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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已定,接下来就该是榜眼和探花了。
周楠回忆了一下真实历史上的记录,再分析这两场考试,心道,估计这榜眼在王锡爵和李材、余有丁、佘立、张廷臣、朱润身等几人中产生,谁上谁下都不意外,就看谁的考场发挥好运气好了,这是拼人品的时候。
礼部主事继续念道:“第二名,苏州王锡爵。”
果然是他,这厮真是了得,不愧是将来的王阁老,他得榜眼倒不叫人意外。
正想着,王锡爵转过身来,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周楠,挑衅地看了一眼。
“真是个大孩子。”周楠心中一笑,也不理睬。
不过,他这转头的一眼却引起了众生的不快,面上都有气恼之色。
周楠一想,心中却是一动。这一甲前两名的都是苏州人。苏州不愧是天下一等一能读能考的地方,对了,后面几个有望争取探花的人不是浙人就是江西人,看来这一甲被南方人包圆了。
太祖朱元璋当年实行分榜制,就是想平衡南北籍官员的比例。可是,考场上终归是要靠文章和才学说话。弄到后面,一甲二甲都是南方人。按照明朝职官制度,高官必须是翰林出身。
如此一来,每天有资格上朝的大员和地方督抚都是一口吴语,实际上还是不平衡啊!
“如果我是皇帝,估计会选一个北方人为探花。可是,按照会试的成绩,综合殿试的表现来看,前十名都是南方人。难怪大家都心中不满,这也太失衡了。”周楠心中暗想,又忍不住摇头。
在真实历史上,这科殿试是明朝科举人才爆发期,仅次于嘉靖二十六年。这其中,有超过八成都是南方士,还引起了小小的风波。
到下一期,也就是两年以后的会试上。朝廷估计也是考虑到上一届实在是太过分了,一口气选了三十人进了翰林院,总算平息了北方考生心中的不满。
这个时候,礼部的那个主事继续念道:“第三名,顺天府周楠。”
周楠暗想:“咦,一甲中终于出了个北方人,明朝百年科举,这好象还是第一次。周男,周兰,我们顺天府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啊,卧草泥马拉隔壁德,那不就是我吗怎么可能我是探花,可能吗”
我们的周大人顿时呆住了。
只感觉自己好象落到一团光怪陆离的七彩云雾里,身子又好象是失去了重量,在空中漂过来又荡过去。
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响,至于那礼部官接下来还在说什么,却再也听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象是一百年,又好象是一瞬,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将他从迷梦中惊醒。
惊醒他的是一个陕西的进士,他低声道:“恭喜探花郎,你可是替咱们北方士狠狠地争了一口气了。天子法驾马上就要过来,大家不要驾前失仪。”
周楠这才看到,自己身边已经围满了北方读书人,所有人都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我是探花,我是探花?”周楠痴了。
他心中是无尽的思绪在翻滚,很快得出结论,自己之所以能够做探花,其实有三个原因:一,朝廷为了平衡南北取士的数量和等级;二,周楠所做的策略涉及赋税改革,嘉靖有意制造热点;三,这是皇帝许给他的情分。
三种因素同时作用,这才将周楠推到了万众聚焦的地位上。
他本以为自己二甲都够戗,这几日在家中刻苦温习功课,想的就是在最后一场朝考中在最后搏一回。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一甲前三直接点翰林,不需要进考场。
今日之事一完,回家之后,书屋中的四书五经倒是真的可是扔灶火里烧了。
意外,惊喜!
方才,礼部已经念完了大家的名次。接下来就是就是传胪大典。由銮仪卫在太和殿前设卤簿法驾,在檐下设中和韶乐,在太和门内设丹陛大乐;由礼部和鸿胪寺在太和殿内东楹和丹陛之上正中设黄案,丹陛之下设云盘,在午门外设彩亭御仗鼓乐。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各着朝服在丹陛之下左右序立。
典礼开始了,礼部堂官诣乾清门奏请皇帝礼服乘舆,引入太和殿升座。此时,中和韶乐奏隆平乐章;阶下鸣鞭三响。鞭用皮制,长一丈余,司礼者执鞭柄由下飞舞,回旋而上,鞭声清脆悦耳,响彻云霄。鸣鞭毕,丹陛大乐奏庆平乐章,读卷大臣等官员向皇帝行三跪九叩礼。大学士进殿从东楹的黄案上取出黄榜,授给礼部尚书,陈于丹陛正中的黄案之上。
这时,丹陛大乐又起奏,鸿胪寺官员引新进士就位,新科进士身着朝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按名次奇偶序立东西丹墀之末。
周楠跪在东樨,前面还有申时行和王锡爵。
看到皇帝的面,申时行还在无声的哭泣,王锡爵也激动得眼圈红了。
但周楠高兴得只想狂笑,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也知道自己只要一笑出声,那就是彻底坏菜了。没办法,只得紧紧咬着嘴唇,让痛苦使自己平静下来。
又有一个礼部的官员高声宣读制诰:“谕!嘉靖二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凡”
念完,就分别引前十上前拜见皇帝。
和真实历史上有些出入,周楠抢了第三名之后,原来的天花余有丁排到了第四。
这个浙江士子并不知道另外一个时空所发生的故事,满面都是激动。
二甲头名称之为大传胪,虽然也得参加朝考,可已经内定要做庶吉士的。人家可是差一步就做探花的人,如果连翰林也点不了,岂不是咄咄怪事?
前十名唱名毕,鼓乐又是大作,八个读卷官及新进士等在吆喝声中,行三跪九叩礼。这时,中和韶乐奏显平乐章,皇帝站起了身,乘舆还了宫。
典礼结束后,礼部尚书严讷用云盘奉了黄榜,置于彩亭之中,在礼乐仪仗下出了逢天门中门,一群人抬着黄榜,缓缓来到东长安门外,在长安街张挂了起来。
逢天门在后世又叫天安门,平日里官员们出入,只能通过侧门。正中那扇大门只天子有资格进出,今日,特许一甲三位进士踏上其中的丹犀。
周楠终于激动了,这泥马即便是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你也不可能进这道门啊!值了,值了!
他忍不住朝前面挥了挥手,有种参加阅兵式的感觉。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前头申、王二人开始小声地哭起来,这是激动的泪水。
王锡爵还好些,申时行哭的次数实在太多,简直就是西游记里的唐僧。
这位申阁老太老实太憨厚了,也不知道后来他是怎么历练成内阁首辅的?
也是,在真实历史上,老申做首辅的时候甲在皇帝和百官中间两头受气,就是个裱糊匠、出气筒,首辅这个职位天然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这一届进士科的考生都很年轻,前十名都是二十多三十来岁的人,周楠在其中也算是高龄了。
再看他们的模样,一个个英姿勃发。
如果不出意外,这一群人将是未来万历朝明朝这家公司的高管骨干。
别看今日大家都一团和气,左一句年兄,右一句老同年,过得二十年左右,为了内阁的座次,说不好要掐得头破血流。
大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才智高得没朋友。
高处不胜寒。
这就是政治。
这就是人生。
第483章 亮马夸街()
所谓传胪典礼,实际上就是皇帝在金銮殿传胪唱名,钦点状元、榜眼、探花和进士以后,状元带领诸进士拜谢皇恩后,要到长安左门外观看张贴金榜及回家的过程。
一甲前三人早就换上了吉服,三人骑着枣红马缓缓前行。
整个亮马夸街的路程是这样的,金銮殿到长安左门,必须经过午门、端门、承奉天门、才到大明门内东北角的长安左门。
周楠和王锡爵骑着马跟在后面。
不片刻他们在鼓乐声中便到了长安左门。
那边已经搭起了一个彩棚,称之为龙棚。黄榜请出,张于棚中。
众进士便在状元公申时行的率领下看榜,随即由顺天府尹给状元插花、披红绸,新状元骑上御赐的高头大马,走过天街,以显示皇恩浩。
街上早早就就立了许多百姓看热闹。
却见,状元公申时行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绷着脸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在前面开道。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又恢复起敦厚君子模样。
百姓们见队伍过来,顿时欢声雷动。接着就是礼炮齐鸣,说不尽的热闹。
街上,早早地点了彩灯,有无数红色的鞭炮的碎屑随风起舞。
老周和小王同学话不投机半句多,只顾着看热闹。
倒是王锡爵不住地打量着周楠,面色忿忿。
周楠感受到他的目光,感觉有点不舒服,忍不住问:“王年兄你在看什么?”
王锡爵:“我在看什么叫着沐猴而冠戴,什么叫德不配位?”
周楠大怒:“姓王的,今日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我不同你计较,你说谁是猴儿?想当初,堂堂苏州大才子王元驭为了个道录司司正的杂流官与我争,那吃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若非某有良言劝告,你可就是入了杂流了,那可是抹不去的人生污点。现在你中了榜眼,不但不感激我,反出语伤人,正是活脱脱的小人一个。那时候你的模样,才是沐猴而冠!”
听到后面起了争执,申时行转头,威严地看了二人一眼:“两位年兄,不要再吵了。子木、元驭,现在是争执的时候吗?”
周楠:“汝默你是个君子,这事你也别管,我倒要和王朋友论个高低。”
王锡爵被周楠揭破当初要去道录司做司正一事,面皮通红,这可是大大的丢人啊!
他也喝道:“徐时行,不关你的事。姓周的,你倒说起我来。你不也是杂流出身,置身于我等君子之间,难道就不觉得丢人吗,你身上这个污点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对了,你好象是胥吏出身吧,吾辈羞于与之为伍。”
堂堂传胪大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榜眼和探花撕了起来,这在大明朝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后面的新科进士们面面相觑,都是哭笑不得。
礼部的人畏惧周楠的背景,都不敢说话。
这周大人背后的人实在太可怕,内阁首辅、我等的顶头上司严大宗伯、嘉善公主殿下,还有皇上,任何一人说一句话,咱们都受不了。
申时行作为一众进士的头,继续道:“就不能少说一句吗?”
周楠:“让我说完。”
王锡爵直接翻了申时行一个白眼:“住口!”
申时行是个老实人,口吃:“你你你你们太太太,太不象话了。”
周楠看着王锡爵:“我身上有没有污点不要紧,人心自有公道。”
“人心,在士民心目中,你就是个杂流。”王锡爵挖苦周楠。
正在这个时候,前面突然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状元公来了,状元公来了!”
原来,发出喊声的都是出来看热闹的百姓。
状元公申时行才是这次亮马夸街的主角,看到前面无数的人头,徐状元激动地挺起了胸膛,胸口那朵大红更鲜艳了。
“看啊,那就是,那就是周子木!”
“周子木来了!”
有人发出尖叫。
众人都是一愣,状元可是徐时行,大家怎么喊着周年兄的名字?
周楠心中也是奇怪,就朝百姓拱了拱手。
他这一行礼不要紧,便引来更响亮的喝彩声。
“好,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
“各位,各位,咱们顺天府,咱们北地,可算是出了一甲了!”
“对,往年一甲全是南方人,今日咱们北地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到处都是响亮的呐喊和鼓掌的声音。
更有一个胆大的矮壮汉子赤膊跳到御街上,腆着奶油肚子,一作揖:“俺是玄武门马小三,给探花郎施礼了。了不得,了不得,探花郎这回替我顺天府长脸了!”
“好,说得好!”
礼部的官员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住了,急忙大叫:“快来人,打出去!”
衙役们却满面笑容,磨蹭着不肯上前。他们也是京城人氏,周楠的户籍在密云,大家都是老乡。老乡中出了这么个人物,他们也感到骄傲。
好在那个马小三也是机灵,亮完相biu一声就跳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周楠笑起来,什么北地人,我明明是江淮人氏啊!不对,淮安在地理上也属于北方。
他对王锡爵道:“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