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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兴,今日究竟当出去了多少东西?”常简雍嘶哑道。
常兴身子一抖,小声道:“回老爷……有九千多两……不过咱们也收到了五千余两的当银。”
啪的一声,常简雍把茶杯摔在了常兴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蠢才!废物!你怎么当出去九千多两?你难道不知道银座的情况?你没觉出来其中有诈?”
常兴顿时磕头如捣蒜,哭喊道:“老爷,小人也是一时不查,以为胜券在握,是以也没监管下人们,等午时发现他们还在当东西,这才让他们住了手……可……可已经来不及了……求老爷看在小人多年侍奉的份上,饶小人一次吧……饶小人一次吧……”
常简雍森然道:“常兴,你知道我常家的规矩,做错了事情,就要有惩罚,我本应将你逐出府去!但是现在正是常家危难之际,是以留你在常家戴罪立功,只要常家能挺过这一劫,那这事也就了了,要不然……”常简雍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寒意,已把意思全都表示出来了。
常兴顿时磕头不止,连连谢恩。直到常简雍道“滚吧”,才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常简雍又把目光移向常永学,淡漠道:“永学啊,你是我侄子,也是我在常府年轻一辈中最看好的后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叔父,永学一时糊涂酿成大错,请叔父责罚!”常永学一脸死灰,平静的说道。
常简雍闻言不怒反笑,抚掌道:“哈哈哈……敢作敢当,倒也不失为我常家的种,我也不想多加责怪你了,只是你养的那个贱女人此番拖累于你,日后也是你受制于人的软肋,万万留之不得,你以后就断了那份心思吧。”
常永学闻言脸上顿时浮现惊愕神色,跪着挪到常简雍身前道:“叔父!千错万错都是隆学一人之过,求您放过她吧……她腹中还怀着我的孩子……那也是常家的骨血啊……”
“哼,一个杂种而已,我常家没有这样的骨血,而且那贱人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多数无益,还是想想如何帮常家度过此劫吧!”常简雍说完就起身回房了,丝毫不理会常永学的苦苦哀求。
此时的荣贝勒则是一副完全不同的景象,府内下人们端着一盘盘的美食,在正厅与厨房中穿梭,灯火明亮,下人们的脸上都满是喜色。
在正厅中,庆功宴正在进行,胤祚坐在主位上,周围坐着铁凝、聂志远、常简雍、杨亭之四人,胤祚本也想请铁云,可被她以女子不便上桌拒绝了。
他们围坐的圆桌是胤祚特意定制的,比一般酒楼的桌子还要大上些许,在桌子上还安了一个可以旋转的木质圆盘,将菜肴放置其上,就能确保人人都能夹到,这一创意引得在场诸人啧啧称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聂志远端起一杯酒道:“东家,这杯酒我自罚,算是我之前对你不敬的赔罪。”说罢仰头就喝进去了,一旁的丫鬟端着酒壶给他满上。
“这第二杯酒我要敬您!我今日大悲大喜,已经弄明白了,东家你经商一道远胜聂某多矣,聂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今后聂某就死心塌地的跟您了,对您的吩咐,聂某绝不说一个不字。”说罢,和胤祚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胤祚笑着谦虚几句,也喝尽了杯中的酒。
“东家,您今天不在当铺,没看见常家人脸上那表情,那些小家丁们,早上来的时候还趾高气昂,当了几件珍珠玛瑙首饰,就像等我们倒闭,可没成想当物被我们全都吃下了,他们脸上那个不服气啊,顿时从常家一趟趟的往当铺里送东西,什么吴道子的名作,什么南宋年间的孤本古籍,什么和田玉镯都用白菜价当给我们,他们还乐此不疲,直到午时的时候,他们管家才赶到店里,那脸都绿了,当场就让那些家丁自己掌嘴,扇的血都出来了,还问我能不能把当物退回来,我自然是答不能,他们管家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走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聂志远已带了几分酒气,说话絮絮叨叨,说道得意处,还有些手舞足蹈。
此时唐掌柜接口道:“聂掌柜你这不算什么,隆昌通今天才精彩呢,常简雍亲自前来准备看戏,结果铁镖头从天而降,带来了一万两银子,那常简雍当场就被气的咳血了……”
接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今天常家的惨状,许久后,聂志远才试探道:“对了,东家,我有一事一直有些好奇。”
“好奇那两万两银子怎么来的是吧?”胤祚喝了杯酒润润喉咙,在场的众人除了铁凝以外都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第六十章 谣言()
只听胤祚道:“秘密!”
众人心底都是一阵鄙夷,胤祚又接口道:“三位掌柜不要怪胤祚不告诉你们,只是这事牵涉较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万万不能走漏消息啊。”
杨亭之奇道:“东家,这事情不是已经完了吗?”
唐掌柜顿时想起胤祚对常简雍说过的话,顿时惊愕道:“东家……你……你不会真的想……”
“没错,我就是要吞并了常百万钱庄,使得直隶地界钱庄票号合而为一!”胤祚意气风发的道。而在场的诸人出了铁凝外无不惊讶不已,嘴巴张的可以塞下去一个鸡蛋。
片刻后,聂掌柜结结巴巴的道:“东家,不是我聂某不信你,只是常百万钱庄在直隶大大小小几十个钱庄票号,我们是无论如何吞并不下的啊,况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常家虽然这次阴谋未成,但也没伤及元气,要吞并他们恐怕难于登天啊。”
胤祚微微一笑:“诸位只管心里有数便是,至于此事能不能成,诸位大可放心,不出一个月,常家钱庄就要哭着喊着来找我吞并他们了。”
三个掌柜明显不信,但是考虑到今天的事情,也不由得半信半疑,纷纷端起酒杯,祝胤祚马到成功。
酒宴过后,三位掌柜的起身告辞了,他们今天都经历颇多,庆功宴上难免多喝了几杯,路都有些走不直了,胤祚叫个几个府中的下人们把他们送回去。
铁凝不愧是练过武的,喝的比他们谁都多,脸上连红都没红,此时正打算向胤祚告辞。
胤祚对他道:“铁镖头,去帮我查一个人!”
铁凝一拍胸口道:“主子只管吩咐!”
“西城有个自称古三爷的?”胤祚眼睛微眯,射出寒光,他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自然不会忘了这个在早上辱骂他妻女的人。
铁凝想都没想就道:“哦,那是西城的玄铁帮的头头,原本也是能和义威帮抗衡的势力,只是最近帮主更迭,换成了古三就没落了,怎么主子要找这人干嘛?”
“此人辱我妻女,别闹出人命就行!”
铁凝顿时怒火中烧,抱拳道:“属下明白!”说罢就风风火火的去了。
第二天,北京城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中,街上也暖和了不少,百姓们纷纷换下了棉衣,把床铺被褥拿出来晾晒,街上的柳絮吐出嫩绿的新芽,随风荡漾。一大早茶楼酒肆就坐满了人,大家释放着一冬的烦闷,各种小道消息在人们口边耳间交流着。
“哎!听说了吗?西城的古三爷今天早上在菜市口要饭呢,脸上被打的那叫一个凄惨。”一个提溜着鹦鹉的富家子弟道。
“真的假的?古三爷那也算是城西跺跺脚能让地上颤三颤的人物了。”说话的人面色惨白,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京城是什么地方?大街上扔个瓦片都能砸到一个红顶子。那姓古的如此嚣张,有此一劫也是活该!”一个肥头大耳的纨绔道。他们这些人多是些满洲八旗子弟,平日里靠朝廷养着,是以养出了许多这样的纨绔,在京城中传递流言蜚语的也多是这帮人。
“不是得罪了红顶子!听说是被义威帮的人给整治了,铁镖头亲自带的人,昨天晚上把他从窑姐肚皮上拽出来的,先是一通拳打脚踢,然后罚他要一个月的饭。“
“放屁!古三爷也算是条汉字,怎么能别人一通拳脚就认怂了呢?”有人不屑道。
“你懂个屁!义威帮现在才是京城帮会龙头,古三敢不照做就等着进乱坟岗吧。”
“嘘!小点声!义威帮的手头你也敢乱嚼?”纵欲过度的纨绔怒道,还左右张望了一下,神情略有些惊恐。那些纨绔们见状也不由打个寒颤,义威帮的厉害他们也是知道的。
好半天没人说话,不过茶楼岂是显得住嘴的地方?又有人小声开启了新的话题。
“哎!你们有没有往隆昌通存银子?”
“废话,老子把全身家当都存进去了,毕竟存银子还返给你利息的好事上哪找去?”
“谁能想到,昨天人们还弃之如厕纸的隆昌通银票仅隔一天,就变得如此抢手,今早上我见隆昌通门口排的队足足有一里长,比之昨天储户们兑银还要拥挤激烈呢。”
那提着鹦鹉的纨绔一听这话头,顿时嘴边荡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开口道:“隆昌通现在红红火火,常百万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啊。”
“隆昌通和常百万有什么关系?”肥头大耳的纨绔问道,他只知好吃懒做,对这些商界的事情全然不了解。
鹦鹉纨绔一脸鄙夷道:“同行是冤家啊,隆昌通吸纳存银,常百万自然是遭到储户挤兑了啊!而且你们知道吗,就在今天早上几十个户部的官差把常百万钱庄的账册全都抱走了,说是常百万钱庄做假账,少交了税款,官府正找证据呢。”
“什么?查假账也应该是京兆尹来查?怎么会是户部官差亲自动手啊?”那面色惨白的纨绔道,他家里有人做官,好歹还懂点吏治。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早上搬账册的事情好些人都看见了,料想官差们如此声势浩大,此事多半也跑不了了,诸位要是有常百万的银票还是及早兑出来好啊,换成隆昌通的银票还能收利息不是?”
周围的听众们闻言,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那肥头大耳的纨绔激动的道:“正是此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多谢兄台点醒,在下不奉陪了,这就回家里取银票去!”
别的纨绔也纷纷告辞,一传十,十传百,转眼偌大的茶楼人去楼空,那提着鹦鹉的纨绔饮尽杯中茶汤,悠然起身,跺出茶楼,走到一个死胡同,那里一个蒙着黑纱的女子正等着他。
“事情办妥了?”那女子声音微微沙哑。
“您放心,整个茶楼的人都知道那事了,全都跑出去兑银子了,估计茶楼老板此时正傻眼呢。”
第六十一章 擅离职守()
那女子扔给提着鹦鹉的纨绔二两散碎银子,威胁道:“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发生过,一旦你泄露了消息……你知道我们的手段的。”
提着鹦鹉的纨绔吓得一哆嗦:“不敢,不敢,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人都没见过!”
那蒙着黑纱的女子满意的点点头,轻轻一跃,已经消失在了屋顶上。此时在全京城,乃至周边的许多县城,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事情,义威帮受到了铁云的命令,利用各种渠道散布常百万钱庄的负面消息,一时间常百万钱庄风雨飘摇。
常百万钱庄在北京的总部离隆昌通不愿远,也就隔了两条街,铺面几乎是隆昌通的两倍大,铺内装潢考究,气派非凡。掌柜乃是常简雍的嫡子,也是常隆安的父亲——常永勤,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是常家下一任的当家人,而他也有这个能力,把常百万京城总部经营的有声有色。
但是今天常百万第一次感到了惊慌,因为就在片刻之前,几十个储户气势汹汹的来兑银子,常百万可不想隆昌通那样,有五两六两的小额银票,他们的银票面额最小都是五十两,所以那一波储户直接就兑走了三千两余两银子,紧接着又来了十多人……不一会,前来兑银子的储户们就从柜台一直排到了街拐角。
等常永勤搞明白了储户们是因为担心常百万被官府查封才来的时候,常百万已经被兑出去上万两银子了,于是常永勤立刻出面辟谣,一遍遍的对储户们大声解释,户部官差拿走账本只是为了改进记账方法,但是没有人一个人相信,反而脸上怀疑之色更重。
常永勤此时才明白什么叫百口莫辩,他还记得早上那些官差来的时候,客客气气的告诉他只是拿几本账本去户部研习新式记账方法,常百万钱庄因为经营良好而被选中做了典型,常永勤当时还觉得是件好事,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但常永勤也是商海浮沉久了,不是那种遇事慌乱之人,他一边派人向常简雍报信,一边拖住储户们,无论如何,常百万北京的总部不能被挤兑的拿不出银子,因为一旦这样,那么常百万的信誉就毁于一旦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