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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想再抱的紧一点,可是又觉得这种想法很不应该。
这样过了一夜,她好像已经朦朦胧胧的知道了什么。
好像就是这样模糊而朦胧的信念,支撑着她,一直走了这么多年。
她喜欢他的豁达,喜欢他的温和,更佩服他的意志。这种信念在小小的少女的心里破土而出,在日后的岁月里,逐渐发展成为了非卿不嫁的承诺。
云潇的眼底有泪光。这一刻,她不再怀疑她嫁给易初寒的目的,她爱他,而他也爱她,这是他们成婚的唯一原因。
这个原因,她在六年前就知道了……
她缓缓将头抬起来,娇蛮道:“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一幅他答不出来就狠狠修理他的样子。
“翠水池。”
云潇满意的弯唇。
那时她只有四岁,刚刚从上京来到璇玑宫。她被代太后派去的刺客抓住,是及时赶到的易魁救下她,将她带离上京。她想念妹妹,思念死去的父母,便来到璃山翠水池前祈祷。
月色清澈,水光细碎,她看到水中月,璀璨明亮,如此精美绝伦,像极了她从前的家。父亲和蔼,母亲慈爱,自己乖巧,妹妹淘气。可是那样美如同水中倒影一样易碎,她想抓住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流光,好像这样就可以抓住她的亲人。
可是她的手刚刚触碰到那若即若离的水中月,就被易初寒拦下了。他误会了她的用意,吓的扑身而上,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质问她为何要寻死。
她回答说,自己只是觉得,湖心里的月亮一定更清亮动人一些。
这样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第二次见到他,下了好大的雪。山里的冬天来的早,十月已经穿起厚厚的棉袄。易魁是个大男人,心思粗,没有留意到这个自己救回来的小女孩没有冬衣。其他几个长老也都忙着教习弟子,顾不得云潇。
是易初寒注意到她没有去吃早饭,便端了热粥来她房间。他那时体虚畏寒,穿了厚厚的大氅与厚袄,黑色大氅上缀了许多狐狸毛,大红的颜色,落上雪非常好看。棉袄上也缀了一圈同样的绒毛,红颜色浅些,配着深青的棉袄也很是融洽。
她躺在床上发烧,是易初寒给她熬药。她昏昏沉沉中睁眼,便见到他眸中若有若无的隐隐憔悴,他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见她转醒,那疲倦瞬息而没,眼底掠过一丝微笑。他脱下自己的上袄披在她身上,那下摆足足到她膝盖。他打量一会儿,方道:“傻丫头,天冷了没有冬衣,怎样不跟叔父说?”
她低声道:“我怕给他添麻烦。”
他笑了:“你我两家是世交,我叔父与你父亲更是生死好友。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小小的手抓着棉袄上的绒毛,怯生生的说:“我已经不是上京那个……尊贵的大小姐了。”
他知道她经历过丧家之痛,便不再引她说话,只是道:“这衣服你先穿着,我去给你找衣服。”
他说的找衣服,便是冒雪下山,买了衣料棉花,请裁缝做好。璇玑宫弟子如云,但女弟子十分稀少,会针凿的更少。定期有裁缝上山给他们裁衣缝补。一旦下雪路滑,璇玑宫便是与世隔绝了。
他当夜回来,手里是两套合她身高的小棉袄,并小披风。他把衣服拿给新云潇,云潇却不愿意归还他的衣服。她说:“我喜欢这个毛毛,很软……”
易初寒见她高烧乍退,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当然不忍心拒绝,但他也有顾虑:“这是寄风给我猎的狐狸……也罢,将这狐狸毛拆下,缝在你自己的衣服上,可好?”
她不迭点头,笑的美滋滋的:“好!”
随后他和她就熟了起来。有什么事,她不愿意找易魁,总是跟在易初寒身后“哥哥”“哥哥”的喊。在济南王府,她是长女,她总被要求“让着妹妹”,虽然妹妹只比她晚出生半刻钟。易初寒多好呀,他什么都让着她。
她想独霸易初寒的大哥哥式的疼爱,却不料有个人不愿意了。
这个人就是凌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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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师兄,我请你吃糖葫芦()
凌寄风是当年的春天上山的,比云潇早了半年。舒睍莼璩那一年可谓是璇玑宫的多事之秋。收留凌寄风之后的第二个月,璇玑宫遭到了昆仑铁骑的进攻,损失惨重。易魁本该早些前往上京,查看云潇姐妹的情况,都因为整饬宫中事务而乏于分身。到了九月,他终于抽出时间去了上京,就救下了险些被杀的云潇。
大人们都忙着训练新弟子、重修宫殿。年仅六岁的凌寄风,知道,易初寒之所以中毒,都是因为自己,他自然而然的赖上了易初寒,每日陪他解闷、为他做事。刚刚入秋,他便独自去后山,猎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狐狸皮献给易魁做了帽子,尾巴上的毛则缝在了易初寒的冬衣上。
现在,这些毛毛被云潇占据了。
凌寄风当然很不爽,所以他和云潇的第一次相遇,就是他找她算账,质问她为什么抢别人的东西。
时值黄昏,大雪初晴。西边天空恰如火烧一般,云锦蔚蒸,凌寄风踏了纷纷碎雪而来,因走的匆忙,晚风掠过他发丝,吹得他长袍飞舞。他气冲冲的推门而入,打算找那个没眼色抢易初寒东西的小丫头一决雌雄。
但是他一推门,便是一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个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丫头,软绵绵的坐在易初寒的怀里,手里是两个又红又大的山楂。炕上有一个小小的火盆,火盆上烤着一碟子糖,已经融化成好看好闻的褐色。糖汁咕咕的冒泡,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将一个山楂丢了进去,那小巧玲珑的果子立刻沾满了均匀的糖汁,变的越发红艳。她笑眯眯的用削尖了的竹签子扎起来,举在易初寒眼前,后者半是疼爱半是好笑的望着她。忽而吹进来的冷风使他眯了眯眼,看清了凌寄风。
“寄风,这是新来的小师妹云潇。”他温言道,眸子闪烁着璨如星辰的光。
云潇闻言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瘦削的男孩子阴冷的盯着自己,她倒不怕,只是将手里的竹签递给他,娇声道:“寄风师兄,我请你吃糖葫芦。”
后来的事情,她记不大清楚了。那个冬天真冷啊,他们仨总是窝在房里,一同做糖葫芦吃。吃了小半月之后,她的牙总是疼,去给长老们看,他们这才留意到这几个孩子居然自己做零食,才禁止了这种偷懒贪吃的行为。
但是这次成功的偷吃使他们三个越发亲密无间。她一下子多了两个哥哥,嘚瑟的很。什么事情都有这两个哥哥可供差遣,多神气。
他们一同练武,一同习字。璇玑宫的规矩,上午习武,下午习文,晚上便可以去找各个长老,学习他们的独家绝活。有占卜、音律、医术、书画,不一而足。她喜欢学书画,凌寄风喜欢占卜,易初寒喜欢医术,可他们又都喜欢三个人呆在一起,干脆折中,去学音律。教音律的是唯一一位女长老商夫人,她教的耐心,人也和气。于是凌寄风和易初寒进步飞快,然而云潇却仿佛长了个榆木脑瓜,在音律方面一窍不通。
一日晚间,凌寄风与易初寒一同合奏,云潇却完全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商夫人又好气又好笑:“云丫头,你和两位师兄一起学,怎么他们都学的这样好,你还是什么也不懂?”
云潇吐了吐舌头:“因为他们弹琴,我看他们。”
商夫人为人也是风趣的,虽然云潇没什么天分,但她人机灵可爱,也深得夫人欢喜。夫人只得叹气,干脆不叫她弹琴,只让她听琴辨音。于是云潇更美了,名正言顺的窥视两个师兄练习。
这样轻松愉快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天傍晚,易初寒突然发病,昏迷不醒。
云潇与凌寄风缩在窗子下,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房间里。
几位长老围在他床边,轮流把脉,却都没能开出药方。其中一个说道:“好容易天冥掌击碎的心脉是愈合了,但子午离魂,却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呀。”
另一个更悲观:“江湖上中此毒者,谁都没拖过一个月去。寒儿已经拖了半年多,早已经是极限了……我瞧着,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总算有个乐观的,却说的很模糊:“也不是不行啊,宫主,您那里不是还有姹雪圣果吗?那是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拿来急用呀!难道您侄儿的命都比不过……”
易魁登时严肃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信守承诺,怎能为一己之私,坏了自己的声名?”
一向最喜欢易初寒的商夫人也开口了:“我最近常见云潇丫头和寒儿十分亲密,不如宫主问一下云丫头的意见吧。圣果是她父王的,若她同意拿来救寒儿,也是妥当的。”
易魁沉思片刻,便向窗外沉声道:“云潇,凌寄风,你俩进来。”
云潇与凌寄风面面相觑,磨磨蹭蹭的进屋来。易魁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问云潇:“云丫头,你父王有一味很重要的药,放在我这里,他嘱咐我不能私自动用。可是现在寒儿身负剧毒,很有可能命不久矣,这药正能救活他……丫头,我可以把这药拿来救寒儿吗?”
云潇想都不想的说道:“要救易大哥。必须要救。”
易魁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颤声道:“这药价值连城,只怕找遍了大周,也找不到第二颗。”
云潇毫不质疑的回答:“易大哥的命也价值连城,找遍大周,也没有第二个易大哥。”
易魁含泪点头,似乎是同意了这样的做法。可是病榻上的易初寒却出声制止了。
“我不用。”他凉薄的苦笑恰如彼时幽凉的月色,带着浮沉的惆怅,“倘若因我而破例,那么叔父会此生自责,背负着背叛挚友的痛苦。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坏了叔父数十年的江湖诚信之名。”
易魁一把揽住他的肩,颤声道:“云丫头已经答应了,而你……你一旦毒发,也许就再也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傻孩子,我的诚信真的比你的性命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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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萤火虫之夜()
易初寒点头道:“我相信自己可以撑过去。舒睍莼璩”
当时的云潇,并不知道何为姹雪圣果,这又有怎样的奇效。她也不知道易魁和父王有过怎样的承诺与交往。她只知道,大约就是从这时起,她开始格外喜欢固执而倔强的易初寒,喜欢他的傲骨,喜欢他的自信。
他开始学习纯阳内功,为了抵御子午离魂的毒发。内功修习十分繁重,她和他见面的机会变少,大约一年之后,他开始随易魁闭关,一闭就是五年。
第一年,她很想他,天天缠着师父们,要他们带她去看易初寒。
第二年,她开始习惯没有易初寒的生活,每天和凌寄风、凝烟玩在一起。
第三年,凌寄风也开始与易初寒一起闭关练习内功,她又少了一个玩伴。不过那时候,她已经知道潜心习武,不再玩闹淘气。
第四年,她熟读了《资治通鉴》和《史记》,成为全璇玑宫最用功的一个弟子。
第五年,她开始跟着司空默等长老下山游历。
她十岁生日的时候,易初寒终于修炼到九重归阳经的第六层,可以出关了。他给云潇带来了五个造型不一的石娃娃。最开始的娃娃很粗糙,越往后越精致,到了最后一个,已经是惟妙惟肖。那娃娃的面容竟与四岁的小云潇十分神似。
“闭关修炼十分枯燥,我偶尔用手琢磨石头,一来练习功力,二来打发时间。这是第一年做的,还很简陋……这是第二年,已经看清楚了眼睛鼻子……第五年的时候,我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他顿了一顿,没有说出,这几个石娃娃全是他凭借自己对云潇的回忆做出来的。
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易初寒他静静看她半晌,忽而含笑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只看娃娃,都不看哥哥了吗?”
她这才抬起头,认真打量着他。十六岁的他,剑眉飞扬,目若星辰,已经是个俊朗潇洒的翩翩少年。他一身天青长袍,临风而举,在渐浓的夜色中,好似一抹最柔和的天光云影。
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脸上一红,手里的娃娃好像有千斤重。
她嗫嚅着说道:“易……大哥。”
他似是有些惊讶:“果真成大姑娘了,比你小时候文静许多。”
她不觉有些羞涩,但多年养成的贵族气度使她依旧落落大方的悠然一笑:“大哥也比小时候帅气许多呢。”
这样直白而大胆的话语,果然叫这个一向保守正派的少年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她见他难为情,突觉心情极好,小时候那恶作剧的快感席卷全身,却不知为何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娇羞与雀跃。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