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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愿留下（）
与以往比较安静的厨房不一样，今日的厨房中多了一种铁器相击之声，锵然有韵。
白晋用布垫着手拿着铁锅一耳，手臂一用力，将铁锅提起来颠了颠，土豆条上上下下间，便将香味扬了出去。
“这香味，比以往更甚啊。”醢稷深吸了几口气，赞道，他看了聂山一眼，难道是因为用了新厨具的原因？
聂山搓了搓手，好想快些吃到啊。
白晋很快实现了聂山的愿望，这一顿饭比以往的用时明显短了。铁器比铜器和陶器热得快，又不用担心中途会裂开。白晋预处理好食材后，几乎一气呵成地把全部的菜式都做了出来。
酸辣土豆丝、糖醋里脊、鱼香肉丝、凉拌青豆腐，清炒葵菜，还有热气腾腾的瓠瓜排骨汤。
琳琅满目的菜式一摆上案，聂山眼前一亮，尤其是糖醋里脊和青豆腐，一红一绿，红绿两色相撞，甚是引人注目。
聂山忍不住伸出木箸夹了一块里脊肉，入口酥脆酸甜，非常可口。
“这是猪肉吧？怎么能这么好吃？”聂山赞道，时人喜爱肥肉或五花肉，皆因省油且肉不易老，因此价格高。而瘦肉的价格则比较低。但白晋烹饪的这些里脊肉外表酥脆，里面依然细嫩，再加上酸甜可口的酱汁，大大满足了味蕾的享受。
“还有这种酱，美味至斯！”醢稷也不禁赞叹道，除了制作醢酱外，他也制作过果酱，但现在这种果酱的滋味是他从未尝过的。
“切成条状的里脊肉用盐，黍米酒，淀粉，蛋清腌制，稍后再裹上面粉入油锅里炸两次，才能变得外酥内嫩。至于这种酱，是由番茄制成。”白晋一步步解释道，听得聂山连连点头，原来料理肉也有那么多讲究啊。
“番茄？产自何处？竟闻所未闻。”醢稷问道。他这一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蔬果，韩国的，楚国的，秦国的，还有其他国家的都有，但从未听说番茄之名。
你们当然没见过了，此时番茄还长在大洋另一端的美洲，若不是白晋穿越到战国时把它带了过来，恐怕他们不知多少年后才能尝到此等美味。
“是在深山中无意发现的。”白晋随便答道，至于番茄真正的产地，除了他自己，还有谁会知道？况且就算跟他们说了，也不知道美洲在哪里。
孙宾知道番茄汁的妙用，夹了一箸土豆丝蘸了些番茄汁，吃下去酸辣爽脆，也格外开胃。聂山瞧见，也学着做了，味道果然不错。这番茄酱汁还真是点睛之笔啊。
“这个难道是加了绿色的豆腐？”醢稷用匕舀起一块青豆腐，细细端详道。乍一看还有几分相似，但白晋并没有磨豆浆，又怎能做出绿色的豆腐？醢稷以为这青豆腐是在制作白豆腐时加入青色的树汁染色而成。
白晋摇了摇头：“老丈可还记得我带来的小青树叶？”
“莫非就是由它们制作而成？”
“正是。”
醢稷用木箸夹开一块青豆腐，里面晶莹碧绿，没有什么渣滓。他不由得感叹白晋小小年纪竟然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竟能想到用小青树叶来做出豆腐。
孙宾每一样菜都尝试过了，感觉用这铁锅炒出来的菜明显比用陶锅的更好。陶锅更适合炖汤。这次用陶锅炖瓠瓜排骨汤就很鲜美。
铁锅用来煎煮炒炸等都没问题，而且导热快又耐用，有些菜炒出来够火候味道和口感都会更好。
木案上的饭菜被他们一扫而光，连一滴汤都没留下。
聂山满意地拍了拍微凸起来的肚子，长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天了，总算吃回顿满意的饭菜了。”
“怎么，庖乙做的菜都满足你们了？”白晋揶揄道。庖乙做的菜比一般食肆里的庖人可好多了。这难道都不满足？
聂山两道浓眉皱了皱，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起忧虑，他叹了一声道：“他已经不知所踪了。”
“好好的，怎么会？”白晋想不明白了，庖乙在他们家挺好的，应该不会不告而别吧？
“我们猜他估计是被方家‘请’去了。”聂山在清“请”字上加重了音。“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听说过方家寻找庖人之事？”
“略有耳闻。”白晋道，他们在来山阳的路上听到过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听说赏金丰厚，很多人趋之若鹜。说实话，白晋刚知道时也有一点心动，但后来听到要去新郑，他就犹豫了。他暂时还不想离开鬼谷。
“小兄弟想去？”聂山问。
“不了。”白晋摇了摇头。
“不去也好，庖乙就是去了后就不知所踪，我们猜他是被硬拉去新郑了。”聂山道。
“竟有这回事？”白晋很惊讶，这方家，还真是有些霸道了。
“大兄已经出发去新郑寻找，我和三弟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恐怕这一段时间都会非常忙，没空进城了。”聂山遗憾地看着白晋道。难得有吃大餐的机会，却不得不错过了，想想就觉得难受。
庖乙走了那岂不是没人给他们做饭了？白晋思忖了一下，道：“反正我左右没事，不如明日后我去你们那，帮你们一把吧。”
“不用了，我们那些是粗重活，恐怕……”聂山客气地想要拒绝，但看到白晋脸带微笑望着自己，忽然福至心灵，“哈！哈！”他拍腿大笑两声，“小兄弟能来简直欢迎之至！我终于不用被他们做的饭菜折磨了！”他真傻，小兄弟来帮忙当然是来帮忙做菜的，怎么会想到是来帮忙打铁的？
“小师弟，你真的要留下？”用过哺食后，孙宾把白晋拉到一旁低声问，他们要忙，可能不止两三天的。
“孙师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聂山帮我良多，我帮他们做几顿饭也是应该的。”白晋认真道。
“小师弟说得没错，但……”孙宾担忧地道。他担心小师弟的身份暴露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孙师兄不必担心，我已不是三岁小儿，手无缚鸡之力。况且聂山家是墨者据点，想要杀我，还得考虑一番。”白晋虽然韬光养晦，但也不是一个软蛋，他不想一直都站在他们的身后，他要的是能和他们比肩战斗，直面战国的风风雨雨。
第九十六章 不成（）
“小君子，你看看这些酱油成了么？”哺食过后，醢稷拉着白晋走到墙边草棚子下的一溜陶缸前。“我按照你的方法，每日都会搅拌一番，天晴时也会掀开盖子晒它一晒。”醢稷掀开竹编的锥形盖子道。
三个月，酱油应该酿成了。白晋看了看陶缸里面，黑乎乎的，透着一股咸香味。他从厨房里寻来一个长柄木匕和一个陶碗，伸进缸里面舀了一些上来尝了一下。
味道有些怪怪的，酸中带咸，有点像馊水。白晋连忙吐了出来，然后跑到厨房用水漱了漱口。
看到白晋这样子，醢稷脸上期待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他也尝了一下，很快就皱着眉吐了。这和白晋第一次带来的酱油的味道相差甚远。
“这是不成了？”醢稷一脸黯然。果然想要实现多年的愿望并不能一下子成功。几个月的辛劳与希望落空，醢稷心里并不好受，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应该是发酵不全或者是当初大豆里面有坏的豆子。”白晋搅了搅缸中的酱油，看着已经变黑的大豆道，当初他自酿的时候也遇到过这个问题，“加些盐进入再看一下吧。”如若还不行，他也没办法了，只能倒掉重新酿。
醢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我去拿些来。”
“先等等吧，看一下其它的是不是也有这个问题。”白晋掀开其它缸的盖子，舀了一些来尝了尝。
呸呸呸――
大部分缸中的酱油不是泛酸就是味道寡淡如水。看来这次酿造不太成功。但至少有挽救的机会。
斟酌着给缸里的酱油加了些盐进去后，白晋将盖子重新合上。“再等一月看看，若不行……”他苦笑一下，“那只有倒了。”
“也只有这样了。”醢稷轻叹了一口气，用粗粝的手拍了拍陶缸。酿这些酱油，让他找回了一些当初跟师傅学习制作醢酱时的感觉，只是历经几十年的风霜，现时与那时比起来，心境更容易平复。虽然这次没有一举成功，但至少让他看到了希望。那咸鲜的味道虽寡淡，但他敏感的舌尖还是尝了出来。按照这个方法酿造，能行！
夜风微凉，白晋将用井水冰过的葡萄和切好的甜瓜摆在案上，除此之外，还有仿火鞭子牛肉方法做出来的猪肉脯。牛在这个时候作为重要的生产力并不能随意宰杀，否则被发现了肯定得要蹲大牢。这次的肉脯白晋使用野猪肉制作，采用的两条后腿上的精肉，用刀片成如纸般薄且连绵不断，经过各种调料和香料腌制后，放入自制的“烤箱”中烤熟。自制的烤箱其实就是往地下挖一个洞，在里面烧炭或者在上面烧一堆火，利用热力将肉片烤熟。这也非常考验厨师对时间的把握，烤久了过硬烤得不够又不熟。在没有铁锅之前，白晋主要采用的是蒸煮和烧烤的方法烹饪食材，因此对烤制食物这一道他比以前更有心得。
一般烤熟了肉脯就可以出炉，没加辣椒和花椒的肉脯只是咸香原味的。白晋拿出一部分，一遍遍地刷上辣椒和花椒熬出来的油，再次烘烤，刷上辣椒油后，肉脯变得更加红润透亮，香气扑鼻。就算是还没有习惯吃那么辣的张仪都一边流泪一边吃，吃得整个嘴唇都麻了还大呼过瘾。
可惜没有见到芝麻，不然撒一把下去肯定很香。
“老丈请尝尝我做的这肉脯。”白晋道，用木箸夹了一块到醢稷的碟里，“我将各种香料炒香和盐捣成粉末，然后细细将之揉入猪腿肉中，挂檐下风干一日，用刀片之，再行烤制。”
“做得不错。”醢稷拿起在火光下细看，透过肉片，能看到对面明亮的火光。他点了点头，将肉脯送入口中，嚼了嚼。“嘶－－”他停了一下，这味道……他能尝出几种香料的味道来：花椒、桂皮、八角……
嘴里火辣辣的，但却意外的让人越吃越想吃。醢稷喝了一口冰凉的黍米酒，冰凉的酒水浸润着喉咙，冲淡了一些辣味。但腹腔中的一团火仍在热烈地燃烧着，让他忽然顿生万丈豪情。真想和以往一样弹剑而歌。
“好好好！”聂山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放下杯子，“小君子放了何物，竟令此肉脯竟有如此风味？是花椒？不，不是。”聂山摇了摇头。这肉脯实在太合他心意了，配上酒实在是人间至味啊。这热辣辣的感觉，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初兄弟三人在江湖上闯荡时的那些激荡人心的岁月。
“是辣椒。”白晋再给醢稷和，聂山，孙宾他们续上酒。“之前我做菜也放过一些，不过没有这个辣。”
“哈哈，我以为是花椒。”聂山仰头饮下一杯酒，冰与火相撞，这感觉，爽！
“辣椒？竟闻所未闻，看来在山阳的这些日子，是我孤陋寡闻了。”醢稷无奈摇了摇头。
不是你老孤陋寡闻，恐怕战国最博闻强识的人都没见过辣椒。
白晋笑而不语。
“这个应该是蒲桃吧？我曾在韩王宫中见过。”醢稷摘下一颗葡萄，道。
“这些个蒲桃长于西边吧，我曾在秦国羌国见过，不过相隔万里，难得在此见到。”聂山摘下一颗抛入口中，这要放在平时，只有王侯才能吃到。
嗯，这个多汁爽甜，好像比以前偷吃过的更加好吃。
“这个是我种出来的，你们想吃，我可以帮你们种一棵。”白晋道。
“真的？”聂山惊喜道，但随即他摇了摇头，“唉，还是算了吧，这娇贵的东西，我可养不起。”
“不尝试一下怎知？要不下回我培育出苗子后，给你们捎来几棵？”葡萄可以用扦插培育，下次回鬼谷可以移植几棵过来。葡萄藤在鬼谷中长势良好，不知道在外能不能成活了。
“我听说这种果子还能酿酒，小兄弟知否？”聂山双眼放光地问道，听说那种酒非常好喝，就是不够烈。
“确实能酿出酒来。”白晋摘了个葡萄塞住狩女不断吃着肉脯的嘴，“我酿了一些，下次带给你们尝尝。”
第九十七章 她是我妹（）
狩女委委屈屈地望了白晋一眼，吧唧吧唧把葡萄吃了。
聂山不由得看了看狩女，他知道那些肉脯有多辣，他吃一块都要喝几口酒来缓解一下，但这小女孩好像并不知道辣一般，小嘴就没有停过。他自叹不如。
觉察到聂山的目光，狩女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瞥了聂山一眼，低头继续吧唧吧唧吃。
“来，吃一块甜瓜。”白晋将一块甜瓜塞入狩女油腻腻的小手，狩女犹犹豫豫地拿着，最后还是皱着眉头乖乖吃了。白晋欣慰地看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