给王世传。
“对,必须惩办沈张二贼,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沈阳、张大中,贼子。小小的七品芝麻官,竟敢欺我皇家血脉,还打着天子的名号。今上圣明无过,对宗室极是优厚,这一点咱们心里都是清楚的,也感念他老人家的天恩。此二贼行事如此肆无忌惮,谁给他的胆子离间天家骨肉?”
又有人破口大骂:“沈阳、张大中,你们两个混帐东西,你算个基吧?这江山姓朱,是我们老朱家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说话了?”
沈阳接过陈情出一看,竟是请求朝廷即刻停止清丈京城皇产,并逮捕沈阳、张大中二人问罪的折子。落款处排在第一位的霍然是朱聪浸的签字画押和手印,后来还密密麻麻跟着三十来人。
无数朱砂指印红得像血,触目惊心。
这可是三十多个宗室中人,分属大明朝二十四个王系,代表着几十万宗室中人。虽然说在场中人爵位都不高,也就是镇国将军以下,可谁知道背后的指使者会不会是亲王、藩王?
这是藩王宗族权对中央,对皇权的挑战。
王世传又惊又怒,将折子递给身边的朱聪浸,喝道:“朱大人,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休妻休就是了,我们礼部准了,可你又闹这出,所谓哪里般?你难道不知道聚众滋事是什么罪责吗?”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有一个奉国中尉不乐意了:“王世传你好胆,竟敢威胁人?朱聪浸,咱们怕他一个小小的郎中做甚?”
朱聪浸是个书呆子,胆子也小,见事情闹大,早已经吓得浑身战栗。接过折子一看,心中顿时模糊了,吃吃道:“这是我写的吗我什么时候写过?”
却见,那陈情书上确实是自己的笔迹,签字画押也对,这就奇怪了。
这个时候,唐管家道:“老爷,确实是你写的,昨天你带信叫小的到周行人家取信并联络各宗室的时候,小的亲眼见你写的信。”
朱聪浸:“啊醉了,醉了,一定是”
他昨天晚上在周楠酒入愁肠,酩酊大醉,到现在脑袋还有点疼。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也记不清楚了。
不管这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字迹却是自己的。就算字迹存疑,指印总假不了。
难道说又被周楠给整了?
朱聪浸有点模糊的念头,这事和自己那个超级损友有莫大关系。可是,周楠这么干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管怎么说,自己要倒霉了,还很大。
今天朱聪浸兴冲冲、杀气腾腾来礼部办理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