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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桂扬又走到车前,跳上去,将尸体翻个身,很快下来,“偷银子只是顺手牵羊,那人在找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韦瑛问。
胡桂扬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楼驸马连袜子都被脱下又穿上,那人想找的东西显然不只是钱。”
韦瑛点点头,向樊大坚问道:“尸体送来时,衣裳完整?”
“完整,我记得清清楚楚,从头到脚,一丝不乱。”
“这就怪了,楼驸马死在那种地方,按理说身上衣物应该不多,他是暴毙,据你所说,那些人十分惊慌,可是给死者穿衣时却能一丝不乱,到了你这里,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樊大坚也觉得不对,想了一会,扭头喝道:“你们两个,别打了,过来回话。”
蒋、郑二人并非真打,只是想离着远点,听到叫喊,只得住手,不情不愿地走来。
樊大坚越看两人越来气,“怕什么?尸体送来的路上,你俩不是一直守在边上吗?”
两人脸色刷地变白,当时光想着自己小命难保,回过味来之后,才觉得尸体更可怕。
韦瑛没有直接询问二人,向胡桂扬道:“事情经过都是这两人说的?”
胡桂扬慢慢点头,“应该是吧。”
“是,全是他们说的。”樊大坚补充道。
蒋二皮马上道:“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
韦瑛想了一会,又向胡桂扬道:“厂公指定胡校尉查案,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要——先去见厂公一面,告诉他我不想查这个案子。”
樊大坚抓住胡桂扬的一条胳膊,激动地说:“胡爷爷,查案者一定是你、必须是你。”
韦瑛似乎早料到胡桂扬会拒绝,从怀中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不用去见厂公,西厂公文在此,胡校尉接令吧。”
胡桂扬接过公文,没有看,笑道:“厂公真心疼我,好吧,总得做出点什么,才好意思去见他。”
“对对,做出点什么。”樊大坚长出一口气,他现在只相信胡桂扬一个人。
“先去将你庙里的人查一遍。”
“是,我马上就去查个遍。”
胡桂扬向韦瑛笑道:“既然是我查案,百户大人算什么呢?监督,还是……”
“配合,提供帮助。”
“我能请你做事吗?”
“与案子有关的事情,可以。”
“那就请百户大人带着这两个家伙去趟乌鹊胡同。”
“的确该去一趟。”
三人先走,樊大坚小声道:“这位韦百户人不错,不端架子。”
胡桂扬笑道:“是啊,可惜以后没机会见到了。”
“嗯?”
“收拾东西,咱们一块逃亡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聪明人()
浪樊大坚盯着胡桂扬看了一会,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有大将之风,在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佩服佩服。”
胡桂扬也笑了,拱手道:“那你慢慢审问庙里的人,我回家一趟。”
胡桂扬要走,樊大坚几步上前拦下,脸上的惊愕越来越多,“你来真的!”
“对啊。”
“可是……为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查案,也没人冤枉你……”
“就因为不是第一次查案,所以我感觉不对劲儿,不想重蹈覆辙,赶紧跑,没准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以后想跑也跑不掉。”
“哪不对劲儿?”
“哪都不对劲儿,别让我解释,这只是感觉。”胡桂扬拍拍樊大坚的肩膀,笑道:“幸运的是,我这回手上有几百两银子可以救急,不至于穷困潦倒。”
“才几百两而已……慢点,等等我。”樊大坚追上来,他不想逃走,一时却找不出有力的理由。
来到前院,其他道人都已起床,正在打扫院落,樊大坚来到一人面前,嘱咐道:“今天不接香客,有人来问,就说……就说二郎神要休息几天,准备过年。你们留在家里,谁也不准离开,等我回来。还有,不准去后院,我若是丢失东西,唯你是问。”
道人茫然地频频点头,拄着扫帚看着新任庙主匆匆离开,小声向同伴道:“新鲜,这么多年了,二郎神第一次过年前还要休息几天。”
樊大坚追上正大步流星往家赶的胡桂扬,快到院门口时,他终于想明白一点事情,“厂公问都不问,直接指派你调查此案,所以你觉得不对劲儿?”
胡桂扬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厂公的做法有点奇怪,你接着想,肯定还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啊?你觉得不对劲儿,却让我想理由?”
胡宅好几天没上锁了,总是虚掩着,胡桂扬站在门口,没有推门进去,小声道:“又一个不对劲儿的地方,里面有人。”
“你在门上留机关了?”樊大坚仔细打量,没看出迹象。
“不是,大饼看家,我若回来,它肯定会叫一声,如果不叫,只有一个原因,家里还有别人,它害怕。”
“没准它是出去玩了。”话是这么说,樊大坚却没敢推门进去。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天已经大亮,街上行人逐渐增多,胡桂扬道:“银子在里面,怎么都得拿出来——你先进去。”
“嗯?”
“没事,如果是来找我的人,肯定不会对你下手。”
“未必……”
胡桂扬轻轻一推,樊大坚一步冲进院里,强自镇定,问道:“有人在家吗?”
真有一个人从厅里走出来,“是你,胡校尉呢?”
樊大坚长出一口气,转身向门外道:“进来吧,是袁茂,不管怎样,我这算是还你人情啦。”
胡桂扬进来,笑道:“还了一点儿。”
袁茂不解地道:“你俩在玩什么把戏?”
“你怎么来了?”胡桂扬问。
“我昨晚带人去过任家了。”
胡桂扬想起来,这还是他提出的要求,一边往厅里走,一边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了?”
“胡校尉,我一直挺佩服你。”
“客气,猜得准一点而已。”
“但这次你猜错了。”
胡桂扬大笑,进屋先看一眼箱子,转身道:“任家人不肯招供?”
袁茂摇摇头,“那些人,不用拷打,我穿着官服带几个人一去,他们就全都招了,我分别仔细问过,确认他们都没见过朱九公子,当然,任榴儿我没问。”
胡桂扬这回真感到意外,“不可能啊,乌鹊胡同七仙女与任榴儿为朱九公子争风吃醋,在二郎庙打过一架。”
“对对,附近的人都知道,就差一步,我就能亲眼看见。”樊大坚证明道。
“任家人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听说朱九公子,可他们说,这位朱九公子并未登门,只是在乌鹊胡同提过任榴儿的名字,就惹怒了七仙女。任家这几天一直在等他出现,以为能够大赚一笔,谁知朱九公子就此杳无音信,甚至没派人过来问一声。”
胡桂扬越发惊讶,“我真是低估了任榴儿,而且是接连两次。”
袁茂道:“乌鹊胡同那边我也派人去问过,今天早晨刚带回消息,七仙女的确接待过一位朱九公子,长得英俊潇洒,出手又极为大方,因此颇受欢迎,但他从不过夜,每次喝过花酒之后就走,就算是半夜也不留宿,估计是城外财主家的公子。”
“他在七仙女面前提起过任榴儿?”
“对,当时论到京城花魁,朱九公子声称乌鹊胡同群艳争芳,城里唯有一人是她们比不了的,就是本司胡同的任榴儿。还说自己正在攒钱,攒够之后要去任家一亲芳泽。”
“嘿。”樊大坚笑了一声,“想攒钱还去乌鹊胡同?这位朱九公子真够特别的。”
胡桂扬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樊大坚向袁茂小声道:“胡校尉和我打算逃亡,过来拿银子的,你跟我们走不?”
袁茂大吃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樊大坚也不隐瞒,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你说西厂真的又在下套吗?”
袁茂看向胡桂扬,“胡校尉绝不会仅仅因为怀疑就要逃亡。”
只有袁茂知道,胡桂扬此次回京所图甚大,不会轻易离开。
“朱九公子这些天又去过乌鹊胡同吗?”胡桂扬问道。
袁茂摇头,“自从任榴儿挨打,朱九公子再没去过,七仙女义愤填膺,还要再来任家兴师问罪。”
“这是七仙女,还是七霸王啊?京城无赖争抢地盘,也没这么蛮横无理的。”樊大坚难以置信。
“她们只是说说而已。”袁茂并不当真,仍然看着胡桂扬,“你这是引蛇出洞吧?”
“怎么个引法?”胡桂扬笑着问道。
“你觉得有人想引诱你出洞,你不想中计,所以转身逃亡,看看都有谁追在后面。”
胡桂扬指着袁茂笑道:“你这么聪明,我以后得躲着你啦。”
樊大坚怔了半晌,怒道:“合着我是傻瓜,被你牵着走呢。”
“我是真要逃亡,否则的话怎么能引蛇现身?你还跟我走吗?”
樊大坚立刻摇头,“既然是计,你自己逃吧,我在庙里静观其变。”
“说到静观其变,你现在快回庙里。”
“干嘛?”
“如果翻拣尸体者是你庙里的人,见你慌张出门,必然惊恐,很可能出门躲避,或是找同伙商量对策,你现在回去查点人数,或有收获。”
樊大坚转身就走,出门喊道:“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感谢你!”
“帮我把箱子打开,我要将银子打包带走。”胡桂扬道。
袁茂去开箱子,回头问道:“万一没‘蛇’追你呢?”
“那我就过一段清闲日子,等这边安定下来再说。”
胡桂扬去卧房找来几块包袱布,铺在客厅桌子上,与袁茂一块将银子分成四包,又在包里塞些衣物以作掩饰,拿到外面,先给马匹备放鞍鞯,再将包袱放在马背上。
“你要去哪?”袁茂问。
“你这么聪明,最好少知道一些。”
“需要我做什么?”
“你这么聪明,不用我说也知道该做什么。”
袁茂笑道:“你夸人就跟损人一样。”
胡桂扬也笑道:“就为这事,我小时候没少挨打,长大之后没少得罪人,但是本性难移。”
袁茂拱手道:“你大概就是不喜欢与别人太亲近,以免影响你观察吧。”
“你再这么聪明下去,我就要骂人啦。”
袁茂大笑,“不送。”
胡桂扬拱手告辞,牵马往外走,高声唤道:“大饼!”
黄狗从客厅里夹着尾巴跑出来,冲进厨房,很快叼着两根骨头出,绕过袁茂,追赶已经出门的主人。
袁茂对胡桂扬没有吃惊,对这条狗却感到愕然,自语道:“我一直在客厅,居然没看到它。胡桂扬一句话,它竟然知道要出远门,真是条聪明狗。”
袁茂一拍额头,“这个家伙,夸我聪明,就跟夸狗差不多吧。”
在胡家待了一会,袁茂出门,街上已经没有胡桂扬的身影,虽然被夸聪明,他还是自觉不如,反复思考如果是胡桂扬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最后得出结论,胡桂扬根本不会主动揽事上身。
袁茂不是胡桂扬。
他先去二郎庙,樊大坚满面怒容地迎出来,“果然有个家伙跑了,大概是见到锦衣卫,以为事情败露。嘿,可他跑不远,我很快就能将他追回来。”
“别忘了,现在是西厂百户韦瑛主事。”
“胡桂扬跑了?”
袁茂点点头。
“明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去向韦瑛请示。胡桂扬已经跑了,不管是真是假,起码暂时不管事,袁老弟,咱俩是过命的交情,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当然,这件案子越来越有趣,你撵我走我也不会同意。”
樊大坚松了口气,“我现在是焦头烂额,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再去趟任家,上回唯独没问任榴儿,这回单要见她。”
“把持住啊,兄弟,你不是太监。”
袁茂大笑,“放心,我有备而去,也学胡桂扬,猜上一猜。”
“猜什么?”
“猜谁是朱九公子。”
“现在的麻烦是楼驸马。”
“别急,两件事或有关联。”
第二百四十五章 雪院()
上“胡桂扬”三个字如有魔力,沈乾元立刻走出来,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神情冰冷,“我作奸犯科了,劳动锦衣校尉登门?”
“呃……就算作奸犯科,也轮不到我登门。”
“既然如此,请回。”沈乾元先是拱手逐客,随即伸手指向胡同尽头,“当初我登门拜访时,胡校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