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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有着这样的认知,王书辉才深刻的知道,为了获得土地,为了保卫自己获得的土地,农民们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可是,封建的土地所有制。或者更进一步的说,土地私有制这种制度,其本身就会必然的导致封建社会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中国两千年的封建时代里,封建的土地所有制导致的中国严重的土地集中,土地占有不平均的问题,都是最终导致一切封建王朝灭亡的本质性原因。
所以那些没事瞎****什么“地主招你惹你了”的生理残疾,大脑残缺的傻x,可以把嘴闭上了。
在出村调研的路上,王书辉的脑袋里就想是在着这方面的事情。
王书辉是在村外面不远的田里发现赵二的。当时的赵二正在翻地。因为赵二是个老光棍,没有家人参加民兵队,所以他不仅没有牛来拉犁,而且也没有那种复兴会生产的坚固锋利的白口铁锄头。
赵二用的是一个完全看不出什么材质,样子相当笨拙的锄头小心翼翼的刨着地。远远的看到他刨地的样子,让王书辉有点搞不清楚。他那么小心翼翼,到底是害怕把地被刨坏了,还是害怕那个笨重奇怪锄头会坏掉。
农田里的活儿说起来难,说起来也不难。和在工厂里当工人一样,农民种田也是个熟练工种的过程。你要是没干过一种农活儿,那你肯定干不明白这个活儿。外人冷不丁的参与进去,完全是给人家找麻烦。
完全使用人力,靠着一膀子力气干农活儿,这种事情王书辉是完全没见过的。所以,很多这种古代的农活儿,王书辉根本就完全不会。从出了村子开始,王书辉一路看过去,基本上就没发现自己可以干的农活儿。直到他看到正在翻地的赵二的时候,王书辉才发现了一个简单的,自己会干的农活儿。
王书辉从村来出来的时候,肩膀上扛了两件工具。一件是个铁锹,一件是个锄头。锄头和铁锹是很多农活儿中都要用到的工具。不过,虽然用锄头翻地也是可以的,但是王书辉知道,用来翻地最好的农具,还是那种三齿耙子更好用一些。当然了,锄头和铁锹也一样可以用来翻地的。
就这样,王书辉放下铁锹拿着锄头,和一个会讲枝江方言的本地同志,一起走进赵二家的地里。和他打了个招呼之后,王书辉就开始挥起锄头在赵二旁边翻起地来。
面对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你家的地里来刨地这种奇怪的情况,赵二表现的相当平静。他只是看了两个人一眼,就继续干起活儿来。这一干就干了一上午的功夫。差不多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的时候,赵二直起腰望了望天,之后就向田边的大树下走去。
王书辉看到赵二的举动心里松了口气。他也直起腰跟着赵二走出了农田。因为不懂得翻地的干活儿技巧,王书辉这一上午的农活,干得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这一上午的功夫,王书辉好几次都想放弃了,不过在拉近村民关系,完成调研的大目标下,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和王书辉一起坐在树下,吃了几个王书辉带来的包子,接了一根王书辉的香烟后,不用别人开口,赵二自己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两个后生也是复兴会的吧。我看我们村里工作组的后生们穿的都是你们这样一样的一身儿。听说你们会里的头头,那个叫王师尊的人挺能败家的。好像复兴会下面好几千的人手,都是那个王师尊养活的。人人好几套这样的衣服,也不知道他这么败家,他家里的家财够他败几年的。”
听了有人当面批评嘲讽自己,王书辉表现的有些尴尬,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没说什么话。倒是王书辉旁边的翻译同志,听到有人骂被他视为父兄的王师尊,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一点笑容也没有了。
“我听邓大光那后生说,你们复兴会里有个扶老帮幼的规矩。去年的时候,管我们村的那帮后生,还帮了村里好几家缺人手的人家干过活儿。”
王书辉听了旁边的同志把赵二的话翻译成普通话之后,对赵二笑了笑,说道,“您还真是见多识广。”
翻译同志不知道是怎么翻译的,反正听了翻译的转译后,赵二先是愣了一下,之后就笑了起来。
“我怎么算得上见识广的。我活到如今,连自己活到多少岁了都不太清楚。还是工作组的后生帮我计算,才知道老头我如今活到四十二岁了。活了这么多年,我除了年轻时当夫子,应了官家的差事,把村子交的皇粮送到南京那一次之外,我也只去过两三次县城。说起来,我就是个最实在的乡农而已。你这后生不要给我灌*汤了。”
王书辉听了翻译同志的翻译之后,点了点头,决定立即对这个老头开展调查工作。
本来,王书辉为了能够快速和村民拉近关系,在下乡之前,还专门准备了一些枝江地区的客套话。可是,在没有办法直接交流,说话也要靠翻译的情况下,这些客套话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虽然王书辉知道,搞调查研究,最好每次座谈的人数最少达到三个人。可是,面对着在现实中语言交流困难的情况下,王书辉决定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调研策略,一次询问一个人就好了。
王书辉拿出出发前自己发给每个调查组成员的调查表格,开始直接询问起赵二相关的调研问题。
“老丈,您贵姓啊。”王书辉问道。
“我叫赵二。”赵二回答。
“你老人家过去是做什么为生的?”
“还能做什么为生,农家人自然是靠种田为生,靠老天保佑过日子呗。”
“你是种自己家的田,还是佃马家的田种呢?”
“呵呵,二十年前,我家里倒是还有点田。可是二十年前家里就败落了,只能靠佃马家的田过活呗。”
“那您过去佃了马家多少田?”
“老汉我是个老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佃的田也不多,只佃了十亩水田。”
“哦,那这十亩水田,都是你一个人种么。”
“你这后生问的好奇怪,不是我一个人种难道还雇人种不成。我自己就是农人,要是有钱雇人种田,我还佃人家的田干什么。”
“那你做饭烧的柴草怎么算,据我所知,赵家滩这里的山林也都是马家的吧?”
“一看你就是没干过活儿的。我佃的那十亩田里,就含着打柴的柴山呢。”
“那你家有房子么?”
“房子自然是有,虽然是个茅草的房子,但也是我自家的房子。”
“你怎么给马家交的租子呢?”
“我自己手里没钱,自然是年尾的时候,交七层的租子给管家了。”
“赵家滩这里,佃马家田种的,都要交这么重的租子么?”
“是啊,没钱先交租子,就都只有在年尾的时候交七层的粮食。听说要是年前交租子,就可以少交一层的。不过,我们这些穷汉,都落魄到佃人家田来种的地步了。自然都是交七层租子的。”
“你一年要消耗多少粮食呢?”
“消耗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一年要用掉多少粮食。”
“大约七八石的粮食吧。有时候多些,有时候少些。总要看老天的赏赐。他老人家赏多些,我老汉就过个好年。他老人家赏的少些,我就勒勒裤带,咬着牙过一年呗。”
“这一石粮,县里要卖多少钱?”
“一石稻谷总要一两银子的。”
“那你这一年吃的粮食总要花七八两银子吧。”
“大概是吧。”
“盐也要吃的吧?”
“傻话!谁能不吃盐活命的。”
“一个月要吃多少盐呢。”
“那个么,最少也要十两一个月吧。”
“盐要多少钱一斤呢?”
“嘿嘿,我老汉有门路,能买到私盐的。哈哈,私盐便宜的很,只要一两银子一斤。”
“那就是说一个月,买盐也要花六七钱的银子。”
“我老汉又不是你们会里的后生,我是不识数的。我怎么知道。不过,好像也差不多吧。”
“猪油也是要花钱买的吧。”
“你这后生怎么总是问些怪话。我又不是秀才老爷,总不会有人送给我猪油吃的。不吃些猪油身上又没力气,自然也是要买的。一个月总要吃上五两猪油蓄力气。”
“多少钱一斤呢?”
“总要一钱银子一斤的。”
“那就是每个月买猪油要花三分银子。”
“应该是吧。”
“牛是要租的吧?”
“又问傻话了!种田,特别是种水田,不用牛耕,老汉我自己也拉不动犁啊。”
“租牛要多少钱呢?”
“…………。”
“…………?”
“…………。”
(王书辉后来又问了赵二其他的,每年里他要支出的项目。)
。。。
。。。
第107章 不可抗拒的力量()
要是想要算清楚一个在封建农业社会里的佃农的日常开销的话,不需要什么高深的数学知识,只要具备能够处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的简单算术能力,就可以了。︾樂︾文︾小︾说|
赵家滩的前佃农赵二,在租种马松华家土地的二十年间的生活里,基本的日常开销非常简单。总的来说,只有个人消耗,也就是日常的吃喝住用行的方面,和投资性开销,即种田需要的种子、农具、租牛等方面的开销。
在王书辉详细的询问下得知,在赵二的生活开支方面,主要包括粮食、猪油、盐、灯油(菜油)、茶叶这几项最简单的开支项目。在生产工具方面的开销,才是赵二开支部分的主要内容。这一部分,包括了种子、肥料、租耕牛、农具(包括犁、耙、锄、打禾桶、箩筐、络脚、鸢箕、撮箕、风车、晒谷用具、南盘、米筛、推子、碓等十五种)。
其中生活开支部分,主要是赵二个人承担。而在生产工具方面,赵二就必须到市场上购买,或者自己买铁料,然后花钱请铁匠打制。这样的话,他就必须到马松华的管家那里借高利贷才能去买东西。他二十年间,欠下的近三百两银子的高利贷,就是这样积攒下来的。
而赵二每年的收入,就只有种田的收入和冬季农闲时,给附近村子的地主家做短工挣钱这两项而已。
经过简单的加减之后,王书辉愕然的发现,即使不出现任何意外状况,赵二每年的开支和收入也达不到收支平衡。就是在好年头,赵二的收入也要比支出少四五个铜钱。这还是必须是在:
没有洪涝、干旱、风灾、雹灾、病虫害等各种自然灾害;
赵二身体状况良好,不生任何会耽误干活儿的病;
本身具有基本的计算能力(不被地主欺骗);
冬季不下大雨,可以出去打短工;
全年不进行任何休息;这五大条件全部满足的情况下才行。
但是,从王书辉了解到的基本情况上看,早在嘉靖时代开始,中国大地上,除了因为大陆季风气候导致的不定期自然灾害之外。因为小冰河气候异常开始爆发,基本上中国每一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新的自然灾害大面积出现。另外,因为大部分中国人没有受过任何基本的教育,别说是佃农,就是自耕农、小地主,也不具备基本的计算能力。
也就是说,上面说的那种,赵二最好的收支状况,基本就不太可能出现。而王书辉通过对赵二的询问,也印证了他的这个推断。
赵二即使再迟钝,脑子再怎么不灵光,他对日子逐渐变坏也有着最直观的感受。他明显的感受到,赵家滩的村民们的身份,大部分都在遵循着一个基本的规律发生变化,那就是:小地主变成自耕农、自耕农变成半佃农、半佃农变成全佃农、全佃农变成半佃半工(短工)、半佃半工变成长工、长工变成家奴。
而据赵二介绍,工作组没来的前三五年间,签身契,当家奴,都已经不是很容易了。因为大地主随着土地兼并的过程变得越来越少,他们需要的家奴也是有限的。
赵二说,过去几年中,只有家里有田的人家,才能把自家的田送给马家,之后才能当上马家的家奴。一般的佃农长工们,都是想要做家奴而不可得的情况。
王书辉对这种情况非常的奇怪。在他看来,即使当佃农,当长工,从法理上讲,佃农和长工也是有人身自由的**个体。怎么会有大家踊跃的卖身为奴的情况发生呢。
还是赵二的话给王书辉解了惑。据他说,当佃农,当长工,就要不停的向主家借高利贷。而当上家奴之后,干的活儿和佃农长工差不多,可是在生活开销和生产开销方面,就全由主家负责了。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