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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部队大院-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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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抬举诚惶诚恐。

    “话不能那么说,您在外边那么多年,又是当领导的,站得高,看得远,经多识广,现在既使退下来,也比我们这些白天背太阳、晚上驮月亮,只知道在一亩三分地上从土里刨食的人有眼光。东庄姚大头他大伯原来在省城当处长,退休以后回老家带领村里人展种植养殖和农产品深加工,两年时间就使乡亲们脱贫致富了。现在咱们村里的老百姓手里多少有点钱,也都想捣鼓点名堂,可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的意思是让我也回家来带着大伙脱贫致富?”

    “不是让您带着大伙干。”村支书指指旁边同来的小伙子说,“他是咱村的村委会主任,我们是想让您给我们当当参谋,出出主意,现在农村展多种经济,不仅要有资金、懂技术,还得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听说您在以前部队是搞政治教育的,经常给人家上党课、讲形势,特别会做思想工作。”

    村支书的话说得汪泉红了脸,他有些难为情地说:“我那里敢经常给人家讲党课、讲形势,不过是做一些政工方面的具体工作罢了。当参谋、出主意的事情我得考虑考虑,我不能有些事情自己还弄不明白,再去误导你们。”

    两个年轻人与汪泉聊了很长时间才走。

    按照当地的习俗,久出初归的游子要给过世的老人上坟。汪泉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就让侄子去小卖部买了些香和纸钱,要去母亲的坟上祭奠。

    大宝和小宝都嚷着要跟二爷一块到坟地去。

    汪涌说:“小宝可以跟二爷一起去,大宝在家里做假期作业,就不要去了。”

    大宝不干,央求爷爷说:“我的暑假作业都快作完了,就让我和二爷一起去吧!”

给老兵安个家 第四十章 返乡(中)() 
汪泉的父亲对汪涌说:“孩子们想和他们的二爷亲近亲近,你就让他们一块去吧!”

    母亲已经去世多年,汪泉当年在母亲坟前栽种的苦楝树也有小水桶一般粗了,苦楝树代替汪泉,一年四季为长眠在地下的母亲守灵看墓、遮风挡雨。

    三伏之后的秋天,在中午的时候还残留着夏天的余威,向四处肆意挥洒热气,烘烤着地面上的万物。汪泉提着一篮子祭奠用品,领着哥哥的两个小孙子,来到墓地的时候已经是汗流满面。他小心地拔去母亲坟上的杂草,然后在母亲的坟前摆好供品,跪在地上开始焚烧纸钱。

    小宝站在一边问汪泉:“二爷,这么好的纸烧了干什么?”

    汪泉说:“这不是纸,是‘钱’,用火一烧,不用花邮寄费,这些‘钱’就汇到你太奶奶那边去了。”

    “你给太奶奶邮寄这么多的‘钱’,她在那边怎么花呀?”

    “建房子。”

    “地底下也能建房子?”

    “能呀,只要钱多,不用办什么报批手续,就可以建一座地下宫殿。”

    大宝已经懂事,知道二爷是在与弟弟说着玩,他忍住笑,在一旁也问汪泉:“二爷,我爷爷说每年的清明节都要给太奶奶烧一次纸钱,今天不是清明节,你怎么就给太奶奶烧纸钱呢?”

    “你爷爷清明节烧纸钱是给你太奶奶发年薪,我现在烧纸钱是给你太奶奶发补助。”

    大宝没有听懂汪泉话中的意思。

    “太奶奶以后还会回来吗?”小宝又问汪泉。

    “不会回来了,她住的地方距离我们这里很远很远。”

    大宝说:“二爷讲的不对,太奶奶是死了,不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小姨打工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在那里还办了暂住证,今年收麦子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你小姨办的是暂住证,她当然可以再回来,可是你太奶奶办的是户口迁移,所以就永远也回不来了。”

    大宝听了汪泉的话,满脸疑惑。

    汪泉给母亲烧完了纸钱,又带着两个孩子来到另外一座坟墓前,这座坟墓里埋葬着村里的老支书,是他当年赶着大马车把汪泉送到县城,并亲眼看着汪泉穿上绿军装,走上从戎路的。

    老支书当了多年的村干部,一颗心全放在了群众身上,全村最破的房子是他的家,衣服穿得最旧的孩子是他的子女,自己一身是病没有钱治,群众感冒发烧他却关怀备至。十几年前,他的身体倒下去,成了一个土丘;他的精神站起来,成了一块丰碑。汪泉每一次回到老家探亲给母亲上坟的时候,也都要到老支书的墓前鞠三个躬,烧一些纸,表达自己的敬意,寄托自己的哀思。

    天上无云,地上无风,一缕缕炊烟从一座座庭院升起,久久不肯散去,又到了一家一户生火做饭的时候。

    汪泉给母亲上完坟回来,又来到自己当兵前与父母曾经一起生活多年的老宅院。

    汪泉家的老宅院已经多年没有住人,一片凄凉衰败的景象,院子里杂草过膝,落叶遍地,三间正房、一间厨房和一间盛柴草的房子墙体还好,但是屋顶有的地方塌陷了,露出几个大窟窿。汪泉想像得到,母亲身体尚好、自己刚去部队的那些年,老人对儿子的思念把每个夜晚都拉得很长很长,辛勤的劳作又把每个白天都缩得很短很短。父亲已经搬到哥哥家里去住了,母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还会悄悄地回到老宅院里,看看自己生前辛苦一生和哺育了几个孩子的地方。

    汪泉让大宝领着弟弟先回家,自己一个人在空旷的老宅院子里心潮澎湃地伫立了良久。

    吃过中午饭,汪泉正准备跟着哥哥去地里收玉米,一个白胡子老人用拐杖敲击着路面,走进了汪涌家院子的大门。

    汪泉的父亲看见白胡子老人,连忙上前扶住他,一边喊着“老哥”,一边让汪泉快给老人家搬板凳。

    老人是汪泉当兵走时候的生产大队民兵营长,汪泉叫他海大伯。如果不是父亲介绍,汪泉根本认不出他来了,当年腰板挺直的强壮汉子,如今已成了虾米身材,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被生活的重车轧出来的一道道辙印,一双眼睛红红的,像是早已熟透快要腐烂的桃子,两只鼻孔如同年久失修的自来水管,止不住地跑冒滴漏。

    汪泉的父亲还对汪泉说:昨天晚上到家里来的那个村委会主任是你海大伯的孙子。

    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汪泉仍有一种敬畏之感。

    “海大伯高寿?”汪泉问他。

    “八十三了。”老人回答。

    “您老八十多岁了,身体还不错!”

    “那里还称得上不错呀,活着浪费氧气,死了浪费土地,不死不活的还要儿孙养你。”

    海大伯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成一团的破手绢,擦了擦眼睛和鼻涕,问汪泉:“听说你也退休了?”

    汪泉笑着点了点头。

    汪泉的父亲在一旁说:“没有办法,干公家事的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退休,谁都一个样。”

    “城里人真是怪,农民想休息的时候休息不了,城里人让休息反而不愿意休息。”海大伯说。他见汪泉只笑不说话,又接着往下讲,“你要是不想休息很容易,回到家里来与父老乡亲们一起,按照电视里说的,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天天都有你干不完的事。”

    汪泉对海大伯说,他感谢乡亲们的信任,自己最近也有回老家住一段时间的想法,但更多的是考虑怎样方便照顾家里的老人,能不能与大伙一起干点事,要想一想再说。

    海大伯还像原来当生产大队干部时那么健谈,发苍苍,眼茫茫,提起往事话语长,与汪泉父子俩聊了差不多半天时间才又用拐杖敲击着地面回家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汪泉对父亲和哥哥说,他想把老宅院的房子翻修一下。

    “我给月英通了个电话,我们两个人在外边这么多年,没有很好地孝敬老人,心里觉得亏欠很多。现在我和月英都退休了,我们俩准备着以后城里乡下两边跑,尽量在乡下多住一些时间,与家里人一起,照顾好三个老人。老宅院的房子闲着也是浪费,将来我们回来了就在那里住。”

给老兵安个家 第四十章 返乡(下)() 
汪涌听了弟弟的话,首先表示欢迎,他说老宅院几间房子的地基和墙体还好,大梁和大部分砖瓦都能继续使用,更换檩条和椽子,加上再买一部分砖瓦,花费几千块钱也就够了。汪涌还说,他可以到附近镇子上的工程队请两个师傅来,再找几个亲朋好友当帮工,半月二十天的时间就能把旧房子翻建一新。

    汪泉的老父亲听了汪泉的打算,高兴地说:“我和月英的爸爸妈妈身体都还不算太差,不需要你们太多的照顾,我主要是觉得乡下空气好,吃的东西新鲜,活动的场地也大,对你们以后的身体有好处。我在城里住着,总是觉得憋屈的慌,心里难受,你们住到乡下来,心情可以放松放松。你原来有工作,组织上让你去哪你去哪,让你干啥你干啥,没有别的选择,现在退休了,不是想在哪住就在哪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吗!”

    在家里住了几天之后,汪泉给谭森通了个电话,谭森告诉他,最近这一段时间筹备建房的工作进展很顺利,综合部与信实公司合作开发土地的协议已经签过了,几个招标会也都已经开过,现在大伙正在紧张地进行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汪泉如释重负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当初我真是害怕我和郝金山两家的关系影响到我们的这个经济适用住房建设项目。我今天就给郝金山打个电话,表明我的态度,我既不羡慕他家的房产多,也不嫌弃他女儿是农村户口,孩子们的事我不再干预,由他们自己去做决定,听其自然。据我儿子讲,郝金山的房产虽然很多,但是他的女儿并不准备去住。如果我的儿子与他的女儿现在能谈到一块去,以后结了婚,又没有地方可住,可以住到我买的经济适用房里。但是我的儿子总是想离我越远越好,他要是犟起来,脖子上那几根筋拧在一起比钢丝绳都硬,扭都扭不动,我的房子他很可能也不一定愿意去住,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谭森打断汪泉的话说:“我没有听明白,你刚才讲的话什么意思,你儿子住你的房子,你到那里去住?”

    “我的意思是说,我和老伴以后大部分时间要在乡下度过。从小里来说,我们两家有三位老人需要照顾,当儿女的要补上尽孝这一课。从大里来讲,我们俩要和乡亲们一起流汗出力,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

    电话里又传过来谭森的爽朗的笑声:“你小子就会唱高调,就你身上那几根老骨头,还要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出力?地里的蚂蚱一抬腿,就能把你踢个跟头。”

    汪泉也笑着说:“你这个家伙太小看人了,一只蛤蟆还有四两力气呢,再说了,新农村建设也不是只出力气,还要动脑筋、想办法。我现在觉得,老同志退休以后要想再干点对社会有益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在年轻人面前也要不甘落后。你有青春痘,我有老年斑;你有黑头发,我有白胡子;你年轻过我也年轻过,我曾经年老过,你年老过吗?这些不全是我说的话,后边一句好像是一个当红作家讲的。”

    电话里又传过来谭森的哈哈的笑声:“你的决心很大,精神也很好,但是,能违背自然规律吗?”

    “自然规律谁也不能违背,我的意思是说,人老了,思想不能老,精神也不能老,这样才会越活越年轻。”汪泉认真地说。

    “你和老伴现在可以不管儿子,但是,他和你的儿媳妇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呢?”

    谭森对汪泉说话的意思依然不太理解。

    “郝金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原来给你讲过,我和老伴在农村住一段时间之后,念军结婚有了孩子,我们准备着再回北京带孙辈,现在看来,郝金山爱人小肖将来可能会给女儿带孩子,将来我们老两口想管孩子可能还轮不上呢,要不然我怎么会说以后大部分的时间要在农村度过呢!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我以前从乡下进入大城市,现在再城里回到农村来,早看群星隐退,晚观红日西坠,也算是一种回归自然吧,若干年以后,我这把骨头还打算要老死林下与草木同朽呢!”

    谭森与汪泉调侃说:“可能再过若干年,你身上发出的磷光还要与日月同辉呢!你这个家伙以前曾经说过,搬到新建的经济适用住房以后,还要和我继续做邻居,怎么原来的约定都成了飞机上做报告——讲了空话呢?”

    汪泉说:“社会在发展,形势在变化,人的思想也不会停留在原来的认识水平上。我准备给任局长也打个电话,把有些情况给他讲清楚,别让他对我有个害怕困难、临阵脱逃的不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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