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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周学正开口,站着伺候的李差人插嘴道:“大人,上个月越溪镇的张相公央求给他母亲送个节孝匾,完事后却只谢了区区二两银子,只够木匠的工钱,那金漆匠天天都来讨要工钱哩。这回您要给谭举人送匾,这谢礼可要事先讲明白了才好。”
周学正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如此市侩,岂有此理!若再要如此,立即打顿板子开革出去。下去。”
这时能言善道的李差人方才晓得,这新任学正是不同的,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而去。
原来周学正年富力强,与做了一任别处县令的裴知县不一样,他是在翰林院沉淀多年的庶吉士,只因大礼仪之争反对过嘉靖皇帝,被报复出京,但正因此受到朝中多位大佬的支持,前程远大,所以人家的格局不同,远不是即将退休,只想着捞一点是一点的胡教官可比。
酒还未吃完,一个小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二位大人,府城大老爷传令,朝廷喜诏,今晚官船就要住在苏州城外了,明早本府官员举人并有功名者要务必齐集码头接旨。”
“终席吧,还得马上派人去各家通知,明日五更一起去接旨。”
周学正当即站起身来告别,陈教官自是不敢挽留。
消息很快送到了沈家村,沈家顷刻间鸡飞狗跳,自老爷子以下,连沈佐沈象道都要准备去迎接。在年纪差不多的兄弟中,唯有沈侃没资格。
虽然没有面子,不过沈侃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迎接圣旨一点也不好玩,整个苏州府大概不止万人要过去给一个传旨太监三跪九叩。
大热的天,想想站在人群里大半天的滋味,所以不去也罢。
傍晚,他优哉游哉的写了一打油诗,命沈大山马上送过去。
柯家,收到信的柯文登瞅着信皮上写着“柯兄喜书”四个字,由不得喜上眉梢,“沈兄弟怎么加了个“喜”字?赶紧打开看看,便见分晓。”
迫不及待的将书信拆开,就见信中写着:怜兄心痴过拙痴,不解救人月老心;笔底生花花解语,笑尔一纸毁终身。
“不好了!不好了!”
尽管柯文登已经猜到,还是大吃一惊,“哪里知道沛薇真就是裴老伯救回来的。哎呀,人家好心好意成全我,柯文登你当初就算不知情,也不该回的那般决绝啊!脑袋一热又写了凭据,这,这叫我现在怎么好意思去求人家?偏偏沛薇又在他家,这该怎么办?”
俗话说大丈夫一言九鼎,想了半天,柯文登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最终还得去求父母,自己叹气道:“罢了,还是带着这封信去禀明爹爹吧,拼着丢人现眼,也得商议个法子出来。”
见到父母,柯文登上前鞠了一躬,请过父母的安,然后格外老实的坐在一边。
柯老爷夫妇在说些闲话,就见儿子轻轻说道:“爹、娘,沛薇妹妹竟没死呢!”
第0122章 喜诏()
柯老爷正在给妻子讲诉当年接旨的经过,冷不丁被儿子
柯夫人一样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有这等事?那人现在在哪里?”
“怎么可能!沛薇没死?”柯老爷还在消化这惊人的消息。
柯文登神色复杂的解释道:“是被裴年伯救的。”
“原来是他救的!”柯老爷顿时心里有了谱,神色恍然的和妻子对视一眼。
这时柯文登渐渐不满起来,叫道:“裴老伯真是的,为何救了沛薇却隐瞒不说,且又偏偏请了沈姨丈来做媒?不问可知我们焉能同意?还有,孩儿也因被裴伯伯再次当面逼婚,只好当场写了绝据,就为了对得起沛薇呀。哪知一时鲁莽,沛薇竟然还在人间。爹,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好友救了人后,故意请老沈上门来提亲,这个柯老爷不难理解,要是他也会这样戏耍一下沈嘉谟,那么好的闺女也能下死手。
但是后来在儿子身上生的这些事,柯老爷半点不知情,急忙详细询问了整个经过。
柯文登有问必答,又将沈侃的那封喜书递给了父亲,柯老爷看了下,随即哈哈大笑道:“果然沛薇未死,真乃大喜!老裴啊老裴,你这是不但埋怨老沈,连我也一并埋怨上了。唉,说起来沛薇一事我确实有错,故此你才会这么对待文登。”
柯夫人听了也大喜,心里异常感激裴知县,叫道:“老爷,既然沛薇就在裴府,裴大人不比我姐夫,反正这口气他也替沛薇出了,你何不给咱痴儿成全了这桩姻缘?也不枉两个孩子这一番遭遇了。”
哪知丈夫摇摇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恐怕此事要大费一番周折呢。”
“一桩美事,何来的周折?”柯夫人不解。
柯老爷叹道:“夫人有所不知,当日咱儿子立誓不再娶,他那头故意请姐夫来说媒,固然是为了出口气,可也明白点出了其中之蹊跷呀!可惜咱们没看出来,没有答应。然后他又特意当面提亲,哪知咱儿子痴痴念着沛薇,依旧浑浑噩噩,还亲手写了字据。你想想裴年兄他本是一番好意,反而被我父子连番拒绝,岂能不恼?今日此事水落石出,然沛薇住在他家里,我父子有什么意思再去求人家?”
“那怎么办呀。”柯文登悔不当初,整个人都蔫了。
柯夫人说道:“虽是这么说,老爷,为了成全儿子,脸面不要了又何妨?”
“夫人放心。”柯老爷看着难过的儿子,轻轻一叹,“拼着我这张老脸不要,待我亲自去向他求亲就是了,就看痴儿的缘法如何。”
“老爷亲自出马,事儿再无不成的。”柯夫人露出笑容。
打定主意委曲求全的柯老爷不再将面子放在心上,笑道:“你且莫奉承,等拿稳了再说吧。”
柯夫人说道:“事不宜迟,正好明日一早去接圣旨,完事后,老爷务必要去裴府走一趟。”
“这个自然。”柯老爷又说道,“沛薇那孩子平安,夫人应暗中吩咐一个人去给大姐送信,让她放心,切记不可走漏风声,被姐夫和那娇娘贱人知道。”
“这个我晓得,老爷放心吧。”柯夫人点头。
第二天,迎接圣旨果然整整折腾了大半天,据说加上兵丁衙役等,真真何止万人。
官府连夜在码头搭建了一座彩楼,等太监磨磨蹭蹭的从船上出来,上万人黑压压的对圣旨三跪九叩。
恭迎圣旨进城,大家伙又鸡飞狗跳的抢先跑到衙门前,等随行的礼部官员唱礼,还得再来一遍三跪九叩,没办法,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好在此乃嘉靖皇帝昭告天下的喜诏,争赢了旷日持久的大礼仪之争,父母被尊为先皇帝皇后,想必当时大多数人也跪的心甘情愿。
圣旨大意是为了普天同庆,比如蠲免各地积年的欠粮,站对皇帝这一边的官员们升官加爵,犯人减罪从轻落,有个大赦天下的意思,反正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此外命各地保举天下贤良,这里面就有点文章了,大概是嘉靖皇帝对某些官员很不满,想让他们腾地方。不过此乃台面上的文章,谁都知道可也谁都不能说破。
总之这么多的圣恩毕竟不多见,大家伙谢了恩后,当晚布政司便连夜命工匠把旨意缮写出来,然后刻板印刷,套上带龙纹的装饰,一面给各府、州、县,一面给各级学院以及有功名的人家,又照旧贴在各衙门外、四门。
单说吴兴县,喜诏颁来后,周学正和陈教官先沐浴,然后在明伦堂捧着朗读,读到关于县学的一条,“府、州、县有贤良方正之士,查实奏闻,送部以凭擢用。”
周学正便对副手说道:“这是学里的分内事,咱们得慎之又慎,不然事关重大。”
“大人说的是。”陈教官附和,“这事委实难办。那年上面行文下达,要保举优生,咱学里当时报了三个。其中谭举人倒是没人说什么,随后人家中了举呀,可那两个优生,就有人说什么照顾大族云云的闲话。”
“是谁?”周学正问道。
陈教官看了他一眼,说道:“一个王家后生,一个沈家的沈仕。”
“哦。”周学正轻轻点头,“好在沈仕的年纪还小,今次咱们不必为难。既然那谭举人确实服众,看来此次保举,只怕还是此公。”
陈教官笑道:“他贵为举人,咱管不着他,大人也不必担心。”
周学正笑道:“推荐良才,正是学里之本分,遑论出学不出学。对了,陈兄昨晚还说要送他匾,现在商量商量吧。”
“对,正要说这事儿。”陈教官一指外面,“库里现有一面匾,不知什么缘故,没挂出去,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请大人想四个字,岂不是省钱省事?”
“这个不错。”周学正对他的主意很满意。
敢情这就是李差人的主意,他在县学当差三十年,能说会道非常精明,历任学正大多倚重于他,谁知昨日被周学正给喝骂了,不敢再乱说话。
问题是他到底放不下谭举人家的丰厚赏钱,昨晚遂絮絮叨叨的给陈教官出主意,如果把闲置多年的牌匾刷刷漆,刻上周学正起的四个字,何愁谭举人不感激?
县学一向算是清水衙门,立个贞节碑送个孝顺匾的是为数不多的财源之一。
陈教官也惦记自己的好处呀,今日这番话都是昨夜李差人的话,初来乍到的周学正哪里晓得?
站在下面的李差人一听大人说了句不错,马上叫人去将那块闲置的牌匾抬到了明伦堂,还招来一位金彩匠,当面讲明工钱,就等周学正想出四个字了。
周学正虽然厌他为人,可也欣赏他办事的迅周到,看了下牌匾材质上乘,点头道:“挺好,这匾不小气。”
陈教官笑道:“就等大人想四个字了。”
周学正也笑道:“陈兄经验丰富,你拟的必佳。”
“下官一肚子上古,这时文什么的弄不来。”陈教官嘻嘻一笑,“大人就来吧。”
“陈老你太谦了。”
周学正哈哈一笑,一时技痒,当下想了想,“有了!就怕我这四个字未必能尽谭老弟之美。‘品卓行方’四字,陈老以为如何?”
“好!大好!不愧是翰林。”陈教官伸出了大拇指,转而吩咐李差人:“快拿帖子去请耘农先生来。大人,这常耘农写得一笔好字,向来都是请他来代笔。”
意犹未尽的周学正索性笑道:“罢了!兄弟就胡乱写写吧。”
“哎呦!那敢情好。”陈教官露出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大人肯写那最好不过,不但受匾的人家脸上有光彩,也省得咱们每次都要求人了。你们赶紧的,笔墨纸砚伺候呀!”
第0123章 欣慰()
几个差人见学正大人今日兴致很高,赶紧殷勤的跑进去抬出来两张桌子,并在
李差人一个人使劲磨墨,其他人将数张宣纸拼成一大张,用浆糊粘好。
准备的差不多了,周学正遂叫人取出他素来惯用的徽州大霜毫,先左右审视了下纸张的距离,然后手臂一挥就一个字,那字写的真是岳峙渊停,功力深厚。
陈教官喝彩道:“写得好!可谓龙腾虎卧,大家风范。”
“献丑。”周学正笑着一边和他闲话,一边又执小笔在两边留下官衔以及年月日。
完事后两位官员各回返家,半个时辰后,金漆匠刻好了,就差描漆装彩,李差人便赶紧去谭家报喜讯。
谭举人正在家里和常耘农闲谈,见李差人走进来,问道:“今日有何公干?还是学里又短了吃穿?”
常耘农见他怀里抱着东西,也问道:“手里是字画吗?”
“你二位好生瞧着。”李差人笑嘻嘻的把一叠纸放在桌上。
好奇的谭举人展开来一看,见是“品卓行方”四个大字,似乎是匾上用的,皱眉道:“陈先生是怎么回事?去年他说的,我明明辞之再三,为何今日又弄出此举?”
“这字写得好!”常耘农很惊讶,“谁写的?”
“咱们周老爷亲自写的。”李差人得意的道,“这是陈大人对周大人说谭乡绅积善行德,还出钱修了文庙,周大人非常高兴。我呢也把谭老爷的种种好处都说了,周大人便即刻差我叫来木匠做匾,连金漆匠也是我找的,现在字样已经过在匾上,差不多做了七八分,所以我讨了个闲空,恐怕谭老爷你不知道,特意来送个信儿。嘿嘿,先讨一杯喜酒吃。”
“修文庙又不独我一人?这不是叫我羞愧嘛!”谭举人连连跺足,“不行,常老你快帮我想个法子,辞了此事。再说我还未拜见过周先生,受之有愧。”
常耘农笑道:“名副其实,何必辞呢?”
李差人忙说道:“我不都说了吗,那匾都快完事了,还怎么个辞法?我就是来吃喜酒的。”
谁不明白他的来意,谭举人无奈之下,只好赏了他五百钱。
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