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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
“来来,再来,”乐无忧挑衅,“哥哥今天非打得你心服口服!”
“服不服?”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嗓音在旁边响起。
乐无忧倏地回过神来,抬眼望演武台上看去,只见银甲少年又一次将蓝衣少年打倒在地,用枪杆压在他的胸上,笑着低头逼问:“快说,是不是服了?”
“不服!”蓝衣少年倔强地昂起头,“不服就是不服!”
“真是生龙活虎……”乐无忧唏嘘了一声,转头看向钟意,余光瞥到一抹不客气的视线,不由得愣了一下,抬眼看去。
只见常子煊站在人群之外,正死死地看着自己。
阳光洒在他墨蓝色的云锦披风上,金光璀璨,灿如云霞,愈发显得簇拥在披风中的人面如美玉、气宇轩昂。
“看到什么了?”钟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骂了一声,“真是晦气,走,我们不看了。”
乐无忧被他扯着袖子,转身跟着离开,心底暗忖:自己明明都带着□□易容了,怎么感觉他还是认出了自己?
“他才没有我那么敏锐的直觉呢,”钟意不高兴地说,“不过是因为你和我站在一起,让他心底有所怀疑了而已。”
乐无忧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钟意得意一笑:“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乐无忧老老实实地道:“不错。”
“因为你是我的阿忧,我是你的阿玦啊。”钟意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心想:看你那一脸情意绵绵,瞎子才看不出来你在想常子煊呢,哼!
两人在池塘边晒着太阳喂了一会儿鲤鱼,一个小弟子走过来:“钟堂主,盟主有令,请诸公于巳时至龙渊厅。”
“知道了,”钟意点头,“有劳告知。”
乐无忧蹲在池塘边一块石头上,将手伸在水中,逗弄着游过来的一条锦鲤,随口道:“我听说这十年来安广厦频繁闭关?”
“他的紫微剑法练到了瓶颈,迟迟进不了新的境界,”钟意倚在桥边的栏杆上,悠闲地看着他,轻声嘲道,“然而就我看来,他应该是练功出了岔子,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若不是剑法有问题,那就是他心有魔债。”
“紫微剑法我曾见过,确实是极上乘的武功,”乐无忧嘀咕,“心魔么……他一生煊赫,位极江湖,能有什么魔债?”
此时已是深秋,上午的阳关依然刺眼,钟意飞掠进池塘中,飘逸的白衣在满池枯萎的荷叶之间一闪,脚尖点着一根草茎,凌空转身,飞驰回岸边,手里多了一面还未干枯的大荷叶,盖在乐无忧的头上。
刺眼的阳关顿时被挡住,乐无忧忍不住笑了起来:“多谢。”
钟意落在他的身边,抬眼看向天下盟巍峨的高楼,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不是安广厦,怎会知道他有什么魔债,说不定是和夫人感情不和,急得上火,一不留心走火入魔了呢。”
“嘴上积点德吧,”乐无忧笑骂,“盟主夫人是明日阁的二小姐,你一张嘴就招惹两大门派,到时天下盟和明日阁一起追杀你,看你还敢胡言乱语不。”
“哎,我说真的,”钟意蹲在他的旁边,一脸标准的三姑六婆相,语气甚是猎奇地说,“我可是天下盟的堂主,在盟总还是有一两个眼线的,听说常夫人多年来一直独居药圃,并不跟安广厦同房。”
“……”乐无忧吃惊地看着他,满心都是:你怎么尽打听这些隐秘的内帷之事?前有龙云腾多年不娶,后有安广厦夫妻不和,忘忧堂的钟堂主,你的江湖之路仿佛和别人不太一样呀……
钟意一见他目瞪口呆,更加来劲儿了,眼睛左右扫视一圈,压低声音:“明日阁的我也知道,你那总角之交的父母感情貌似也不怎么样呢。”
“……又胡说。”
“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钟意一本正经道,“常阁主的夫人是海天连城老龙王的长女,龙云腾的长姐,对不对?哎呀,这些名门大派真是连络有亲、荣辱与共呢,安广厦娶了常风俊的妹子,常风俊娶了龙云腾的阿姊,要我看,龙云腾得娶安广厦的姐妹才能不吃亏,可惜安广厦茕茕孑立并无姐妹,你的龙大哥若一定要娶,那就只能娶安济安小公子了,但这样又会矮了一辈儿,哎呀,真是怎么算都吃亏呢,除非……”
“……”乐无忧呆若木鸡。
钟意得意洋洋道:“除非他娶安广厦的老娘……”
“你神经病吧!”乐无忧一脚将他踹进池塘,转身走了,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意哈哈大笑,在落水的一刹那,腰身猛地一拧,飘逸的身影贴着水面疾驰出去三十尺,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片水不沾身地飞了回来,跟在乐无忧身后,喋喋不休道:“我说的可句句属实,听说龙夫人当年嫁入明日阁就极不情愿,多年相处,更是厌恶常阁主,甚至厌屋及乌,连亲生儿子都不愿亲近呢,你看常子煊的性格那么糟糕,焉知不是爹生娘不养的缘故?”
乐无忧痛苦地捂住耳朵,觉得身边仿佛带了一群苍蝇,一刻都不停歇地飞来飞去。
走到龙渊厅门前,乐无忧停下脚步,让钟意走在前方,自己扮做随身侍从,跟在他的身后。
门口的弟子拱手行礼:“恭迎钟堂主!”
“你们好!”钟意微笑点头,从袖中取出那柄不论春夏秋冬的折扇,哗地打开,纸扇轻摇,气宇轩昂地走进门内。
作者有话要说: 钟意不该当什么武林大侠,他应该加入全民星探啊!
34|三三章()
钟意是天下盟内最年轻的堂主,然而武功却并不逊于其他德高望重的股肱之臣,因而极受盟主青睐。
他一进门,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安广厦立即大笑起来:“小钟来了。”
钟意走到他面前,双手拱在胸前,弯腰行了一礼,朗声道:“属下拜见盟主,愿盟主长乐安康。”
“看座。”
龙渊厅坐北朝南,厅中摆着两排交椅,东侧第一把交椅上坐着一个墨蓝锦袍的中年男人,正是明日阁主常风俊,第二位坐着不醉酒坊的掌柜金缕雪,第三位为天极寨霍伤,第四位烈云堂雷厉,而第五把交椅却是空着的。
钟意在西侧第六把交椅上坐下,乐无忧低眉顺眼站在他的身后,童子送上茶水,钟意端起茶杯,拨了拨水面的茶梗,借着喝水的样子轻声道:“那个空位本该是赤炎门主马飞沙。”
乐无忧了然,顺着西侧的交椅数过去,果然第九把也是空着的,应该就是绣春堂主龙天霸的席位了。
“咳咳,”安广厦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沉声道,“诸公百忙之中前来与会,安某不胜感激。”
常风俊道:“大哥不必客气,此番江湖风波乍起,我等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然要前来探讨一番才行。”
“魔谷……”金缕雪低吟一声,“数月之前,赤炎门主马飞沙一家惨遭灭门,据悉就是魔谷所为,事发之时霍寨主和钟堂主都在场?”
钟意点头:“不错。”
霍伤道:“杀害马门主一家的凶手已经伏诛,是魔谷余孽伪装成马门主新娶的妾室,伺机而动,制造了这起惨剧。”
“哼,”坐在常风俊身侧的一个龙夫人冷哼一声,“年过花甲还娶十八少女,马飞沙死不足惜。”
此言一出,龙渊厅中顿时一片寂静,在座不乏有妻妾成群的,闻言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嘲讽。
常风俊叹气:“夫人……”
钟意低头喝茶,用杯盖挡住嘴,小声对乐无忧道:“你放心。”
乐无忧正看着众人尴尬的样子傻乐呢,闻言一愣:“什么?”
钟意眼角夹出一丝促狭的笑意,低声道:“我不会纳妾的。”
“……”乐无忧一噎,板着脸道,“好好喝你的水,怎么没呛死你呢?”
眼看着话题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歪走,安广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马门主之事我已看过钟堂主快马送来的案宗,手段极为恶劣,更有绣春堂主的命案,可见魔谷此番,是对着天下盟而来的。”
“魔谷余孽的报复之心,昭然若揭,然而却只敢挑远在江城的赤炎门和实力最弱的绣春堂下手,也是令人不齿,”常风俊满面鄙夷,伸手将装饰华丽的佩剑重重放在茶几上,冷冷道,“若是魔谷但凡有一丝胆气,不妨去往长安,我的华铤飞景已多年未开杀戒。”
乐无忧脊背忽地一僵,目光死死盯着那柄长剑,脸色煞白——那夜天阙山漫天的杀气中,他曾见这柄长剑大开杀戒、痛饮鲜血。
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攥住他冰凉的手掌,丝丝暖意沿着指尖传至四肢百骸,乐无忧低头,看到一双温柔沉静的双眸,不由得心头一丝酥麻,唇角颤抖着,笑了起来。
钟意拍了拍他的手背,转头看向正在热烈讨论的人们。
安广厦沉声道:“今天邀请各位过来,一则共商剿杀魔谷大计,二则选出三位合适的人选,补上天下五佬和三庄六堂的空缺。”
霍伤问:“赤炎门与绣春堂不是两位吗?怎会是三位?”
坐在西侧第一把交椅的老者哑声道:“老朽年迈,一月之前在金陵受了点伤,竟缠绵病榻多日,久久无法恢复,可见我如今的实力已经对不起这把交椅了。”
众人一惊:“丁庄主?”
老者正是当日在白衣夜宴上出手阻拦乐无忧的漱石庄主丁干戈,钟意歪头看向他,不由得眉头微皱,心想那晚这老东西跟只老耗子似的能得不行,现在竟然说自己缠绵病榻?再说,那天晚上虽然混乱至极,然而不论乐无忧还是苏余恨,都并没有对这老耗子出手,他哪儿受的伤?
丁干戈咳了两声,坐在交椅上对众人拱了拱手:“下月冬至日,老朽将在漱石庄中金盆洗手,从此恩怨情仇一笔勾销,敬邀诸公前来做个见证。”
“丁公多年来为天下盟立下汗马功劳,”安广厦慢慢道,“十年前奇袭天阙山便是丁公的良策。”
“咔嚓……”一声闷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站在钟意身后的随从竟生生将红木椅背攥得粉碎。
常风俊眼神倨傲地看过来,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淡淡道:“钟堂主身后这位朋友以前从未见过。”
钟意脸色未变,摇着纸扇云淡风轻地说:“大概因阁主不常去江城的缘故。”
乐无忧双手抱拳,低头道:“小人名叫钟情,是钟堂主的小厮。”
“钟情?”常风俊漠然道:“我看你身量倒是习武的好材料,抬起头来我看看。”
乐无忧缓缓抬起头,极力控制住眼中沸腾的恨意,眼眸低垂,没有与常风俊对视,亦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
钟意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常阁主对我的小厮这么感兴趣?不如我送给常阁主如何?”
常风俊一怔。
“哈哈,”钟意促狭道,“开个玩笑,他可是我的心头肉,谁要我都不给。”
常风俊顿时脸色黑了下来。
安广厦道:“钟堂主,我记得你以前来盟总,带的都是一个叫九苞的婢女。”
钟意笑道:“既然是婢女,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男女授受不亲嘛,九苞这几年长了岁数,脾气越发大得很,有时我都指使不动她。”
金缕雪大笑道:“是你脾气太好,硬是把一个婢女养成了大小姐,等到来日九苞出阁,你这主子八成还要舍不得。”
“既舍不得,便留在身边,”丁干戈道,“婢女收做姨娘也不是什么奇事。”
龙夫人脸色冷峻,重重地嗤了一声:“哼。”
眼看着话题再次歪到了无法控制的方向,安广厦敛了敛神色,正色道:“请诸公移步演武台。”
众人走出龙渊厅,钟意留到了最后,围着乐无忧转了一圈,笑眯眯道:“钟情?这个名儿不错,我喜欢!”
乐无忧横他一眼,抬腿往外走去。
钟意朗声大笑,摇着扇子走在他的身侧,眼睛一刻不离地黏在他的脸上,嘴里念叨着:“钟情……钟情……嘿,钟情……啊哈哈哈哈……”
乐无忧深吸一口气,怄得肠子都快青了,简直想回到方才,将那个胡言乱语的自己掐死。
钟意笑了半天,渐渐止住笑意,低头在他耳朵上偷亲一下,轻声道:“一月之内,丁干戈必死无疑,你放心。”
乐无忧吃了一惊,抬起眼去,冷不丁撞进他点漆般的眸子,只见里面深不见底,满满的全是自信与坚定。
内心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他动了动嘴唇,喃喃地说:“多谢。”
“不许再说多谢,”钟意哼了一声,斜眼瞥着他道,“我