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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大明中兴大明也是张煌言心中之愿,是他毕生的追求。他不愿看到偶像形象受损,本能的便想为其分辨。
“公心,私心?”陈子龙慢慢咀嚼着,“玄著贤弟,你能不能说的更详细一些?”
张煌言点头道:“是人都有私心都有自己的立场,只为一己之私不管公的便是大奸之人,若是为公的同时兼顾私也是情有可原,大公无私者则是圣人,这样的人实在太少!
拿此次事件来说,站在咱们的立场,自然不会允许胥吏武夫这样的人当府县官员,说什么非进士不能做官是大明的祖制,事实上不过是咱们文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害罢了,若是胥吏干得好便能做官,若是武夫立些战功便能做官,咱们这些人苦读诗书还有何用?所以说到底终归是利益之争,士人不愿放弃独占的利益罢了。
而齐王他并非是读书人,自然不会站在读书人的立场上看问题,在他看来,读书人也好,胥吏也罢,哪怕是武夫,只要能绥靖地方,能使经过战乱的江西迅速稳定下来,谁当官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在愚弟看来,齐王此举虽有安插心腹为官的打算,却也不能说完全出自私心,以此把他比作曹操很不恰当!”
张煌言的话直指人心,言说根本不是齐王陈越有私心,反而是朝中的文官不愿自己的利益受损,为了自己的私心才污蔑陈越是曹操,这让陈子龙很难接受。因为若是这样的话,前些日子他作为给事中行封驳之权根本就是为了一己之私!
于是,陈子龙绷着脸道:“若是如此,根本没必要开恩科,谁都能当官,大明施行了三百年的科举难道要取消不成?”
张煌言叹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江西初定,齐王委任地方官只是权宜之策无可厚非,再说他也不是没有建议取消科举不是。
而且,科举为官,懋中兄您熟读历史,当知道科举为官也不过是从前宋开始才有的科举,科举无疑选拔了大量的人才,使得寒门也能进入朝堂。可是并不是所有读书好的人都适合为官,朝堂之外未必没有人才,拿浙江巡抚阎应元来说,不过是区区小吏,其功业又有几个读书人能够做到?”
“你!”陈子龙脸色大变,指着张煌言道,“玄著,你别忘了你也是读书人,怎能说出如此的话来。野有遗贤自古都有,可科举才是选拔官员最公平的办法!若是都像齐王那样仗着权力肆意妄为,大明的官制岂非乱了!”
“懋中兄,”张煌言苦劝道,“您编撰《皇明经世文编》时曾说,‘俗儒是古而非今,撷华而舍实’,现在又何必非要坚持科举一途,科举可以有,可也未必不能有其他当官的途径,现在大明正是风云季变之时,一些权益之计也未尝不可啊!
以愚弟看来,齐王绝非只为一己之私之人!”
“齐王不为一己之私?”陈子龙冷笑道,“齐王若非为了一己之私,如何会悍然挥兵攻入南京,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拥立女子监国?玄著,你不要为齐王往日的名声所蒙蔽,我敢断言,日后纂取大明江山者,非齐王莫属!”
张煌言叹道,“愚弟刚刚说过,人都有私心,齐王非圣人也不能免俗,拥立公主监国自然能够掌握权柄,对齐王而言远比拥立藩王强的多。
而对大明来说,没有齐王就没有现在的大明,这恐怕也是朝中诸君不得不和齐王妥协的原因。既然如此,懋中兄您何必再耿耿于怀?
对我等读书人来说,治国平天下才是我等毕生追求的目标,至于是藩王是公主坐江山,又有什么区别?”
张煌言心中有句话没敢说出,那就是只要有利于天下百姓,哪怕是齐王陈越当皇帝,又有什么不可?
可是他现在所说的话已经令陈子龙很是不悦,便只能叹息着闭上了嘴巴。
又坐了一会儿,张煌言便提出告辞,陈子龙稍加挽留便任其离去,话不投机再挽留也没有意义。
出了陈府,站在南京街头,张煌言一片茫然,他刚才说的话都是内心苦思所想,却也知道必然不会为士林所容,果然便是好友陈子龙都不愿听从。
可是,文官们坚持的东西真的都是对的吗?为何大明的局势越来越差?张煌言很是迷茫。。。
距离恩科开考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按说这个时候便是读书文会和其他士子交流的事件,可张煌言却不愿这样。他决心利用这段时间去江西一行,要亲眼看到齐王陈越打下来的江西到底怎样,看看齐王委任的胥吏武夫官员治理地方比之文官们如何?
第795章 江西见闻录(1)()
从南京到江西四百多里,走长江水道最为便捷。可是张煌言却不愿乘船走水路,而是决定走陆路前往江西。
只有亲身经历观看了沿途府县的情形,他才好做个对比。而西贼已经基本被驱逐出江西,从南京到江西还算安全,张煌言又自负粗通武艺,对自身的安全根本不担心。不过他还是脱下了书生的长衫,换上了更方便的短襟劲装。
南京所在的应天府境内,因为毗邻南京,这里的百姓过得还算不差,哪怕失去土地的农民,也能靠着贩卖菜蔬、柴禾,以及给人帮佣过活。大城市就这点好,只要有把子力气,不愁找不到糊口的活计。
而南京城外的官道上更是车马往来络绎不绝,穿绸衣锦者为数众多,虽也有百姓面带菜色,总体而言却是一番太平盛世的模样。谁能想到就在两三个月前,这里还是剑拔弩张大战将起。
若是史可法等文官不妥协不肯拥立坤兴公主监国,恐怕现在看到的南京一带又是另一幅景象吧?而若是齐王没有挡住西贼,张献忠带着数十万大军顺流而下,恐怕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张煌言想到这些,突然有些不寒而栗,这大明可真是多灾多难!
幸好,有齐国公在,幸好朝廷诸公为了大局进行了妥协,才有现在太平的局面。可是想想陈子龙等对齐王的猜忌,文武不和非社稷之福,张煌言举人身份本是士人一员,可却也不愿盲从,这也是他决定考察江西的原因。
大明沦落到现在这个局面,内患实在太多,也该是改变的时候了,没必要抱残守缺,也许齐王能给大明带来另一番景象。
出了应天便是太平府,因为数场战争都没有蔓延到这里,太平府还算太平,道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无数的百姓正在田里收割秋稻。
咋一眼看去,一番祥和太平的景象,可若是细心去看,便发现田里劳作的百姓已经到了秋季,却穿着单薄的短衫,很多甚至光着脊梁,脸上没有太多的喜色,更多的是麻木。
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几句,张煌言便知道造成这种景象的原因。土地都是佃种士绅们的土地,收割了庄稼大半的粮食要交给主家,然后再交了皇粮赋税之后,归农夫所有的已是寥寥无几,劳作一年下来,连温饱都不可得。
今年年成还算是好,太平府毗邻长江境内河流众多,灌溉不成问题收成不算太差。可是收成好了主家收的租子也多,农夫们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好处。皇粮要折算成银子,把粮食卖掉缴纳皇粮赋税时,还得受到粮商的再一次盘剥。
至于大部分农夫光着脊梁,那是农夫们害怕干活弄破了自己的衣衫……
道路边也有穿着上好锦缎绸衣的人,这些都是主家派出的管家监工。劳作者破衣烂衫食不果腹,不劳而获者锦衣玉食,这样的情况千年以来便是如此,以后还将继续下去,根本难以改变。为政者尽量减轻这些小民的负担,让他们过的更好一些,能吃饱穿暖,没有时刻的生命危险,这便是极大的善政了。
距离江西越近,张煌言看到的景象也越加的凄凉,到了芜湖时,能看到大片的田地荒芜,路边隐隐有了白骨,一年多前的大战,清兵攻到了芜湖,给这里带来了沉重的灾难,大量的百姓死在战乱中,至今尚未痊愈。
而过了芜湖往西,这种情况更加的严重,张煌言甚至能看到一小队一小队的逃荒的流民,本来已经是到了秋收的季节,这些神情麻木的流民却在流浪。
推着独轮车或者挑着担子,扶老携幼。而他们流浪的方向并非富裕的帝国京师,而是顺着长江往上游行走。
一开始张煌言还担心这些流民和西贼有些瓜葛,然而这些人看到张煌言贵人的打扮只是眼中露出厌恶之色,却也没有做出其他举动。
张煌言从包裹里翻出一块干粮递给身边的一位老汉,“老丈,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看到张煌言递出的干粮,老汉神色和蔼了许多,“还能去哪啊,去江西!”
“现在不是秋收了吗,干嘛背井离乡去江西,是今年收成不好吗?”
“收成还算不差,可收再多的粮食能留在自己手里的也没有多少,一年最少得有半年饿肚子。田地都是士绅老爷们的,收再多的粮食也得上交。
听说江西那块儿刚刚经过战乱,百姓们死了很多,大片的田地抛荒,那里的官府发了告示,只要是百姓哪怕是流民,每家也分给二十亩上好的田地,收获之后三成缴纳皇粮,剩下的全部都归自己。正好俺们地里的稻子都收割了,一想,干脆变卖了家产去江西,哪里好歹能拼个活路!”
“可是大明有户籍制度,你们私自离开家乡地方官府不管吗?”
“官老爷倒是巴不得俺们这些穷人离开呢,那样青黄不接的时候再也没人捣乱。倒是主家们不愿放我们离开,我们走了就没人给他们种地,可是这种没有奔头的日子谁愿意去过?腿长在俺们身上,想走就走谁也拦不住!”
老汉谈兴上来了,对张煌言说个不停,倒是一旁他的儿子警惕的看着张煌言,低声劝止着父亲。
“怕个甚,这里距离江西不远,齐王的军队就在那里,谁还能敢怎么样咱们不成?”老汉大咧咧的说道。
话虽如此,张煌言还是从他脸上看出隐隐的紧张,这么多的百姓逃入临省,地方士绅官府不可能没有反应。
果然又行走了不久,一大堆的士绅们的家仆和县衙的差役追了上来,开始还好言劝着百姓们回去,后来劝说不成便要动粗,霎时间百姓们哭号,男丁们红着眼睛欲要和差役家仆打斗。
张煌言欲摆出举人的身份劝止时,差役们却没人肯听他这个过路的举人老爷说话。
就在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队持刀携枪的精锐士兵突然从西面奔来,双方顿时停止了争斗,百姓们若获救星一般脸上露出了喜悦,差役们却噤若寒蝉,却是江西的官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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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江西见闻录(2)()
这队官兵只有百余,为首的是一个把总军官,人数虽然不多却极为彪悍,特别是为首的把总目光闪出现出凶厉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官兵过来,不由分说的把衙役和士绅家仆分到一边,把流民们挡在身后。
“这位把总大人,这些都是本县百姓,不听官府号令私自逃籍,已经违反了大明律令,本官奉县尊大人的命令,带人押解他们回去,不知您为何阻止?”
带队的是一位身穿绿袍的九品巡检,硬着头皮对把总军官说道。
“押解回原籍,你们是想让这些乡亲回去等着饿死吗?”把总不屑的骂道。
“什么饿死?本县今年收成不差,绝不会饿死一个百姓!”巡检断然道,“相反,你虽是把总,军民却非一个系统,百姓们自然由地方官府管理,军队无权过问,更何况你们是江西的军队,如何能越境来到我南直池州府生事?”
“说谁生事呢?”把总顿时翻脸道,“我奉江西总兵金鑫将军命令,巡查江岸严防流贼。这些流民拖家带口,我怀疑他们的身份不一般,说不定和西贼有些瓜葛。现在我要把他们带回九江去严查,巡检大人,你要阻止我执行军令吗?”
随着把总的话语,他身后的官兵都擎起了刀枪,更有官兵把上好的弩弓端起,把上好弹药的火铳也端在手中。
看着剑拔弩张的江西官兵,巡检脸色大变,而他身后的差役们更是连连后退,没人敢继续上前。
“我家老爷可是进士出身,做过永州知府,这些贱民都是我家的佃户,我现在就要把他带走,我看谁敢阻挡!”巡检和官府的差役退缩了,却还有任不知死活,一个身穿长袍的管家模样的任叫嚣着,冲着把总喷着吐沫。
“敢阻挡军务者格杀勿论!”凌冽的话语从把总口里说出,话音刚落,一支利箭射入了管家胸口。
刚刚还叫嚣的管家仰面倒在地上,一支羽箭颤巍巍插在他的胸口,看到这种清醒,他带来的家仆们嚎叫一声,呼啦转身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