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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清洪眼中燃起希冀之色:“父亲是说此事尚可补救?”
范毓宾将金创要给范清洪上好,又将被子铺好后道:“两行纵然骗了你一遭,但却也犯了一个大错!”
“什么错?”
“他们不该惹我们范家!”范毓宾嘴角勾起,冷冷的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变现()
此次浑河治理,朝廷坚定不移,户部粮饷充足,一开始便召集了大量民壮,在自卢沟桥始的浑河下游多处施工。浑河下游处处可见热火朝天的工地。
受此影响,京城内茶楼酒肆也爆满,不少文人士子从外地驱车赶来,目睹这一盛况;更有不少商贾来寻觅商机。
茶楼酒肆、贩夫走卒、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便是浑河水利情况。
浑河治理中,最引人眼球的自然是开挖新河道,自良乡到东安一带的新河道,两侧同时开挖,调集民夫已近十万人,这在民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可惜新河道土地已被介休范氏收入囊中,这让不少前来寻觅商机的商贾大呼可惜。
“诸位兄台为何长吁短叹?”京城福满楼中,一个读书人交了二两银子,却不落座,直接走到一桌长吁短叹的商贾面前问道。
那一桌都是来自杭州府、松江府等地的绸商和棉商,本互不相识,因都为新河土地而来,故聊着聊着就做到了一起。
闻言,商人中一个年长者道“叫公子见笑了,我等都是各地商贾,本想着接京城治浑河之机,置办一些田产,却没想到沿河土地早已被皇商们瓜分干净,此次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读书人笑道“田产在大清各地都是,不说山东、河南这些大省,关外的黑土良田可是一亩一两银子的低价,为何非要求购这直隶的土地呢?”
年长者拱手道“公子是读书人,对我们这些庄稼人的事情有所不知,别说关外了,就是在下的老家杭州府,良田也不过六两银子一亩,若是能出到八两银子,就是祖宗十几代传下来的田,也都有人卖。
而新河土地离京城不过二十里,骑快马一天能走个来回,往后来京办事会方便许多;况且京城周围寸土寸金,别说八两,就是二十两一亩,也有买不来的地,而新河周围皆旱地,河道一通,即成良田,哪怕不加垦种,地价也会上涨,买到就是赚到,可惜我等知道消息太晚了,哎……”
周围商贾们都是一脸叹气神色。
年长商贾又道“哎!说这些糟心事干嘛,凭白用阿堵物脏了公子耳朵,老朽以这杯酒向公子被赔罪了!”杯子里不是京城最受欢迎的朔白酒,而是没那么烈的葡萄酿。
公子也举杯,与之共饮一杯后,他又问道“不是还有旧河地吗?朝廷治理浑河,旧河也当会治理得当啊。”
商贾们都浮现思考之色,而那年长者当先道“旧河地就是一片斥卤地,外加连年水患,土壤贫瘠的厉害,非五六年难以治理,这地白送我都不要。”
商贾们多来自外地,对浑河沿岸不甚清楚,闻言脸上都浮现了然之色。
公子颔首道“原来如此。”
他又宽慰道“阁下也不必太过失意,说不定皇商们会将新河地出手一部分也说不定。”
闻言,所有商贾们纷纷发笑,一个操松江府口音的商人道“公子有所不知,现在新河道未通,旱地还是原来么是什么样子,想在还是什么样子的呀,地价涨么归涨,却仅在七八两上下,待新河挖通,地价还会涨到十两银子左右。这期间皇商们什么也不用做,将地攥在手里就好,这凭空赚银子的好事,他们怎么会不做的嘛?”
松江商人话音刚落,福满楼外便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喧闹声。
待一通锣鼓结束,有人大声喊道“新河道地契出售,每亩六两,欲购从速啦!”
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喊了三遍,接着又是一同敲锣打鼓,声势震天。
福满楼内商贾们面面相觑,松江商人不可思议的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是真的不啦……”
接着门外锣鼓声毕,又是一通扯着嗓子的大喊“新河道地契出售,每亩六两,欲购从速啦!”
循环反复,又是三遍。
“新河道……是指何处?”一小厮不确定的问道。
松江商人道“京城只有浑河一处新河道!笨不啦!”
他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抢出门去,接着酒楼内商人纷纷起身,涌出门去,顿时人群汹涌澎湃,群情激奋,争先恐后的向福满楼大门涌去。
福满楼内除了商人外,还有许多八旗子弟,这些人无不是好吃懒做之辈,加上祖上规矩不让八旗子弟经商,他们便用自己的月供银子吃喝玩乐。
刚刚商人们的话,他们都是听到了的,买地自然不算经商,到时候买上五六亩,再转手卖出去,这不就是一大笔横财吗?
商人们冲出门后,遛狗玩鹰的八旗子弟们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朝外用去,福满楼的门框,终于在发出了几声惨叫之后,倒在了汹涌人潮的脚下。
转瞬间,福满楼内人去楼空,小二目瞪口呆。
仅余那读书人和年长的商人相视而笑。
“余掌柜做的不错!”读书人笑道,同时从袖中拿出十八档紫檀扇,神态潇洒。
那年长商人谄媚的笑道“未能及的上范公子分毫。”
同时,街对面的全聚德楼上一处临街雅间中,范家家主范毓宾站在窗前,身后五两银子的烤鸭和一桌这种菜色未动分毫。
窗外大街上,范家伙计们正在忙于出售田产,讨价还价的喧嚣被锣鼓声完全盖过,一派沸反盈天之像。
远处几个街,依稀可见这样的锣鼓队还有第二处。
算上他看不到的,整个北京城中,光是这样的卖地摊位就有十余个,雇佣的锣鼓队、舞龙舞狮队更是数不胜数,京兆尹和九门提督等出,范家也早已打点好了,不禁不会对他们大肆卖地加以干涉,反而会派衙役保护,维持秩序。
范清洪买地时每亩均价在四两五钱银子,卖出的定价为六两,出去各杂项开销,范家还能有所盈余。
新河土地是旱地,有水自成良田。
而旧河土地是斥卤地,光是治理为常地就要五六年功夫,再加还要开垦、修渠等杂事,短期内绝难出手。
而范毓宾正是看到这一点,宁可损失些利润,也要及早手中土地变现。
等两行反应过来时,市场上的银子早就被范家榨光了,他们那三十余万两旧河地也只能砸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范毓宾不由冷笑。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旧河工地()
短短十天,新河土地已经卖出了大部分,范家也收回了三十五万多两银子,京城内的闲钱也全都集中到了土地之上。
范毓宾有种大局已定之感,唯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两行得知他在卖地之后丝毫不为所动。
能设局骗了他儿子的两行绝非等闲之辈,自然也能看出范毓宾抛售土地的用意,但为何如此气定神闲呢?
范毓宾在两行的旧河土地周围放置了无数眼线,但每日上报都是一样,两行在翻整土地。
按理说斥卤地治理确要翻整土地,以清理土地盐分。
但两行真的打算把土地在手里攥五六年再出手吗?
范毓宾是买卖大宗商品的,知道银子流动性的重要性,他同时也知道,和铜斤、贩盐比起来,钱庄票号对银两流动性的要求更高。两行现在的做法完全不符钱庄票号的经营方式。
故而今天他特意乘车到了城外,打算亲眼看看两行的土地。
旧河道最近处离京城不过十里,乘马车一上午即至。
“老爷,到了。”马夫停车道。
范毓宾从车内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汹涌而过的浑浊河水,此时正值丰水季,浑河河水暴涨,水位离河堤不到一丈,河水浑浊,汹涌击打着河堤,然后崩腾而下,流向天边。
河水两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估计有两三万人在劳作,民壮们沿着河道一直蔓延开去,浩浩荡荡看不到尽头。
河滩上,到处是繁忙景象,临时搭建的工棚屋舍鳞次栉比,每隔十余步便有士兵持长枪守卫,民壮们分布在河堤、河滩各处,有的取水煮饭,有的开挖土地,有的搬运砖石泥浆。
在民壮只见,无数挑着扁担的妇人往来穿梭,民壮们见到妇人纷纷围上来,从妇人的担子里用瓢喝水,有些妇人扁担里装的是绿豆汤,这类妇人最受欢迎,往往走不了几步,绿豆汤便被民壮们哄抢殆尽。
远处民壮们唱起号子来,曲调简短,词句听不真切,民壮们纷纷应和,一时间大河两岸都响起号子声,颇为震撼。
“以往朝廷修河,满眼望去,尽是百姓之苦;而近修河却大有不同,于公改派为雇,确有裨益。”范毓宾感慨道。
车夫指着远处道“老爷请看,那些修河堤的是朝廷民夫,而边上那些翻地的就是两行的雇工。”
范毓宾诧异问道“两行和朝廷争抢民壮?好大的胆子!”
车夫道“老爷,这些民壮大多是旧河一带的百姓民,将田产卖给了咱们范家,便来替两行做工。”
范毓宾顿时冷下脸道“倒是好深的手段。”
“老爷,下人们已经去打探过了,两行出的雇工银子略低于朝廷,但做工结束后,可以免费接送家人前往关外定居,如果留在齐齐哈尔,还可以按人头分地。因为两行在新河道一事上出力较多,朝廷也默许了两行的行径。”
范毓宾沉吟片刻,不动声色的道“走,看看去。”说完,当先朝两行的工地走去。
这一片河滩是离京城最近之处,刚好位于一个小河湾里,河水从工地前转个弯急流而过,对岸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原野,盛夏时节,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杂花,再远处是一片连绵山峦,深青黛紫,看起来也有些韵味。
只是这许多景色融合在一起,就显得俗不可耐。
而此地处在河湾上,河水湍急,还是一处险地。
常言道弯水有情,有水绕房,是为吉地,但此处的绕房之水分外凶险,不仅不能纳吉,还易酿祸生煞,哪怕是范毓宾对风水一知半解,也能看出这其中的不妥。
范毓宾摇头苦笑,看来是他过于高估两行的人马了,选地前连风水都未看好,还谈何深远之策。
在河滩两行工地上,范毓宾看到,工匠们正在挖坑,挖出的泥土就随意丢在一边,久而久之,竟然罗成了一人多高的小山。
还有的民壮们穿梭小山之上,用水浇灌小山,泥汤俱下,流进坑里。
浇灌好了的小山,比原来矮了一大截,只达到半人高,又有民壮将一些新土铲到小山之上,然后反复拍实。
挖出的大坑此时充满泥水,干脆就引浑河水将之灌满,形成水塘。
范毓宾知道斥卤地治理分深耕、泡田、客土等几个步骤,两行所为似乎与之相符,但处处又透着古怪。
谁家的田地是高低不平,又是小山又有水塘的?
要说这是在建假山水塘吧,也不会连着建成一片,这样还有何美感可言?
范毓宾绕着工地,不经意的漫步,这一片工地足有近百亩,从河滩往外延伸了好远。
走了半个时辰,范毓宾眼前一亮,在田地边上,建了一片村寨,现在只有地基深坑,但规划的倒也错落有致,村寨临小丘而建,处小丘阳面。
小丘顶上,则有一大排深坑,民壮们正喊着号子,竖柱子,一道深沟从小丘顶上蔓延下来,经过村寨,一直延伸到一个坑中,村寨中每家每户,都有小坑连接到那深沟中。五六个民壮正在往沟里铺设铁管。
从形制上看,小丘顶上的当是这片村寨的主家,小丘下的都是其佃户,一上一下,一主一仆,相得益彰。
大清村寨房屋都是自发建立,想这般规划的鳞次栉比的倒是有少,只是那深沟的作用是什么,范毓宾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直跟在范毓宾身后的车夫道“老爷,两行在旧河沿岸,买下了近千处这样的田产,大多是河湾处,或者背靠山川,要么就是临近古刹寺院,要么就临近温泉美景,其田地也大多在两三百亩上下,只是大部分都未动工,只有离京城最近的这一处破土了。”
范毓宾皱眉道“这是建别院?不对!哪有同时建近千个别院的道理?况且直隶内外不缺山清水秀之地,要买别院为何一定要来这浑河险地附近?一场大水过后,不久万事皆休了吗?”
就在范毓宾有些愣神的功夫,一男子走到他身后,拱手行礼道“久仰范大人之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