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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柒三岁,母妃就已教锦柒识文断字了”锦柒平平和和的回答,微微一顿又道:“锦柒素来又喜欢读书,这些年也读了不少”。
“最喜欢读什么?”周荣年接着问道。
“儿臣最喜史书”。
皇上半真半假幽幽的叹道:“阿鸾当年也最爱读史……”
阿鸾,是锦柒母妃的闺名。
一时间,这个久居高位的皇上脸上竟是再也明显不过的唏嘘。
满座的朝臣平日就是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此刻彼此交换眼神儿,都明白打明天起,锦柒公主的圣眷怕是要浓了。
周荣年唏嘘过后并不多言,他只是沉默,良久才探口气开口道:“朕乏了,先回宫了,众爱卿莫扫了兴致。”
“恭送皇上。”众人行礼。
周荣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锦柒,冲众人摆摆手,走了。
第44章 对错哪知()
皇上起驾后,王府的宴席继续,只是没了之前的气氛,人群中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着交换着那些并不明朗的信息。
叶仲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王相府有内室家眷仔细服侍着锦柒去□□换了衣服。她出来时又少留了一会儿,便也告辞离宴。
暮春的夜晚,空气中还有冬寒未去的凉意。
门口等了多时的轿夫,见了正主出来,纷纷从檐廊下迎出来在轿撵旁站好,搓一搓有些冻僵的手,准备着随时送公主殿下回府。
锦柒却不打算坐轿,“你们先回去,本公主自己走走。”
“这……”为首的轿夫面露难色,叶将军明令在先要他们小心照料。
锦柒只做不见,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灯笼。
没有太多的僵持,终究是不敢得罪眼前人——“殿下慢点。”轿夫们躬身行礼,抬起空空的轿子,很快走进了黑夜里。
“走吧。”锦柒微侧头对身后的凉初和香冷道一声,径直沿天街向府邸走去。
“轰隆——”
远处响起了雷声,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半点也不给人缓和的机会。
一把竹骨伞突兀的从后方探出,将锦柒和香冷和雨幕隔开,另一把伞递到了凉初手中。
“拿好。”叶仲卿语含催促,可神态上的安然,像是早料到主仆三人会将轿夫打发走一样。
忽明忽暗的飘渺里,她眼中一片清明,没有半分方才殿上酒醉的样子。
锦柒本偏了头望着她,目中的探寻触到她脸上的安然,一言不发的别开了脸。
倒是香冷细心的发现叶仲卿自己还站在伞外,聪明的退后和凉初共打一把伞。刚站到伞下,凉初拉拉她的衣袖,彼此会意,放慢了脚步和锦柒她们拉开了距离。
叶仲卿走在锦柒身旁,见她衣着略显单薄,解下身上披风,单手披上她肩头。
锦柒却一言不发的躲开了。
叶仲卿的手僵在半空,皱了皱眉不曾收回,硬将披风给她披上。
夜雨中两人并肩同行,有多日来难得的亲近,却没有往日说话的*。
又走了一段路,有冷风吹过,叶仲卿察觉到锦柒少半个肩头略沾了写湿气,有意无意伸臂要将她向伞下揽一些。
锦柒却倏忽间前跨一小步躲开了。
只是这样,她大半个身子就露在了雨幕中。
雨势正大,转眼已将她打湿,叶仲卿刹那间火起,全然将礼法抛至脑后,拉她的时候开口就含了斥责:“别闹!小心淋坏了身体!”
“不劳将军费心。”
这句话回的飘渺,将军二字落在叶仲卿耳中,是少见的寒凉。
她不禁皱眉“七七,你什么意思?”
锦柒并不答,径自往前走。
她一把拉住她,脸色沉凝,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锦柒挣了一下没挣开,脸上就有了显见的怒火:“将军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你怀疑我和今晚的事有关?”
锦柒不答,轻笑一声别开脸去。
叶仲卿登时脸色变了,凉初和香冷察觉不妥赶上前来要分开两人,被她轻轻巧巧的挥开。
见凉初立足不稳连退两步,锦柒冷眉不快开口道:“将军好大的威风,我一个小小公主怎敢怀疑将军。”
那话中字字机锋,叶仲卿松开手,白了脸道:“臣下不敢。”
“叶将军如今圣恩正浓,又有什么不敢的。”
“七七,你当真疑我?”叶仲卿受不了这样,直言道。
“不敢。”
叶仲卿从未发现,锦柒还有这样一张含沙射影的巧嘴。平白受了这样的诬告,她也本是个骄傲的性子,说出的话就不免锋利了些。
“这样做于我有什么好处?我确实收到了消息让我照顾好你,但今晚之事的确不是我策划。七七你与其怀疑我,不如有空去查查太子殿下!不如提防些景王殿下!”
“又和我哥哥有什么干系?”锦柒和景王自小一同长大,自然听的刺耳。
“你以为你的景王哥哥是个什么好人?他和太子未必不是一丘之貉。凉初身世如何?香冷昨日又去了哪里?”
叶仲卿话一出口,不光锦柒,香冷和凉初脸上也没了血色。
“为了些许利益就舍弃这个,舍弃那个,不就是是你们帝王家最惯用的把戏吗?”
“叶仲卿!”锦柒再也听不下去,“香冷昨日去见景王殿下是我府上的惯例,凉初原是景王殿下身边近侍也早是旧话。但你是什么人?你又是我什么人?能在这里对本殿的家事评头论足!”
“我是……”叶仲卿的话断的很急,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又要说江南叶家吗?”锦柒冷笑,接了话头去,“不论如何,将军倒是好手段。自己的身份还不明不白,先光明正大的将我身边人查的如此清楚——你到底安得什么居心?谁又要你多管闲事!”
叶仲卿如遭重击般晃了一下,面无血色的将手中的伞柄攥的死紧。
锦柒自知此行有差,可天家事重,她如何不查?今晚句句种种,又来的太快,由不得她喘息。
“我的确说不出我清白……”纵然她本是一片真心,“之前无端猜测,也是自作多情……多有冒犯。”叶仲卿拉过锦柒将伞塞进她手中,苦笑一下,“若是公主殿下,心有不满,就将臣下抓去论罪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滔天雨幕中。
锦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感到从心里某处泛出来的寒冷,她自觉要紧一紧披风,抚上那锦布的瞬间,她的心突然有些抽痛——这手中的伞,身上的披风全是那个人的,而那人如今却独自走在寒冷雨夜中。
一个凄楚的笑在她唇角出现,她们都没做错。可悲的就是她们都不愿做错,就注定这样伤了对方。
心里的冷意又一次席卷过来,锦柒眼前一黑。在陷入无边黑暗之前,耳边最后听见的,是凉初惊慌的声音。
相府的宾客直到三更才歇,王丞相却还有位贵客在书房等着。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一直背着身的青年男子转过身来,暖色的烛光打在他脸上。他有双狭长的眼睛,眼尾处一颗朱砂痣,合着他的高鼻、薄唇,衬得此刻脸上的微笑显出几分琢磨不定来。
他右手虚抬,半扶起弓腰行礼的老人,“王相多礼了。深夜来访,还请见谅。”
王相受惊般连连拱手,“臣子本分,殿下折杀老臣了。”
太子贵为储君,本身自然不糊觉得是叨扰,况且对王铎过分的谨慎习以为常,是以他只是礼节性的笑一下,便直接道:“王相觉得叶仲卿是不是周锦景的人?”
“这个嘛,臣下一时间没什么确切消息。只是如老臣之前所禀,叶仲卿的确和锦柒公主殿下走的很近,而公主殿下向来又和景王亲近。如此一来,依照老臣看……”
后面的话,他聪明的没有说全。
“哦~”周锦年意味深长的应一声,眉脚微微挑起,眸中生出些玩味,“叶仲卿的来历王相可查清楚了?”
“微臣派人几次寻访,从江南叶家当年故友哪里查出江南叶氏确有一遗孤,年岁也和叶仲卿正相当,他该是江南叶家人无疑。”
“是么。”太子眸中玩味更盛,听不出意图的低低笑一声,“不论如何,不妨再试探下。王相一向得本殿心,知道怎么安排。”
“是。”王铎应诺行礼,抬起头时,那个久经变乱的青年男子已推开门,走的远了。
只看见他身边一盏青芒灯,在暗夜里劈出一条明灭的路。
第45章 辛拉面()
雨过天晴的早上,向来都是焕然一新的。
连记忆也旧不起来了。
叶仲卿醒来梳洗完毕,推开卧房的东窗,见到的是满目的青绿。
昨晚淅沥的雨声响了多久,她就也想了多久。七七的事确实是她过于自信了,也许静下来一切会有新的转机。
凯旋归来的庆功宴,足足要摆满十天。虽然自怨自艾从不是叶仲卿的性格,可她今天实在没那个心情去应对,索性托醉在家。
趴在窗框上,面对着这平白多出来的时间,一时之间有些无从下手。
七七那边,最近两人最好暂时不要再见了;
红玉那里,能打点的都打点了,只是人一时半会儿放不出来;
京都的兵营并不用她去操心,庆功宴结束前,他们这些将军参将之类也就是个虚职;
阿川在师父手下,一定和自己当年一样,随着师父天南地北的跑得不见踪影;
同在一朝的官员,又并无相熟之人……
一向自诩潇洒才高的叶某人叹出一口长气,居然成了个孤家寡人。
说到孤家寡人,住进这深宅大院也有些时日了,现今所熟悉的也不过就是卧房和书房。而人气儿更是欠缺的多——除了后院几匹臭马,连个能说话的侍从都没有。
想着想着,叶仲卿就觉得本来不那么郁结的心,莫名又起了几分烦躁。她愤愤的走下楼,在自己的地盘上开始了详尽的探索。像探测敌人的军营一样,叶仲卿连院子里墙角的青砖都扒开来看了看,除了无意中惊到了几家仍在昏睡的虫子,院子里是没完没了的沉闷。
“无趣!”对着院子里的大青石踢了第十六脚后,因为一向口是心非所以拒绝承认对锦柒不能不在意的叶某人,毅然决定离家上街消遣还不成么?
可揣着银子上了街,洛阳城半点也不给面子,不肯收收随时都热切的热闹。街上尽是些三五成群的人,就她一个人形只影单,越走就越是满心的郁结。
“哼!”眼不见心不烦,叶仲卿索性埋头一路猛走,抬头又垮下了脸。
不知不觉间怎么就又到了摘月楼……
习惯,真是这世界上最害人的东西。
“来都来了。”她嘟囔一句,闷闷不乐的进了摘月楼,坐下要了茶点和茶,决定腻死在糕点里。
她这边正忙着生闷气,楼下说书人那边则忙着赚人气。
本来这世界,就不会是随着那个人的心情而改变的。
“好!”茶还没端上来,楼下的众人又是掌声雷动,一片叫好。
叶仲卿见自己实在没有伤心的环境,干脆洒脱的也支起耳朵去听那说书人在说些什么。
不听不打紧,这一听叶仲卿差点儿被茶水呛死。
那说书人,说的居然正是她叶将军的故事。
这回书照例说到,叶仲卿身高八尺,威猛如天兵下凡,俨然就是一关西大汉,入敌营如入自家,和乌牢大将大战三百回合而将敌人挑于马下……说的有鼻子有眼,说的眉飞色舞,说的叶仲卿都要怀疑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将军叫叶仲卿了。
这谁造的谣?
明明这次和乌牢交战,靠的是智取,怎么就成了硬攻夺城、全凭武力的武斗了?
楼下越说越远,叶仲卿红着老脸终于沉不住气甩开满手的瓜子壳,起身一脚踩上栏杆,准备从二楼跳到那说书少年的案几前。
却有个人比她先了一步。
“黄三来啦!”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喊完了带头夺门就跑。
周围听书的人见状,根本来不及细究,“哗——”一声作鸟兽散,不到眨眼的功夫,场中就只剩下说书少年一人。
“哈哈,你小子在这儿!”随着个破锣般的声音,一个虬须大汉从茶楼外冲了进来,拧住说书少年的手腕,洋洋得意道:“这下可算叫老子抓住了吧。”
来的大汉正是这附近这条街有名的街霸黄三,仗着自身拳脚硬投靠了个京中高官。惹上他的人要么是吃一顿拳脚,要么是吃一顿官司再吃一顿拳脚,所以小二也不敢上来。
“放手!”那少年说书时的激昂不见,变了脸色,奋力挣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