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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我宋军勇士,阁下骁勇,实在令人钦佩。”马扩拱手连连称赞。
“没错,徐壮士在燕云义举,着实振奋人心。”得知柔福帝姬的身份之后,裴元衍看徐还的眼神已经明显有所变化。
“多谢你救了我阿姊!”赵榛上前向徐还表示感谢。
这是一位皇子,一位亲王,但此刻的表现却更像是个十几岁的中学生,懵懵懂懂,有几分腼腆。
“殿下客气了,应该的!”徐还连忙谦让。
“十八郎,你为何”直到此时,柔福帝姬才彻底从惊喜、惊愕,以及姐弟团圆复杂情绪中回过神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单单是他有个疑问,徐还,甚至是冯五,心中都有疑问。
信王赵榛是个光头,好像佛寺里刚刚出嫁的僧人,小沙弥
第一一九章子归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在古代,这是关乎孝道的大事。
清代之前,中原人无论男女都留长发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清初剃发令遭到汉人强烈反抗的缘故。
正常情况下,头发是绝对不能剃的,不过也有例外——出家为僧。
信王赵榛,一个皇子,当朝亲王,却是个光头,难免让人惊愕。柔福帝姬和徐还心中都有一个疑问,难道信王殿下出家了?
“阿姊,我”赵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一旁的马扩见状,暗叹一声,低声道:“先送信王殿下回去吧,此事,还是我来解释!”
“请教马寨主!”关乎亲弟弟,柔福帝姬难免紧张。
“公主殿下言重了,不敢当!”马扩低声道:“此事要从信王殿下从金军中逃脱说起。”
马扩一番解释,徐还和柔福帝姬才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去岁金兵押送包括宋徽宗在内的宋国皇室北行,经过真定一带的时候,恰好有一支宋军经过,当即全力救驾。
虽然没有成功,但却成功制造了一场混乱,当时有很多宋国宗室想要,或者已经趁乱逃跑。不过很遗憾,大部分人没有成功,都被金军抓了回去,唯独信王赵榛运气好,逃出生天。
他在诸皇子之中排行靠后,年纪较小,金兵对其关注不高,防备本就松懈。纷乱之时,他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倒也机敏,加之误打误撞的好运气,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不过走脱了一个皇子,情况严峻,金军上下也颇为重视,之后也曾经大肆搜捕。当然了,赵榛的真实身份是被隐匿的,以免被宋人发现端倪。毕竟逃脱一个皇子,可能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当时赵榛逃出去之后,又饥又饿,加上金军的追捕,处境十分艰难。加之他是个皇子,自小在宫中长大,养尊处优,五谷不分,野外生存能力很差,一时间狼狈不堪。
虽然是皇子亲王,但因为年纪小的缘故,赵榛不懂谋划,合理利用自己的身份。加之国破家亡,从被俘再到逃亡,受到惊吓,有些六神无主。
在金兵的追击之下,一时间仓皇失措,慌忙逃跑,竟然从山坡上的摔落晕倒。幸好中途有化缘的僧人路过,将他救了起来,带回大名府的寺中。
赵榛本就心慌意乱,到了佛寺之后,诵经礼佛,心里安慰不少,逐渐平静,仿佛找到了寄托。
至于后来剃发,一方面是借出家躲避金军追捕,另一方面有点看破红尘的感觉。然而实际上,这只是一种消极避世,畏惧面对现实的行为罢了。从此赵榛每日便留在佛寺之中,诵经祈福,祷告佛祖保佑被俘的亲人平安。
但实际上,赵榛根本无法做到六根清净,不恋红尘,见到姐姐柔福帝姬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心情激动。
在佛寺待得时间久了,赵榛渐渐信任寺中僧侣,心情苦闷之时偶然将身世泄露给收留他的僧人。那位僧人得知他的皇子身份后,觉得非同小可,便将此时告知了熟识的马扩。
后来金军围攻大名府,佛寺也遭受波及,赵榛的身份受到怀疑。马扩便及时将赵榛接到了五马寨,并且对外公开了其身份,目的自然是想要用赵榛皇子的身份,树立起一杆抗金大旗。
效果是有的,凡响也很好,但真正见过赵榛的人,却不免都有些许愕然与失望。甚至很多时候,马扩都不太愿意让人见到赵榛。
原因就在于赵榛如今的形象与心态,光头形象,避世心态。
尽管当初在佛寺剃发是为了安全的权宜之计,但青灯古佛时间长了,赵榛竟习以为常,并且沉溺其中。
在五马寨的这些日子,根本没有闹腾什么抗金大事,而是吃斋念佛,每日诵经祷告,渐渐成了今日模样。
当然了,这些都是送走赵榛之后,单独向徐还和柔福帝姬所言。看得出来,马扩对此也比较苦恼,明明找到个皇子,有一个宝贝般的招牌,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甚至因为赵榛的形象和举动,惹出来不少怀疑。
金国有所耳闻后,立即对外释放消息,声称五马寨里的信王是假的,是马扩找了个燕人赵恭冒充假扮的。于是乎,信王身份越发扑朔迷离,真的都快让人说成是假的。
马扩没少因此伤脑筋,沉声道:“公主是信王殿下的姐姐,还望公主多安慰。开导信王殿下。”
“嗯,我会的。”柔福帝姬连连点头,却红着眼睛,颇为伤感。
徐还心中却不由泛起嘀咕,赵榛目前这个状态实在算不上好,似乎算是心理创伤后遗症的表现。时间这么长了,还能恢复过来吗?柔福的开导能见效吗?真是让人忧虑啊!
柔福帝姬当即离开,前去找信王赵榛,姐弟俩私下说会话,徐还则留下来马扩与裴元衍沟通交流。
“徐壮士”
徐还笑道:“元衍先生,不若呼在下子归吧,在下的表字!”
没办法,表字相称是古代的习惯,进入中原,回到江南之后用处甚多,所以徐还也给自己取了一个。
“徐还,徐子归?”裴元衍连连点头道:“好名,好字!”
“先生谬赞了!”
“不是谬赞,适才公主简单说了你们南归之行,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凶险可想而知。”裴元衍道:“子归都能一一化解,足可见非常之处。”
“运气好罢了!”
“是啊,子归的运气不错!”马扩也跟着符合一句,意味深长。
徐还摇头道:“不过最近这几天,运气却不怎么好。”
“子归是说的八字军的事?”马扩笑了笑,这才是正经最要紧的事情。
“没错,八字军残部本就艰难,没想到金兵突然杀过来,凶多吉少。”徐还沉声道:“临走之时,傅选已经率部撤向井陉口方向,还请马寨主出面接应。”
“此事义不容辞。”确认了身份之后,尤其还多了一个柔福帝姬,马扩答允的很爽快。
不想裴元衍却突然道:“别着急,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第一二〇章皇子不同于公主()
从长计议!
听到这个词,徐还和马扩都转头看向裴元衍。
这是一个稳妥的说法,多半是觉得不妥,或者另有想法。
“元衍先生,有何不妥吗?”徐还轻声询问。
裴元衍似乎担心徐还误会,当即道:“子归莫要误会,当初若非你和契丹人进攻幽州,迫得进攻五马寨的金军回援,我们如今还不知是何处境,所以求援之事,自然义不容辞。”
徐还微微惊诧,没想到自己当初进攻幽州,误打误撞还有这个效果,竟然也解了河北义军的危困。
有趣不说,而且也阴差阳错落下一份人情,难怪确认自己身份之后,马扩表现的很热情。
马扩点头赞同,旋即低声道:“先生的意思是?”
“除了营救八字军,是否也要对金贼还以颜色呢?”裴元衍小声提议。
徐还和马扩都是眼前一亮,笑道:“如果可以,自然最好不过,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裴元衍摆手道:“高见谈不上,子归让八字军在井陉口等待,兴许早已安排。”
徐还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自己毕竟是个客人,过于越俎代庖不合适。
“既是救援,第一时间接应自然十分重要,井陉是必经之地,但反过来,金军若是追击,井陉也是必经之地。”
马扩和徐还对望一眼,愤愤道:“先生的意思是,在此给金军当头一棒?”
“不错,正是此意。”裴元衍沉声道:“井陉狭窄,金贼若是匆匆追击,我们可在中途设伏,给其当头一棒。如此,不仅能报一箭之仇,一定程度上对五马寨的安全也有好处。”
马扩心中一震,悠悠道:“先生是担心完颜挞懒进军河北?”
裴元衍正色道:“未尝没有这个可能,毕竟金贼一体,粘罕兵马撤退,河东金贼越过太行山不足为奇。”
这些天徐还已经对金国上层格局有所了解,尤其是在元帅府的书房里看过许多机密之后。金国大将们几乎每个各自占据一个地区,然后视作自己的“私人”势力范围,通常不允许旁人插手,彼此保持互不侵犯的默契。
河北之地,与燕云紧密相连,一向是元帅完颜宗翰的势力范围,主攻方向。而完颜挞懒则驻守河东,南下经营中原,彼此以太行山为界,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
大同府契丹人作乱的时候,完颜挞懒没有北上支援,就是这个缘故。为此完颜宗翰不惜抽调围攻五马寨的兵马,亦没有让完颜挞懒东进,可见彼此互有提防。
金人的这种部落之国,权贵割据对义军发展,甚至北伐大局而言其实是有好处的。五马寨得以安然存在,多少也得了这方面一些便利,并借此持续坐大。
也正是因此,五马寨上下,甚至包括马扩本人都渐渐生出一种下意识的印象。敌人只会是从北方的燕云来,不会从太行山以西来。
现如今,裴元衍这么一提醒,方觉有些大意。
尤其是这次,前去营救八字军,毫无疑问会与完颜挞懒的兵马有冲突,到时候报复或许难以避免。
万一完颜挞懒进犯五马寨,太行八陉就是其必经路途,其中距离最近的井陉无疑最需要防备。
提前设伏,似乎颇有必要。
“先生所言极是。”徐还当即道:“马寨主,既如此,还请多费心。”
“不妨,我这就安排。”马扩摆摆手,对于抗金杀敌之事,他向来十分热衷,不辞辛劳。
徐还问道:“有劳了,需要在下协助吗?”
“不必,子归好生在五马寨歇息便是,营救八字军的事情交给我,觉悟耽搁。”马扩笑道:“倒是冯五兄弟,可能还需走一遭,也好与八字军的兄弟联络。”
八字军愿意出兵相救,冯五自然求之不得,引导联络自然义不容辞。心中更是有些小激动,想要尽早返回,将徐公子的事迹,以及信王与公主的身份告知众人。
调兵遣将自有马扩安排,徐还则被留在了五马寨,盛情款待。
一个攻陷过幽州,火烧金贼帅府的英雄,立即赢得五马寨万千将士的称颂与崇敬,关于他的各种事迹已经开始在营中流传,甚至越传越邪乎。
徐还没想到马扩的速度这么快,竟然连夜用自己做起宣传工作。不过也能理解,大名府被攻破,五马寨曾被围困,难免士气低沉,故而想要借用自己的事迹来激励下属。
唉!
一想到自己成了先进典型,徐还便觉有趣,只是事迹已经越传越邪乎,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有被神话的可能
哼哼!
不过一看到愁眉苦脸的柔福帝姬,徐还的心情便十分沉重。
她劝慰开导赵榛的行动并不成功,十几岁的少年人遭逢巨大变故,心里创伤颇为严重。在关键时刻,青灯古佛恰好成为“良药”,缓解了他心中的惊恐与苦闷,仿佛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再也不肯放开。
如今已然沉溺其中,再难自拔。
“难道十八郎这辈子要永远吃斋念佛吗?”柔福帝姬不免有些担心。
徐还安慰道道:“唉,开导并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吧,兴许有转机。”
柔福帝姬叹道:“也是,好在他没有四大皆空,还认我这个姐姐南归的时候我们带上十八郎吧,回去之后我会好好开导他。”
“这个”徐还沉默了。
“怎么?不方便吗?”柔福帝姬微有惊讶和不解。
徐还赶忙道:“不是不方便,而是不妥。”
“不妥?你是担心马扩他们奇货可居,不愿意放了十八郎?”柔福帝姬有些惊讶,继而表情微有愤慨。
“非也,马扩或有利用信王殿下名声的意思,但绝对不敢扣下信王殿下。”
柔福帝姬神色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